第355章 功高震主，帝王心术

　　紫宸殿内，死一般的寂静。

　　靖王幕玄辰脸上的血色，一寸寸褪尽，那双原本燃烧着疯狂与野心的眸子，此刻只剩下熄灭后的灰烬。

　　“不可能……我的星石之力……除非我死……否则无人能解……”他喃喃自语，仿佛丢了魂魄，完全无法接受眼前这颠覆他所有认知的一幕。

　　皇帝冷冷地看着他，如同在看一个跳梁小丑。而我，则平静地站在皇帝身侧，心中却远不如表面这般波澜不惊。

　　靖王没有说错。

　　他的星石之力，阴邪而霸道，如同附骨之蛆，一旦侵入人的精神识海，便会死死缠绕，难以根除。寻常的星石之力，即便强行介入，也只会让情况变得更糟，甚至可能导致皇帝的神智彻底崩溃。

　　这一点，在我初次尝试唤醒皇帝时，便已深有体会。

　　然而，靖王千算万算，算漏了一点。

　　我的星石之力，早已不是最初那单纯的力量了。

　　在南疆的“万蛊之渊”下，我与那沉睡千年的“万蛊之皇”意外融合，不仅获得了操控万蛊的能力，更重要的是，我的星石之力，被注入了一股至纯至净的本源力量——那是“万蛊之皇”历经千年淬炼出的、足以净化世间一切污秽的本源。

　　这股力量，正是靖王那充满邪念的星石之力的完美克星。

　　就在不久前，当我潜入寝宫，再次将我的力量探入皇帝的识海时，那沉寂已久的“万蛊之皇”的残存意识，竟主动苏醒。它仿佛嗅到了天敌的气息，发出无声的嘶鸣。

　　在它的指引下，我将那股净化的本源之力，如同一柄精准的手术刀，小心翼翼地切入了靖王布下的精神蛛网。

　　没有激烈的对抗，只有如同冰雪消融般的净化。

　　那些阴冷的、充满恶意的力量，在我的净化本源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转瞬间便化为乌有。

　　被囚禁的帝王神智，就此重获自由。

　　这，才是靖王真正的催命符。

　　“孽子，你还有何话可说？”皇帝的声音，如同一记重锤，狠狠砸在靖王的心上。

　　“我……”靖王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所有的底牌、所有的倚仗，都在这一刻化为了一个笑话。

　　他缓缓地，缓缓地转头，目光越过皇帝，死死地盯住了我。那眼神中，不再有疯狂，也没有了怨毒，只剩下一种纯粹的、无法理解的困惑。

　　仿佛在问：为什么是你？

　　我迎着他的目光，神情没有丝毫波澜。

　　从鬼愁峡的背叛，到陵州城的算计，再到京城的这场弥天大祸，我与他之间的恩怨，早已超越了简单的敌对。我们是天生的宿敌，是光与影的两面。

　　今日，不过是宿命的终结。

　　“噗通。”

　　靖王双膝一软，跪倒在地。他手中的那枚星石碎片，从无力的指间滑落，在光洁如镜的金砖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动，然后滚落到角落，彻底失去了光芒。

　　他放下了所有的挣扎，垂下了高傲的头颅，整个人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气神。

　　“儿臣……认罪。”

　　这三个字，轻飘飘的，却宣告了一个时代的落幕。

　　幕玄辰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但最终，还是化为了彻骨的冰冷。他挥了挥手，一直守在门外的玄甲军一拥而入，卸下了靖王的佩剑，用冰冷的镣铐锁住了他的双手。

　　曾经风光无限、权势滔天的靖王，就这样，如同一条死狗般被拖出了紫宸殿。

　　京城的这场滔天风暴，终于，尘埃落定。

　　三日后，大朝会。

　　紫宸殿内，百官云集，气氛肃穆。

　　皇帝的身体虽未完全康复，但精神却异常矍铄。他端坐于龙座之上，目光如炬，不怒自威。幕玄辰身着太子朝服，立于丹陛之下首，身姿挺拔，气度沉凝。

　　我，则以秦家孤女的身份，与一众有功之臣，站在殿中。

　　“靖王幕玄辰，罔顾天恩，心生怨怼，以邪术祸乱君父，以剧毒残害万民，勾结乱党，意图谋逆，其罪罄竹难书！”

　　内侍尖利的声音，宣读着靖王的罪状，每一条，都足以诛灭九族。

　　“……着，废其王爵，贬为庶人，赐鸩酒一杯，以儆效尤！其党羽从犯，一概严惩不贷！”

　　随着皇帝最后的宣判，这场皇子之争，以最酷烈的方式画上了句号。

　　朝堂之上，无人求情，无人异议。

　　在这场动乱中，几乎所有人都或多或少地承受了切肤之痛，对靖王的恨意早已深入骨髓。

　　处置完罪人，便是论功行赏。

　　太子幕玄辰临危受命，稳定危局，功在社稷，威望一时无两，储君之位，稳如泰山。

　　一众在平乱中立下功劳的文臣武将，也皆获封赏。

　　而我，作为揭露真相、拯救万民、唤醒皇帝的关键人物，自然成了全场瞩目的焦点。

　　曾经，“妖星”的污名，让我受尽白眼与唾弃。而如今，当我以净化之力驱散瘟疫，当我在祭天台上迎着万民的叩拜时，新的称谓早已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

　　——“净世圣女”。

　　从妖星到圣女，不过一夜之间。世人的崇拜与鄙夷，竟是如此的廉价而善变。

　　我安静地站在那里，等待着皇帝最后的封赏。这不仅仅是对我个人的奖赏，更是对我身份的一次官方正明。

　　然而，大殿之上，皇帝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他看着我，那双深邃的眼眸中，情绪复杂到了极点。

　　有赞许，有欣慰，有如释重负。

　　但更多的，是一种我极为熟悉的、隐藏在赞许之下的……深深的忌惮。

　　我心中猛地一沉。

　　我能看懂这种眼神。那是一个帝王，在面对一种超出他掌控范围的力量时，本能的警惕与防备。

　　我的星石之力，能救他，自然也能用同样的方式，悄无声息地毁掉他。

　　我的存在，本身就是对皇权的一种潜在威胁。

　　他可以允许臣子有才，有能，甚至有野心，但绝不允许臣子拥有这种他无法理解、无法掌控的、近乎神鬼的手段。

　　大殿内的气氛，随着皇帝的沉默，变得微妙起来。百官们交换着眼神，揣测着圣意。

　　幕玄辰的眉头，也微微蹙起。

　　许久，皇帝终于缓缓开口。他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

　　“秦氏有功，朕，心甚慰。”

　　他先是给予了肯定，让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但紧接着，他话锋一转。

　　“但其身世特殊，力量非凡。是福是祸，尚难定论。”

　　此言一出，满朝哗然！

　　我的心，彻底沉入了谷底。

　　福祸难定？好一个“福祸难定”！

　　他一句话，就将我所有的功劳，都打上了一个不确定的标签。

　　皇帝没有理会群臣的议论，目光直直地落在我身上，一字一句地说道：

　　“传朕旨意，秦氏护驾有功，心性纯良，特准其暂居东宫，静思己过，非召不得出。”

　　名为奖赏，实为软禁。

　　名为保护，实为囚笼。

　　他没有给我任何实质的封赏，没有给我爵位，没有给我财富，甚至没有给我自由。他只是用一座更华丽的宫殿，将我这件“力量非凡”的利器，牢牢地锁了起来。

　　锁在距离他最近，也最容易被他监控的地方——他儿子幕玄辰的东宫。

　　这一刻，我才真正领会到，什么叫做天威难测，什么叫做……帝王心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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