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1章 潮汐与归处

　　车子在晨雾中行驶，将那座危机四伏的城市远远抛在身后。阿卓开车很稳，专注地看着前方道路，偶尔通过后视镜与沈砚交换一个眼神，并不多话。他知道，后座这两位需要的不是寒暄，是片刻的喘息与安宁。

　　林晚起初还有些紧绷，目光不时扫过后车窗，警惕着可能的追踪。但随着城市轮廓彻底消失在视野，取而代之的是开阔的田野和远处隐约的山峦，她的心神渐渐松弛下来。疲惫如同潮水般涌上，她靠在椅背上，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她是被海风的气息唤醒的。

　　那是一种咸涩、湿润、带着蓬勃生命力的味道，与她熟悉的城市空气截然不同。她睁开眼，发现天已大亮，阳光透过车窗，有些晃眼。车子正沿着一条沿海公路平稳行驶，右侧是一望无际的、在阳光下闪烁着碎钻般光芒的蔚蓝大海。

　　“醒了？”身旁传来沈砚低沉的声音。

　　林晚转过头，看到他不知何时已经醒了，正看着窗外，侧脸被阳光勾勒出清晰的轮廓，眼神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几不可查的松弛。

　　“我们……到了？”她坐直身体，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窗外的景色。海浪一层层涌上金色的沙滩，远处有白色的海鸟盘旋，空气清新得让人想落泪。

　　“快到了。”沈砚指了指前方一个依山傍海的小镇，“我们在镇子边缘。”

　　车子没有进入热闹的镇中心，而是拐上一条僻静的坡路，最终在半山腰一栋带着独立小院的白色房子前停下。房子不大，样式简单，但位置极好，推开窗就能毫无遮挡地看到大海。

　　阿卓利落地下车，从后备箱拿出他们的简单行李——主要是那个背囊和林晚坚持带上的绿萝。“沈哥，林姑娘，就是这里了。钥匙在脚垫下面，里面基本生活用品都有。雷公交代了，绝对干净。”他顿了顿，挠挠头，“那我就先撤了，有事按老方法联系。”

　　沈砚点了点头，拍了拍阿卓的肩膀：“谢了。”

　　阿卓咧嘴一笑，没再多说，转身上车，很快消失在来时的路上。

　　周围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风吹过树梢的沙沙声，以及不远处规律的海浪声。

　　沈砚拿起钥匙，打开院子的白色木栅栏门，又打开了房屋的正门。房子内部果然如阿卓所说，干净整洁，家具简单，但生活必需品一应俱全。最重要的是，客厅连接着一个宽敞的露天阳台，木质栏杆，上面甚至已经摆好了两把藤椅和一个小茶几。

　　而阳台正对的，就是那片无垠的、在阳光下波光粼粼的蔚蓝大海。

　　林晚几乎是屏着呼吸走到阳台上的。海风立刻扑面而来，吹乱了她的发丝，带着海洋特有的、微腥而自由的气息。视野开阔得让人心醉，天空高远，海水蔚蓝，白色的浪花一遍遍亲吻着沙滩，极远处，海天一色。

　　这就是……他曾经承诺过的，能看到海的阳台。

　　她站在那里，看了很久，直到眼睛被海风吹得有些发涩，才缓缓转过身。

　　沈砚没有看海，他靠在阳台的门框上，静静地看着她。看着她被海风吹拂的背影，看着她微微仰起的侧脸，看着她眼中闪烁的、如同海面碎光般的光芒。

　　他的目光深沉而专注，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完全明了的情感。

　　林晚对上他的视线，心脏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跳动。她走回他面前，仰头看着他，声音被海风吹得有些飘忽：“这里……很好。”

　　沈砚“嗯”了一声，目光依旧锁在她脸上。他抬起手，似乎想替她拂开颊边被风吹乱的发丝，但手指在空中停顿了一下，最终只是指向客厅：“先去把东西放好，休息一下。我去检查一下周围。”

　　他的动作依旧带着惯有的克制，但那瞬间的迟疑和眼底深处不易察觉的柔软，却没有逃过林晚的眼睛。她心里一甜，点了点头：“好。”

　　安置好简单的行李，将那盆历经颠簸却依旧翠绿的绿萝郑重地放在阳台阳光最好的角落，林晚才有了一种真正落地的实感。她打量着这个临时的，却承载了他们太多期望的“家”。

　　沈砚很快回来了，确认周围环境安全，没有可疑迹象。

　　中午，两人用房子里储备的挂面和鸡蛋，简单煮了两碗阳春面，就坐在阳台上，对着大海吃了来到这里的第一餐。

　　面很简单，但就着这无敌海景，仿佛也成了人间美味。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林晚放下筷子，看着沈砚。她知道，彻底的安全只是暂时的，夜枭的残余，守夜人内部的纷争，或许还有别的势力，都不会轻易放过沈砚，以及他和他所背负的“基石”秘密。

　　沈砚喝掉最后一口面汤，目光投向遥远的海平面，声音平静却坚定：“先住下来。你的‘夜莺’笔名，可以重新开始。至于我……”他顿了顿，转过头看她，“或许可以试试，做个真正的古董修复师。”

　　这是他最初的伪装身份，也曾是他内心深处对平静生活的向往。如今，或许可以尝试将它变成现实的一部分。

　　林晚看着他，看到他眼中不再是厌倦和麻木，而是一种沉淀下来的、对于新生的认真规划。她笑了起来，用力点头：“好。我写文章，你修古董。我们……好好生活。”

　　下午，沈砚出门去镇上的小超市补充一些更具体的生活物资。林晚留在家里，仔细地打扫卫生，将带来的寥寥几件物品归置好。她擦拭着阳台的栏杆，看着阳光下仿佛没有边际的大海，心里是从未有过的平静与充实。

　　当沈砚提着大包小包回来时，除了食物和日用品，手里还多了一个小小的、用牛皮纸包裹的东西。

　　“给你的。”他将东西递给林晚，表情看起来没什么变化，耳根却有些微红。

　　林晚疑惑地接过来，打开牛皮纸，里面是一本崭新的、封面素雅的笔记本，和一支看起来很好写的钢笔。

　　“你之前说……想写东西。”沈砚移开视线，语气尽量平淡。

　　林晚看着手里的笔记本和笔，心头猛地一热，鼻尖有些发酸。她没想到，自己随口说过的话，他都记得。

　　“谢谢。”她握紧了笔记本，声音有些哽咽，却笑得无比灿烂。

　　傍晚，夕阳将海面染成一片瑰丽的橙红。两人并排坐在阳台的藤椅上，看着落日一点点沉入海平面以下。谁也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享受着这份来之不易的安宁与陪伴。

　　海风温柔，潮声阵阵。

　　这里就是他们的归处。或许前路仍有风雨，但至少在此刻，他们拥有了彼此，和这片可以望见大海的阳台。

　　未来，正在他们手中，缓缓铺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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