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躺椅下的血色倒影

　　死寂的青铜巨棺之内，那不祥的预兆终究化为了现实。

　　“滋……滋滋……”

　　诡异的声响打破了凝固的空气，一缕缕粘稠如墨的黑血，竟从林修远身下的躺椅缝隙中缓缓渗出。

　　那黑血仿佛拥有生命，带着一股源自亘古的怨毒与腥甜，沿着躺椅上繁复玄奥的纹路，如毒蛇般蜿蜒爬行，最终滴落在冰冷的青石板上。

　　接触的瞬间，坚硬的青石板发出了被强酸腐蚀的可怕声音，一缕缕黑烟升腾而起，地面上赫然出现了一个与躺椅纹路完全一致的烙印，深邃而邪异，仿佛通往九幽地狱的入口。

　　躺椅之上，林修远那“死去”的身体猛地一颤！

　　假死状态被强行打破，意识在一片无尽的黑暗中骤然惊醒。

　　他“看”不到外界的一切，却能清晰地感知到自己神魂之海内的滔天巨浪。

　　那里，一轮本应璀璨无匹的功德金轮，此刻正光芒黯淡，被一道道漆黑的法则锁链死死捆缚。

　　而在金轮中央，他苦心修炼的混沌法则，正被一轮更加庞大、更加邪恶的漆黑太阳疯狂吞噬、反噬！

　　那是域外大帝的残魂！

　　这缕被他设计镇压在假死状态下的残魂，不知为何，竟在此刻挣脱了束缚，反客为主，要将他的神魂与法则本源彻底化为自己的养料！

　　“轰！”

　　林修远的意识剧痛欲裂，仿佛有亿万根钢针同时扎入灵魂深处。

　　他想挣扎，想调动力量反抗，却发现自己的一切都被那张诡异的躺椅牢牢锁死。

　　他不是在躺椅上，而是被“钉”在了法则的囚笼里！

　　【警告！警告！混沌法则反噬加剧，宿主神魂正在被污染同化！】

　　【警告！

　　假装清醒状态已激活，持续时间不足17秒！

　　16、15、14……】

　　【紧急预案启动失败！

　　功德金轮本源不足以完全驱逐域外法则，续命需额外消耗本源之力，是否确认？】

　　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如同催命的丧钟，在林修远的脑海中疯狂轰鸣。

　　他明白，所谓的“假装清醒”，不过是系统压榨功德金轮最后一点本源，为他换来的苟延残喘。

　　一旦倒计时归零，或者他确认消耗本源，他的下场都只有一个——神魂被彻底吞噬，连轮回的机会都不会有，而这具身体，将成为域外大帝降临此世的完美道胎！

　　“不！”

　　林修远在心中发出无声的咆哮，意志疯狂冲击着那无形的枷锁。

　　他算计了一切，唯独没有算到，这大帝残魂的狡诈与顽固，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就在此时，外界的变故愈发激烈。

　　“滴！滴！滴——”

　　一阵尖锐急促的警报声，自苏慕雪腰间的郡主玉佩上迸发而出，血红色的光芒刺得人眼睛生疼。

　　她脸色骤变，这枚玉佩直连北域军情中枢，只有最高级别的军情警报，才会发出如此凄厉的血光！

　　玉佩光芒投射在空中，化作一行触目惊心的血字：北域边境，黑风口，发现魔族先锋军团，规模……未知！

　　全线戒备！

　　魔族！他们怎么会在这时候出现？

　　苏慕雪心头一紧，下意识地看向林修远，北域的安危与他息息相关。

　　她一个箭步冲上前，纤手死死拽住林修远的衣袖，急切地呼喊：“修远！林修远！你快醒醒！北域出事了！”

　　然而，她的呼唤如石沉大海。

　　就在她手指触碰到林修远衣领的刹那，一股阴冷刺骨的寒意顺着指尖传来。

　　她惊骇地低头看去，只见林修远的脖颈处，皮肤之下，一个血色的、与身下躺椅纹路一模一样的烙印，正在缓缓浮现，闪烁着妖异的光芒。

　　那烙印仿佛一个活物，正在吸食着林修远的生命！

　　“这是……”苏慕雪瞳孔猛缩，一个古老而恐怖的词汇从她记忆深处翻涌而出，“混沌闭环！他的意识……他的意识被困在法则的闭环里了！”

　　“闭环？”一旁的林半夏闻言，俏脸瞬间煞白。

　　她二话不说，从药囊中取出一个晶莹剔透的玉瓶，里面盛放着一滴宛如绿翡翠的汁液，正是她费尽心血才炼化出的冰魄仙草精华。

　　“哥！”

　　她撬开林修远紧闭的牙关，小心翼翼地将那滴蕴含着磅礴生机的仙草汁液灌了进去。

　　然而，奇迹没有发生。

　　那滴仙草汁液刚一入喉，甚至没来得及化开，林修远脖颈处的血色烙印便陡然亮起，一股无形的吸力爆发。

　　那磅礴的药力瞬间被抽走，顺着烙印纹路流转一圈，最终尽数汇入那张诡异的青铜躺椅之中，连一丝一毫都没能滋养到林修远的身体。

　　林半夏彻底呆住了，她脑海中猛然闪过药谷一本禁忌古籍上的记载：

　　“圣人假死，非死也，乃以身饲道。其生机、神魂、乃至一切外来之力，皆将转化为维持法则闭环的燃料，直至闭环圆满，或……燃料耗尽。”

　　燃料！哥哥的命，成了这个鬼东西的燃料！

　　绝望如同潮水，瞬间淹没了少女的心。

　　“噗嗤！”

　　一声利刃入肉的闷响，让所有人的心跳都漏了一拍。

　　众人骇然回头，只见夜无月不知何时已站在躺椅之侧，他眼神冰冷而疯狂，手中那柄如影随形的暗影匕首，此刻竟毫不留情地刺入了他自己的心口！

　　鲜血喷涌，但他脸上却没有丝毫痛苦之色。

　　“以我之影，祭我之主……破！”

　　随着他一声低喝，他那被匕首刺穿的身体，竟没有流出更多的血液，而是从伤口处开始寸寸龟裂，化作无数漆黑的碎片。

　　这些碎片并非血肉，而是一种介于虚实之间的能量体。

　　“是替身容器！”楚清歌失声惊呼。

　　夜无月竟是将自己修炼多年的替身容器，当做了祭品！

　　那些漆黑的碎片在空中盘旋一瞬，便化作一道道精纯的黑雾，争先恐后地注入了青铜躺椅之中。

　　躺椅上的血色纹路光芒大盛，那从棺内渗出的黑血，流出的速度竟真的为之一缓！

　　有用！

　　但，还不够！

　　就在这时，楚清歌怀中那枚残破的玉玺，突然发出一阵嗡鸣，与那躺椅上的闭环法则产生了强烈的共鸣。

　　一股庞杂而悲凉的信息，如洪流般冲入她的脑海。

　　刹那间，她明白了夜无月献祭的本质，也明白了彻底解决问题的代价。

　　她的脸色变得比雪还要苍白，嘴唇颤抖着，吐出了一个让所有人如坠冰窟的答案：“我知道了……夜无月的献祭，只是暂时用他的力量填补了漏洞。这个闭环，它需要的不是力量，是‘真实’……代价是……代价是用我们五人的神魂记忆，去填补那个闭环的漏洞！”

　　神魂记忆！

　　那是一个人之所以为人的根本！

　　失去了记忆，就等于抹去了过去的一切，与行尸走肉何异？

　　用她们五个人的“存在”，去换林修远一个人的“苏醒”？

　　这个代价，太过沉重，太过残忍！

　　就在众人被这可怕的真相震慑得无以复加之际，异变再生！

　　“咔嚓——”

　　一声清脆的碎裂声响起，白若雪手中紧握的冰晶权杖，那象征着冰雪神殿至高权柄的圣物，竟毫无征兆地从中断裂，崩碎成漫天冰屑！

　　权杖崩碎之后，露出的内核，却并非冰晶，而是一截漆黑如墨、非金非木的诡异物质。

　　在那物质之上，密密麻麻地烙印着无数扭曲、邪异的上古魔文！

　　这些魔文仿佛活了过来，在空中自行组合，化作一道幽光，直射白若雪的眉心！

　　白若雪根本来不及反应，整个人如遭雷击，呆立当场。

　　与此同时，一道冰冷而无情的系统提示音，竟强制性地在苏慕雪、林半夏、楚清歌、夜无月（残存意识）四人的脑海中同时响起，播放着一段源自林修远前世的记忆画面——

　　画面中，一个顶天立地的身影，亲手锻造了这混沌闭环。

　　【系统强制记忆播放：你以为，这漏洞是意外吗？】

　　那冰冷的声音，带着一丝嘲弄，继续说道：

　　【这是他，在上一世，故意留下的。】

　　【这个漏洞，唯有一种东西可以补全。】

　　【那便是……他今世所爱之人，以‘假装不爱’的无上决绝，斩断情丝，献祭自身最真挚的情感，化作最冰冷的法则，方能补全这最后的缺憾！】

　　这道信息，如同一道九天神雷，在每个人的灵魂深处炸响！

　　故意留下的？

　　需要用“假装不爱”的决绝来补全？

　　这是何等荒唐，何等残忍的算计！

　　一瞬间，苏慕雪的骄傲，林半夏的依赖，白若雪的深情，都仿佛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他爱她们，却又设下了一个需要她们用“不爱”去拯救他的绝境！

　　空气死一般的寂静，只有青铜棺内黑血“滋滋”腐蚀地面的声音，显得愈发刺耳。

　　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震惊、痛苦与难以置信。

　　这已经不是牺牲，而是一种最恶毒的诅咒，是对她们情感最彻底的践踏！

　　一片死寂之中，楚清歌缓缓地、缓缓地抬起了头。

　　她脸上的血色早已褪尽，只剩下一片惨然的苍白。

　　她看了一眼意识沉沦、生死一线的林修远，又看了一眼手中那枚嗡鸣不止的玉玺残片。

　　她的眼神，从最初的骇然与痛苦，逐渐被一种惨烈而决绝的明悟所取代。

　　原来……是这样吗？

　　她紧紧地攥住了那枚冰冷的玉玺残片，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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