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关于互相揭短然后打了一架这档事

　　次日，沙暴彻底平息，戈壁滩在晨曦中显露出它苍凉壮阔的本色。众人在破客栈中醒来，收拾行装，准备继续赶路。

　　萧瑟经过一夜的调整，表面上已恢复了那副慵懒商人的模样，只是眼神深处，多了几分难以察觉的沉重与决断。那根无极棍被他用布仔细包裹，背在了身后。

　　然而，队伍里的不安分因子，从来不会缺席。

　　“慕凉城！孤剑仙洛青阳！”雷无桀听着萧瑟转述姬若风的告诫，非但没有害怕，反而眼睛放光，兴奋地搓着手，“那可是传说中的剑仙啊！天下用剑者，谁不想去慕凉城见识一下孤剑仙的风采？萧瑟，赵大哥，我们绕点路，去看看吧？就远远看一眼！”

　　他这话一出，唐莲和司空千落立刻皱眉。孤剑仙是何等人物？喜怒无常，剑法通神，避之唯恐不及，岂能主动凑上去？

　　萧瑟更是想也没想，直接冷着脸拒绝：“不行！小夯货，你给我安分点！那慕凉城是你能去的地方吗？想去送死别拉着我们！”

　　“可是…”雷无桀还想争辩。

　　“没有可是！”萧瑟语气斩钉截铁，“此事休要再提！”

　　雷无桀见萧瑟态度坚决，赵陈也是一副不置可否的样子，顿时像霜打的茄子一样蔫了下去，嘴里嘟嘟囔囔，很是不甘心。

　　上午赶路时，他一直闷闷不乐，落在队伍最后面。

　　到了午间休息，生火造饭的间隙，雷无桀借口去附近捡柴火，一个人溜达开了。众人也没太在意，只当他是小孩子脾气，散散心就好。

　　然而，过了大半个时辰，还不见雷无桀回来。

　　“这小夯货，又跑哪儿野去了？”萧瑟皱了皱眉，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

　　就在这时，一直闭目眼神的叶安世（无心）忽然睁开了眼睛，琉璃般的眸子望向东南方向，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那位雷施主，好像遇到点‘热闹’了。”

　　众人心中一凛，顺着他目光望去，只见远处沙丘后，隐隐传来兵刃交击和呼喝之声！

　　“不好！”唐莲和司空千落立刻起身，就要赶去接应。

　　“等等。”萧瑟却拦住了他们，脸色有些难看，“对方人数不少，而且…其中有高手气息。我们贸然过去，恐落入圈套。”

　　他看向赵陈，却发现赵陈依旧老神在在地坐在那里，甚至苏暮雪已经将烤好的肉干递到了他手上。

　　“赵公子…”萧瑟忍不住开口。

　　赵陈咬了一口肉干，慢悠悠地道：“年轻人，多吃点亏，长得快。”

　　萧瑟：“……” 他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就在众人焦急之际，远处的打斗声却渐渐停歇了。片刻之后，只见一队穿着南诀宫廷侍卫服饰的人马，押着被捆得结结实实、嘴里还塞了布团的雷无桀，从沙丘后转了出来。

　　为首一人，是个面容阴鸷、气息沉凝的中年男子，腰间佩刀，目光锐利如鹰隼。他扫了一眼萧瑟等人，冷笑道：“我乃南诀太子殿下侍卫统领，傅恒兴！这小子胆大包天，竟敢窥探太子殿下行踪，已被我等拿下！尔等是他的同伙吧？束手就擒，可免一死！”

　　南诀太子？他怎么也跑到这西域荒僻之地来了？还恰好被雷无桀这憨货给撞上了？

　　唐莲等人脸色顿时变得无比凝重。南诀与北离关系微妙，这傅恒兴实力不俗，他身后的那些侍卫也皆是好手，再加上一个被擒的雷无桀，情况顿时变得棘手起来。

　　萧瑟深吸一口气，正准备上前周旋——

　　“呵呵…”

　　一声轻笑声突兀地响起，带着几分戏谑与嘲弄。

　　是叶安世。

　　他不知何时站了起来，拍了拍僧衣上的沙子，目光落在萧瑟身上，仿佛发现了什么极其有趣的事情。

　　“傅统领，你可知你面前这位‘萧瑟’老板，真正的身份是什么？”叶安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萧瑟脸色猛地一变，厉声道：“无心！你闭嘴！”

　　叶安世却恍若未闻，继续用他那特有的、带着邪气的语调说道：“他可不是什么普通的客栈老板。他乃是北离前永安王，曾经的天之骄子，如今的… 丧家之犬—— 萧楚河！”

　　萧楚河！

　　这个名字，如同平地惊雷，炸响在在场所有知情者的心头！

　　傅恒兴瞳孔骤然收缩，难以置信地看向萧瑟！北离的永安王？！那个因琅琊王案被贬黜、据说已经死于流放途中的六皇子？！

　　唐莲、司空千落也是震惊无比地看着萧瑟！他们虽然知道萧瑟身份不简单，却万万没想到，他竟然就是那位名动天下的永安王！

　　萧瑟（萧楚河）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周身散发出冰冷刺骨的寒意，他死死地盯着叶安世，一字一顿地道：“叶、安、世！”

　　叶安世却毫不在意他的怒火，反而笑得更加灿烂，那笑容里带着一种报复般的快意：“怎么？永安王殿下，被人戳穿身份，恼羞成怒了？”

　　他顿了顿，语气陡然转冷，带着一丝刻骨的讥讽：

　　“那你可知道，当年你父皇座下那位号称‘义薄云天’的监察司指挥使王人孙，又是如何对待他那位视若手足的挚友—— 叶鼎之 的吗？！”

　　叶鼎之！

　　天外天上代宗主，叶安世的生父！

　　叶安世的声音如同淬毒的冰针，刺向萧瑟：“就在我父亲最信任他的时候，就在他们并肩作战、生死与共之后！王人孙，为了你们北离皇帝的所谓‘大局’，为了他那可笑的忠诚，亲手将我父亲的行踪、弱点，出卖给了你们的围剿大军！导致我父亲力战而亡，天外天分崩离析！”

　　他的眼中燃烧着仇恨的火焰，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萧楚河！你们萧家，你们北离，欠我叶家的血债，又该怎么算？！”

　　这一连串的隐秘与指控，如同最狂暴的风沙，席卷了在场每一个人的心神！

　　萧楚河的身份！叶鼎之的死亡真相！王人孙的背叛！两国、两代人的恩怨情仇！

　　信息量巨大到让所有人都感到一阵眩晕！

　　傅恒兴和他手下的南诀侍卫也听得愣住了，一时间忘了动作。

　　萧楚河（萧瑟）在经历了最初的震惊与愤怒后，反而奇异地冷静了下来。他看着状若疯狂的叶安世，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讥诮的弧度：

　　“所以呢？叶安世？你把这一切说出来，是想证明什么？证明你比我更惨？证明你更有理由怨恨这个世道？”

　　他向前踏出一步，尽管隐脉尽毁，毫无内力，但那属于昔日永安王的骄傲与威严，却在这一刻展露无遗！

　　“我萧楚河是落魄了，是成了丧家之犬！但我至少敢作敢当，至少不会像你一样，躲在罗刹堂的禁术里，躲在忘忧大师的庇护下，像个懦夫一样，只敢用揭人伤疤的方式来宣泄你那可怜又可悲的愤怒！”

　　“你说王人孙背叛？那你可知朝堂争斗的残酷？你可知什么是身不由己？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只知道沉浸在你那点家仇私恨里，像个没断奶的孩子一样，怨天尤人！”

　　萧楚河的话，如同最锋利的刀子，狠狠捅进了叶安世的心窝！

　　“你闭嘴！”叶安世发出一声低吼，眼中邪光大盛，周身罗刹堂秘术的气息不受控制地爆发出来，身影一晃，如同鬼魅般冲向萧楚河！一掌拍出，掌风凌厉，带着惑乱心神的邪异力量！

　　他竟然对毫无内力的萧楚河动手了！

　　“小心！”唐莲和司空千落惊呼，想要阻拦却已来不及！

　　然而，面对叶安世这含怒一击，萧楚河却是不闪不避！他甚至没有去看那袭来的手掌，而是猛地抓起身旁那根被布包裹的无极棍，以一种纯粹依靠身体本能和技巧的、古朴而玄奥的轨迹，一棍点出！

　　没有内力加持，只有棍法本身的“意”！

　　嗡！

　　无极棍的棍尖，精准无比地点在了叶安世掌心劳宫穴上！

　　一股奇异的震荡之力传来，叶安世只觉掌心一麻，那凝聚的掌力竟然被这一棍生生点散！攻势戛然而止！

　　他踉跄着后退两步，难以置信地看着萧楚河，看着那根看似普通的黑棍！

　　萧楚河手持无极棍，傲然而立，虽然脸色有些苍白，呼吸急促，但眼神却亮得惊人！那一直萦绕在他眉宇间的、对慕凉城、对洛青阳的隐隐恐惧，在这一刻，仿佛随着这一棍，彻底烟消云散！

　　他直视着叶安世，声音铿锵：

　　“看到了吗？叶安世！就算没有内力，我萧楚河，依然是我！”

　　“你的恐惧，你的心魔，不该由我来承担！也别想用它们来打倒我！”

　　叶安世怔怔地看着他，看着这个隐脉尽毁、却依旧骄傲如斯的昔日王爷，心中的愤怒与偏执，仿佛被这一棍打散了些许，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难以言喻的情绪。

　　两人之间的气氛，剑拔弩张，却又透着一种诡异的平静。

　　而一旁的傅恒兴，也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眼神闪烁，似乎在权衡着是否要趁机将这位北离的前永安王也一并拿下…

　　就在这时，一个懒洋洋的声音，打破了这诡异的对峙：

　　“肉干烤好了，谁要吃？”

　　“打架的没份。”

　　众人转头，只见赵陈不知何时又升了一堆小火，正在慢条斯理地烤着新的肉干，香气四溢。

　　苏暮雪依旧安静地坐在他身旁，仿佛周围的一切纷争都与她无关。

　　傅恒兴看着这一幕，眼角狠狠抽搐了一下。这帮人…到底是什么来路？！

　　（十七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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