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6章 容器

　　赫斯格林镇中心的广场已不再是人类所能理解的区域，普通人只要是看一眼，理智值就会迅速下降。

　　那从地底钻出的巨大纳垢兽正是费斯图斯的造物，如同一座蠕动的、散发着甜腻腐臭的肉山。

　　它的表皮上不断渗出黄绿色的脓液，滴落在地，肚皮完全裂开，各种脏器甚至直接裸露在外面，不断蠕动。

　　无数被感染的镇民已经是变成了纳垢行尸，如同朝圣般环绕着纳垢兽，脸上带着癫狂而幸福的笑容，用扭曲走调的声音齐声诵念着那个名字。

　　“费斯图斯，慈父的恩赐，费斯图斯。”

　　温德洛和他的小队躲在酒馆的阴影中，眼前的景象让最勇敢的霍克领老兵也感到骨髓发冷。

　　“大人…我们…”

　　上尉的声音干涩，手中的火枪在微微颤抖。

　　“我们太害怕了。”

　　明明怕的要死，但他依然抓紧了手中的火枪，关节咔咔作响。

　　“那可是恶魔，我当然也害怕，被恐惧和惊骇很正常，你们还能服从命令已经很不错了。”

　　温德洛如同开玩笑一般安慰着身边的人，他的眼睛死死盯着那头纳垢兽和它周围越来越多的感染者。

　　“瘟疫会扩散到整个霍克领，然后穿过河流，进入瑞克领，甚至可能完全覆盖首都阿尔道夫。”

　　他脑中飞速计算着，不是计算利润，而是计算伤亡，计算代价。

　　商人的本能让他寻找着“损失最小化”的方案。

　　纳垢是非常难缠的敌人，根据从精灵那儿得到的情报，温德洛当然知道这些敌人的优势和劣势。

　　纳垢部队没有护甲并且不喜欢穿戴护甲，哪怕是之前身穿重甲的纳垢冠军勇士，身上的铠甲也被自身的体液所完全腐蚀。

　　如果用数字来计算的话，帝国行省军的半身甲所能提供的护甲值为30，那么所有纳垢部队的护甲不会超过15.

　　自己手底下三十多人基本上都拿的是火枪这么一种能够轻易穿透护甲的武器。

　　但能够轻易穿透护甲的武器也有着致命弱点，那就是挥舞缓慢，装填困难。

　　用火枪子弹攻击完全没有护甲的纳垢部队从做生意的角度来说是十分亏本的。

　　若是想要近战，那么纳垢部队就会释放腐蚀体液和毒气，这将会给任何想要和他们贴身敌人带来最为恐怖的梦魇。

　　作为劣势，纳垢部队机动性非常差劲，甚至连他们的骑兵都感染了瘟疫，腐烂的身躯注定了他们无法快速移动，甚至追不上逃跑的矮人。

　　如果现在决心撤退，那么纳垢部队除了战獒之外没东西能够追上自己，只需要有序撤退，然后回头攻击战獒，等到战獒被击溃就能安全撤退。

　　虽说生命力十分顽强，但是纳垢的所有部队都害怕火焰，如果用火焰攻击他们，就能造成意想不到的惊喜和成吨的伤害。

　　一个安全且高效的方案逐渐在他脑海中成型。

　　“我们携带的火油和爆炸物还有多少？”

　　温德洛的声音平静得可怕。

　　“再算上所有人的火药。”

　　上尉愣了一下，迅速跑到每一个士兵旁边调查清点。

　　“每个人保留五次射击的话，贡献出来的火药和油料足够烧掉半个街区。”

　　“不是半个街区。”

　　温德洛转过身，目光扫过身边每一个士兵苍白而惊恐的脸。

　　“不留火药，烧掉整个赫斯格林。”

　　这个暂时被作为庇护所的酒馆内一片死寂。

　　烧掉整个城镇？而且不保留任何反击的力量？到时候会不会一个人都跑不掉？

　　“大人！这…这不行！”

　　一个年轻的民兵忍不住喊道。

　　温德洛当然知道大家在害怕什么，对于霍克领人来说，不管战斗再怎么艰险，只要手中的火枪能够射出子弹，就代表还有反抗的力量。

　　如果没法继续射击，不能还手的话，那就是面临被屠杀的命运。

　　没有人愿意眼睁睁等待死亡，也没有人愿意轻而易举的送死，大家都想活命。

　　此情此景下，所有人的士气正在飞速降低，已经是到了动摇阶段。

　　“我会让所有人活下来。”

　　温德洛指向窗外，一个镇民正徒手撕开自己的胸膛，将绿色的内脏掏出来，恭敬地献给纳垢兽。

　　“看看外面！城镇已经沦陷了，那城镇外面的森林到底安全还是不安全？”

　　正如所有商人的基本思路一样，如果默认安全的地方都变得不安全了，那么原本就不安全的地方注定更加凶险。

　　“如果我们现在就逃跑，在森林中肯定会遇到更难缠的敌人，到时候会被他们追上，一个都别想活着回去。”

　　“若是我们在城里放一把火，那么城外森林当中的存在必然会被大火吸引注意，到时候我们才能更加安全的撤退。”

　　温德洛说的十分有道理，并且霍克领人也知道森林的可怕。

　　如果真的能够搞出一个大动静，那么自然会增加逃跑活命的机会。

　　所有人立刻行动，火药和燃油的布置的相当迅速。

　　“为了帝国！”上尉在另一边发出了信号。

　　刹那间，数十个火点同时在赫斯格林各处燃起！

　　干燥的木材和布料成了最好的助燃剂，火势如同愤怒的巨兽，迅速吞噬着街道，形成两道巨大的火墙，从南北两侧向着镇中心合拢！

　　热浪扭曲了空气，浓烟直冲云霄。

　　被火焰灼伤的感染者发出非人的狂喜嚎叫，但他们并未逃跑，反而直接从火焰中冲了出来，伸出双手朝着活人跑来。

　　“自由射击！挡住他们！耐心等待！现在火还不够大！”

　　温德洛站在阵线最前方，所有人的火枪都将最后一发子弹全部射出，前方一个个扭曲的身影击倒在地。

　　远处的森林当中有着受惊的鸟群飞起，证明温德洛的判断完全正确。

　　森林当中其他恐怖的东西都被火焰所吸引，正朝着这个地方赶来，只需要再拖延一会儿的时间，便能更为安全的撤退。

　　但温德洛的目光始终锁定在那头巨大的纳垢兽身上。

　　火焰似乎激怒了它，那庞大的身躯蠕动着，腹部的大洞张开，喷吐出墨绿色的浓稠瘟疫云雾，试图熄灭周围的火焰。

　　火焰确实对它造成了成吨的伤害，但那肿胀的身躯中似乎有用不完的复苏之力，瘟疫云雾所过之处，连石头都在被腐蚀、融化。

　　“必须干掉它！否则火势会被压制！”

　　温德洛看出关键，这头恶魔是瘟疫的核心，只要它还在，其他纳垢部队甚至能够在火焰当中实现重生恢复。

　　他回想起之前吸收绿皮萨满魔法和纳垢灵能量的经历，一个疯狂的念头在他心中滋生。

　　“准备撤退！”

　　他对上尉喊道，随后将身上所有沉重的装备卸下，只握着那把镶银的刺刀火枪，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向纳垢兽！

　　纳垢兽当然注意到了这个渺小却散发着异常气息的生物。

　　它挥动一条由腐烂肢体构成的触须，带着千钧之力砸向温德洛。

　　但纳垢兽动作过于缓慢，甚至温德洛都能通过狼狈的翻滚躲开。

　　虽说动作缓慢，但伤害不容小觑，原先站立的地面被砸出一个深坑，溅起的绿色脓液将他手臂的皮肤灼烧得滋滋作响。

　　若是普通人接触到这绿色脓液，只怕现在连骨头都已经被腐蚀融化。

　　剧痛传来的同时，他手臂上那些吸收魔法后残留的绿色纹路再次亮起，竟然开始主动吸收脓液中的瘟疫能量！

　　痛苦与一种诡异的充盈感同时涌现。

　　“来吧！你这坨腐烂的肉块！”

　　温德洛嘶吼着，借助燃烧的废墟作为掩护，不断靠近。他不再开枪，而是将所有的意志集中在那诡异的吸收能力上。

　　在所有人的目光当中，他们看见温德洛主动迎向纳垢兽喷出的另一团瘟疫云雾！随后被完全笼罩。

　　“大人！不！”

　　远处的士兵们惊恐地看到，温德洛的身影被绿色的浓雾吞没。

　　此刻所有人居然放弃了原定的撤退计划，纷纷将刺刀插入了火枪的枪口，变成了一根根长矛。

　　然而，下一秒，云雾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搅动，形成一个漩涡，而漩涡的中心正是温德洛！

　　他张开双臂，脸色痛苦而狰狞，皮肤下的绿色纹路如同活过来的血管般疯狂搏动，将周围的瘟疫能量强行吸入体内！

　　纳垢兽发出了困惑而愤怒的咆哮。它感觉到自己的力量在流失。

　　温德洛感觉自己的身体快要被撑爆了，各种负面情绪冲击着他的理智。

　　绝望、惰性、屈服于疾病、何必那么累呢，躺下休息吧。

　　但他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撑下去，把它吸干！

　　他举起火枪，将体内那股混乱、污秽的能量强行灌注到枪膛中的镀银子弹上，枪身变得滚烫，甚至开始变形。

　　“尝尝你自己的味道！”

　　他扣动扳机！

　　一道混杂着绿色瘟疫与银色光辉的能量束，如同畸形的闪电，射入了纳垢兽腹部的大洞！

　　“附魔白银子弹！”

　　小小的子弹如同一根银针，扎破了那如同一个装满脓液的气球。

　　纳垢兽庞大的身躯剧烈地抽搐、收缩，然后猛地爆炸开来！绿色的粘液和破碎的内脏如同暴雨般倾盆而下，将整个广场染成一片污秽。

　　爆炸的冲击波将温德洛掀飞出去，重重摔在地上，剧痛让他慢慢失去了知觉。

　　“快！你们两个过来！扛着大人，我们该撤了！”

　　在上尉的吼声之外，温德洛似乎听到了另一个宏大而充满恶意的声音在灵魂深处响起：

　　“有趣的小东西，你似乎…”

　　“是一个容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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