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4章 纳垢行尸

　　晨雾像一层裹尸布般笼罩着黄铜山脉，灰白色的雾气缠绕在枯死的树木之间，森林仿佛正在慢慢死去。

　　温德洛的靴子踩在干裂的土地上，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脆响，大地的生机正在流失。

　　他身后跟着三十多名临时拼凑的民兵——霍克领的退役士兵、从绿皮手中逃出来的镇民、几个提着草叉的农夫，甚至还有两个满脸烟灰的矿工。

　　人类是一个战斗力相当强悍的种族，只要有人将他们组织起来就行。

　　组织度才是一个部队战斗力的体现，至于组织度的形成，这个多种多样，但有一种建立组织度的方法最好用，也最为常用，那就是金钱。

　　这一点温德洛倒也是从慕斯那儿学习不少。

　　想要组建一支有战斗力的部队，其实非常简单。

　　建立指挥体系，温德洛只要花钱，就能明确自己和士兵之间的上下级指挥关系。

　　配置编制责任，这个也很简单，同样仅仅需要花钱，就能分配人员和装备，以及确定每个人的职责。

　　完成作战准备，这个没有多少问题，帝国人基本上都有着受训经历，特别是农村地区的人，都有过当民兵的经验。

　　后勤补给，同样需要花钱，就能搞到物资和物品。

　　虽说温德洛带领的只是一支杂牌军，但士气却出乎意料的保持很好，每个人的脸上都既有着不安，也有着坚定。

　　“不对劲......”

　　带头的当地老兵突然蹲下身，抓起一把泥土在指尖搓了搓。

　　在被温德洛任命为帝国上尉，并拿取双倍军饷后，这位士官变得非常积极，以及非常警觉。

　　上尉是帝国军阵中的中坚力量，他们负责指挥一个或者两个行省军阵，指挥能力可以指挥100多人。

　　泥土像沙子一样从他指缝间滑落，表面泛着诡异的金属光泽。

　　“这土像被烤过一样。”

　　他抬头看向温德洛，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着恐惧。

　　“将军！土地甚至没有虫子，一只都没有，连蚂蚁都消失了。”

　　他的恐惧不无道理，别说他了，就连温德洛都察觉到了这么一件恐怖的事情，土壤，树木，甚至空气都仿佛是在慢慢死去。

　　整片森林寂静得可怕，没有鸟鸣，没有兽吼，连风声都消失了。

　　扭曲的树干上，树皮剥落处露出病态的绿色纹路，就像皮肤下的溃烂。

　　地面上零星散布着荧光绿的腐烂蘑菇，伞盖上的毁坏斑点像无数双恶毒的眼睛，在晨雾中若隐若现。

　　上尉用剑尖挑起一簇枯萎的菌丝，菌丝断裂时发出令人不适的\"咯吱\"声。

　　“绿皮的蘑菇田也完蛋了。”

　　这位老兵的声音突然哽住了，剑尖颤抖着指向不远处——一具被啃得干干净净的人类骨架，头骨上还留着兽人的牙印。

　　和南方行省的帝国人不同，北方的帝国人基本上都遭遇过绿皮和野兽人的袭击。

　　他们当然知道绿皮的生殖模式，在绿皮战斗过或者死亡的地方，过几年就会长出各种怪异的蘑菇。

　　接着再过几年，蘑菇下面就会长出地精，有了地精的照料后，蘑菇只需要再生长几年，就能从地里长出绿皮。

　　而绿皮的食物当然也是蘑菇。

　　现在看来，这场灾难远比想象的更可怕。绿皮作为依靠蘑菇繁殖的种族，连他们的蘑菇田都停止生长，这意味着......

　　“带领部队继续前进，上尉。”

　　翻过一道低矮的山脊，绿皮据点终于出现在视野中。

　　这个依托废弃矮人矿洞搭建的寨子比想象中还要破败。歪斜的木栅栏上挂满骨头和锈铁片，几个皮包骨的地精哨兵靠在墙边，连日常的斗殴嬉闹都没有，只是机械般的脱光了衣服晒太阳。

　　这也是绿皮的一种特性，不管是绿皮还是地精，只要能够晒到太阳，就不会饿死。

　　但是阳光也给不了绿皮额外的能量，只能保证让他们不会死，体重慢慢下降，同时没有任何精神。

　　“他们饿疯了。”

　　上尉眯起眼睛，粗糙的手指指向一个正在啃咬自己手臂的地精。

　　“看那个疯子，它在吃自己的肉。”

　　温德洛仔细观察着营地布局。

　　中央大帐前堆着几个粗糙的火堆，上面串着几个人类俘虏，已经被扒去衣物，全身烤的金黄。

　　绿皮正在烹饪他们绑架的人类俘虏，不是为了赎买，也不是奴役，只是单纯的吃人。

　　“他们撑不了多久。”

　　上尉检查着火枪的燧石，声音强压仇恨。

　　“要强攻吗？”

　　温德洛摇摇头，指向西侧倒塌的栅栏——那里的缺口像是被某种巨大的力量从内部撞开的，断裂的木桩上还挂着几缕腐烂的肉丝。

　　“从那里摸进去，先救俘虏，然后围攻营地里的绿皮。”

　　他转向身后的民兵，声音压得更低。

　　“传话下去，兵分两路，一队和我先救俘虏，另外一队包围消灭绿皮。\"

　　俘虏都是本地人，当然和士兵们都是老乡，能够先救俘虏，就能极大提升部队的士气。

　　借着晨雾掩护，小队像幽灵般潜入营地。

　　地精哨兵早就饿的昏昏欲睡，完全没注意到阴影中闪过的人影。

　　温德洛都能轻松摸到笼子旁，匕首撬锁的\"咔嗒\"声让俘虏们惊恐地睁大眼睛。

　　当看清是人类时，一个满脸污垢的女人突然抓住温德洛的手腕，她的指甲已经变成了黑色。

　　“救...救我们...”

　　女人嘶哑地说，还好上尉及时过来将她的嘴巴捂住。

　　可位置还是暴露了，温德洛刚割断最后一根束缚俘虏手脚的绳索，一声尖锐的哨响突然划破寂静！

　　“waaagh!虾米溜进来了！”

　　整个营地瞬间沸腾。兽人小子们抓起武器咆哮着冲来，其中还有最为可怕的黑兽人。

　　黑兽人是兽人中最庞大，最残忍和最强壮的存在。

　　它们这一名字主要来源于它们那墨绿色或者黑色的皮肤，虽然这一称呼也能代表他们那冷酷的性格。

　　黑兽人非常冷酷，并且极度崇拜战争。

　　他们可谓就是为战而生的，因此在所有的黑兽人眼中，其他的绿皮无一不是渣渣，就连战猪小子这类事实上更为嗜战如命的家伙也是如此。

　　并且黑兽人还是绿皮当中最有纪律性的存在，黑兽人非常看不起其他没有纪律的绿皮，特别是士气低落的地精。

　　他的一声嚎叫就引来了一大群绿皮，和他一样，所有绿皮皮肤上长满了脓疮，眼睛里跳动着不自然的绿光。

　　所有兽人包括黑兽人在内全部瘦骨嶙峋，看上去饿了很久。

　　“他们没有吃饱过！咱们有战斗优势。”

　　温德洛始终都知道该如何提高士气，同时果断点燃烟雾弹砸向敌群。

　　“轰”的一声，刺鼻的黄烟弥漫开来，但这次绿皮们在饥饿和命令的驱使下，没有迟疑和怀疑，继续疯狂地扑来。

　　“自由开火！”

　　火枪齐射声中，前排绿皮倒下三四个。

　　但更多的兽人从帐篷里涌出，有个黑兽人甚至抡起木桩当武器砸来。

　　可就算如此，帝国士兵在举盾格挡时，那橡木盾牌依然会碎成两半。

　　“撤退！按计划来！”

　　温德洛一边指挥掩护，这是人类打绿皮最常用的战术，那就是诈降，诱敌深入。

　　继续往内部撤退的同时，外面的部队也开始行动。

　　现在温德洛只需要找到一个角落坚守，等待后续部队冲来进行铁砧战术即可。

　　推开最里面原本是矮人储藏室的铁门，腐烂的甜腻气味像一记重拳砸在每个人脸上。

　　粮堆上覆盖着墨绿色的菌膜，那些谷物诡异地蠕动着，仿佛有了生命。

　　更可怕的是其中“长”出的人形物体——四肢细长躯干肿胀，头部是一簇簇扭曲的麦穗。

　　当最近的“谷物傀儡”转过头，麦穗分开露出昆虫复眼般的绿色光点时，温德洛的血液几乎凝固。

　　“绿皮做的什么玩意儿？”

　　温德洛的声音开始发抖，他是真的没有见过这种扭曲造物。

　　所幸上尉见多识广，手指死死扣住火枪扳机。

　　“这是混沌瘟疫腐蚀，需要火焰净化。”

　　作为霍克领的人，几乎时时刻刻面临着北部黄铜山脉里面出来的各种东西。

　　其中最为常见的就是被纳垢瘟疫感染的人类，全身布满了各种黏液的可怕存在。

　　或许这些家伙原本就是绿皮绑架的人类，用来当存粮，结果感染了纳垢瘟疫，变成了连绿皮都不敢吃的可怕存在，被关押在这里面。

　　可大量的动静还是惊醒了所有纳垢行尸，所有傀儡同时颤动起来，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沙沙声。

　　三个行尸扑来时，裂开的身体喷出绿色脓液。

　　脓液汁水溅到一个民兵脸上，他的皮肤瞬间咔咔作响，在凄厉的惨叫声中，他的面部肌肉像融化的奶酪般滑落。

　　还好他反应迅速，一把抓住自己的脸皮，硬生生扯下扔在地上，虽说留下血肉模糊的脸，但至少现在保住了一条命。

　　计划完全失败，原本准备进入这么一个粮仓，利用狭窄地形拖延时间最后包围绿皮。

　　可现在却被绿皮和纳垢行尸所包围。

　　“放火！”

　　温德洛怒吼着砸出一枚燃烧弹。

　　烈焰吞没粮仓的瞬间，绿色浓烟仿佛在空中扭曲成一张痛苦的人脸。

　　完了完了，这是温德洛最无能为力的遭遇战。

　　对于他这么一位商人来说，阵地战和防御战以及进攻战都是他擅长的战斗。

　　只要有足够多的准备时间，他就能搞到所有需要的情报，并让胜利的天平无限制的朝着他倾斜。

　　可一旦遇到遭遇战这种没有准备时间的战斗，他就会完全愣住，甚至不知道之后的计划是什么。

　　纳垢行尸，帝国士兵，人类俘虏，以及绿皮兽人。

　　几乎全部挤压在了这密闭的空间当中厮杀，直到。。。

　　支援部队终于到了，始终保留一支预备部队的好处就体现了出来。

　　支援部队成功从后方击溃了营养不良并且阵型松散的绿皮，成功将温德洛以及其他士兵以及俘虏救了出来。

　　刚刚扔出的燃烧弹已经是燃起了熊熊大火，将蹒跚行走的纳垢行尸以及绿皮吞没。

　　“纳垢行尸......”

　　就连经验丰富的上尉也开始嘴唇发抖，他只是在故事和传说中听闻过这种东西的存在，今天居然亲眼见到了。

　　温德洛也是终于明白了一切。

　　绿皮的蘑菇停止生长，树木枯萎，土地死亡的所有原因，都是因为整个山脉正在被纳垢瘟疫侵蚀。

　　根据之前在高等精灵荷斯白塔那儿学习到的关于混沌的知识，纳垢的行为具有非常准的周期率。

　　那就是生长，死亡，重生。

　　目前看来是死亡阶段，这个阶段的纳垢瘟疫最为脆弱，哪怕纳垢本尊过来施展瘟疫，效果不过也就像是普通的伤风感冒一般无害。

　　同时这个时间段也是凡人反抗的唯一机会，一旦错过，那么纳垢会立刻迎来自己的重生阶段。

　　到时候腐蚀和瘟疫将会以难以想象的速度进行蔓延。

　　“必须把这里烧成灰，避免感染和瘟疫扩散。”

　　温德洛的声音冷得像冰，当说出感染一词的时候，他才发觉自己的手臂有些发痒，皮肤上出现了一小段发光的绿色纹路，那些纹路像活物般缓缓蠕动。

　　或许是吸收绿皮萨满的waaagh魔法没有消耗干净，这个无所谓的，只要不去管，过不了几天被自己吸收但是没来得及用出去的魔法就会自行消散。

　　“我需要五个人，每人一桶油，一根火把，以及多一个月工资，屏住呼吸，放一把火，活着回来。”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汹涌火焰所发出的光芒将温德洛的影子拉得很长。

　　“慈父......的恩赐......”

　　“加入我们......获得永生......”

　　“幸福......快乐......”

　　哪怕是在熊熊大火中，纳垢行尸脸上依然绽放着惊悚的微笑，哪怕全身着火，都会在走出十几步后才会倒在地上化为灰烬。

　　甚至还有纳垢行尸手拉着手唱起了走调的赞美歌谣，一直唱歌，直到火焰将他们烧成焦炭。

　　就在这时，地面突然剧烈震动！火焰的汹涌导致地面废墟被某种力量从内部炸开，一团绿色造物爬了出来。

　　它们有着矮小但是臃肿的绿色身躯，七八个这种玩意儿叠在一起朝着温德洛走来。

　　“纳垢灵......”温德洛的瞳孔收缩，这是纳垢最为次级的恶魔，哪怕很弱，但依然是实体化的恶魔。

　　七个纳垢灵同时发出咯咯笑声。

　　“你们为什么不喜欢慈父的礼物呢......我们要传播慈父赠予的礼物。”

　　与此同时，每个纳垢灵都朝着这边吐出口水，只要一接触就会让人头晕目眩的恐怖毒液。

　　温德洛本能地抬起右手，令人震惊的是，那些脓液在接触他皮肤的瞬间就被吸收了！

　　绿色纹路在他手臂上疯狂蔓延，同时恶魔发出了痛苦的嚎叫，纳垢灵的一部分力量被强行抽走了！

　　“你......你是......”

　　纳垢灵们惊恐地后退，七张脸同时扭曲。

　　温德洛抓住机会冲上前，斧头狠狠砍中其中一个，绿色粘液喷涌而出，但伤口几乎瞬间就愈合了。

　　“没用的......慈父赐我永生......”

　　原本惊恐的表情又变成了开心大笑，嘻嘻哈哈仿佛要将快乐传播出去一样。

　　“就是现在！重生弱火！”

　　一支火箭突然从侧面射来，精准命中纳垢灵的身体，它受伤的地方确实在快速愈合，但火焰的灼烧也越发强烈。

　　五个民兵绕到了侧翼，其中一个正往第二支火箭上绑油布。

　　“掩护大人！为了双份军饷！”

　　这分散注意力的攻击给了温德洛机会。他踉跄着爬起来，再次冲向恶魔。

　　不再使用近战攻击，而是将火药抛向了纳垢灵所在的位置，借助本来就有的火焰，让燃烧更为剧烈。

　　“不！停下！”

　　纳垢灵惊恐地挣扎，七个家伙同时尖叫。

　　“你不是凡人！你是......”

　　可还没有来得及说完，这个纳垢造物像漏气的气球般塌陷下去，最终在火焰中化为一滩冒着泡的绿色黏液，慢慢燃烧殆尽。

　　“大人！”民兵们跑过来扶起他：“其他僵尸都烧成灰了，任务完成。”

　　“回营地。”

　　温德洛强撑着站起来。

　　“我需要时间思考。”

　　带着解救出来的俘虏在返程的路上，温德洛思考着有关恶魔的情报。

　　根据之前在高等精灵那儿学习到的知识，恶魔这种生物是不可能出现在旧世界的。

　　由于有着大漩涡的存在，恶魔最后也就在世界的南极和北极行动，只要到达旧世界这种魔法之风稀薄的地方，自己就会自行消散。

　　温德洛突然明白了什么。

　　“加快速度。”他对民兵们说，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紧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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