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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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怆站在戚染家的玄关,指尖还沾着门外的雪霜。这是他第二十四次来找戚染,从初秋的梧桐叶落,到深冬的大雪封门,他像个固执的守墓人,一次次叩响这扇拒绝他的门。戚染靠在门框上,脸上满是无奈,眼底却藏着一丝不忍。“小怆,你这又是何必呢?悠悠他……”

  “阿姨,”顾怆打断她,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我只要他的地址。哪怕只是远远看一眼,我也满足。”他的西装外套上落满了雪,肩头早已被雪水浸透,可他眼里的光,却比这寒冬里的炭火还要灼热。

  戚染看着他这副模样,终究是狠不下心。她叹了口气,像是放弃了抵抗,带着点无赖似的妥协:“城西,望雪园小区。具体哪栋我不能说,你……自己找吧。”

  话音刚落,顾怆几乎是立刻转身就走,连一句道谢都忘了说。他冲出楼道,寒风裹挟着大雪扑面而来,灌进他的衣领,可他丝毫感觉不到冷。快步走向停车场时,他的手指因为急切而微微颤抖,好几次才顺利插进钥匙孔。发动汽车的瞬间,引擎还没来得及预热,他便踩着油门往望雪园的方向冲去——他怕慢一秒,就又要失去许悠悠的踪迹。

  雪越下越大,漫天的雪片像撕碎的棉絮,把路面盖得严严实实。车轮碾过积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像是在诉说着他此刻的焦灼。顾怆紧握着方向盘,目光死死盯着前方被大雪模糊的路况,脑子里全是许悠悠的样子:他笑起来时眼角会弯成好看的弧度,生气时会轻轻抿着唇却舍不得真的怪他,以前窝在沙发上看电影时,还会悄悄往他怀里钻,用带着热气的声音说“顾怆,有你在真好”。这些细碎的记忆像针一样,密密麻麻地扎在他心上,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尖锐的疼。

  不知道开了多久,车子终于在望雪园小区附近的路口停下。顾怆推开车门,甚至没来得及关紧车门,就不顾一切地冲进大雪里。雪花打在他的脸上,像细小的冰粒,可他毫不在意,只是沿着路边的人行道疯跑。就在他快要被绝望淹没的时候,前方不远处的大路上,一个熟悉的清瘦背影突然闯入了他的视线。

  许悠悠裹着一件洗得有些发白的旧大衣,双手插在口袋里,慢慢地往前走。雪花落在他的短发上,没多久就积了薄薄一层,把他衬得愈发单薄,仿佛一阵风就能把他吹倒。顾怆的心脏猛地一缩,所有的急切、思念与痛苦在这一刻彻底爆发。他踉跄着冲过去,在距离许悠悠还有几步远的地方,双腿突然一软,“扑通”一声重重地跪在了雪地里。

  膝盖砸在积雪覆盖的路面上,传来一阵钻心的疼,可顾怆却像失去了知觉一般,完全感受不到。他抬起头,看着那个让他魂牵梦绕的背影,声音哽咽得不成样子,连带着呼吸都在发抖:“仔仔……回来好不好?没你,我不能活”

  鹅毛大雪还在不停地下,把天地间染成一片惨白。许悠悠的脚步顿住了,他缓缓转过身,看着跪在雪地里的顾怆,眼眶瞬间就红了,可他还是强迫自己压下翻涌的情绪,脸上只剩下冰冷的决绝。他往前走了两步,居高临下地看着顾怆,声音像淬了冰一样冷:“顾怆,你还是不明白吗?没我不能活就去死,不是让你在这装可怜!”他顿了顿,故意挑拣着最能刺痛对方的话,一字一句地说,“你以为我为什么要走?因为我受够了跟你在一起的日子!受够了你那副掌控一切的嘴脸,受够了你用金钱堆砌的虚假温柔,受够了你这个人!”

  每说一个字,许悠悠的心就像被钝刀割一下,鲜血淋漓。他比谁都清楚这些话有多假——曾经他最依赖的就是顾怆的保护,最贪恋的就是顾怆掌心的温度,可现在,他必须把这些温暖的过往全部撕碎,扔在顾怆面前,才能让他彻底死心。

  顾怆的身子明显僵了一下,雪水顺着他的脸颊滑落,分不清是冰冷的雪水还是滚烫的泪水。他慢慢抬起头,眼底布满了红血丝,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依旧不肯退让:“悠悠,我知道你在气头上,你说的都不是真的。我可以改,你不喜欢我掌控,我以后什么都听你的;你不喜欢那些物质,我可以把公司卖了,我们去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重新开始,好不好?只要仔仔愿意跟我说话在难听的话我也愿意,如果你要我死就可以回到我身边我可以现在就去死”

  “重新开始?”许悠悠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猛地提高音量,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顾怆,你清醒一点!我们之间早就完了!我现在看到你就觉得恶心,看到你这张脸就想躲开!你就算死在我面前,我也不会眨一下眼睛,更不会跟你回去!”

  他故意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语气里的嫌恶刻意

  他故意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语气里的嫌恶刻意又尖锐,可眼底那丝藏不住的疼,却像雪地里的火星,明灭不定。顾怆还跪在雪地里,西装裤早已被雪水浸透,紧紧贴在腿上,脸色白得像纸,只有眼底的红血丝透着一丝活气。他看着许悠悠决绝的模样,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任由绝望像大雪一样,一点点将他淹没。

  许悠悠看着他这副模样,心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刚才那句“看到你这张脸就想躲开”,其实是他咬着牙才说出来的——他怎么会想躲开?眼前这个人,是他曾经满心欢喜想要共度一生的人,是他生病时会彻夜守在床边的人,是他受了委屈时第一个想找的人。可现在,他不能软弱,绝对不能。

  就在他的指尖微微颤抖,几乎要忍不住伸手去拉顾怆起来,想告诉他“别跪了,地上凉”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熟悉的呼喊:“悠悠!你怎么在这?这么大的雪,冻坏了怎么办?”

  许悠悠浑身一僵,猛地回头,就看到林安逸穿着一件黑色羽绒服,快步朝他跑过来。林安逸是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也是少数知道他病情的人。看到林安逸的瞬间,许悠悠的眼神闪了一下,很快就明白了对方的意图——这是要帮他演一场戏,一场彻底断了顾怆念想的戏。

  林安逸跑到许悠悠身边,先是警惕地看了一眼跪在雪地里的顾怆,然后立刻转过身,一把抓住许悠悠的手腕,语气里满是故作亲昵的责备:“老婆,不是让你在家等我吗?怎么自己跑出来了?天这么冷,手都冻冰了。”

  “老婆”两个字像两把重锤,狠狠砸在顾怆的心上。他猛地抬起头,眼睛死死盯着林安逸抓着许悠悠手腕的手,瞳孔骤然收缩,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他张了张嘴,声音沙哑得像破旧的风箱:“你……你们……”

  许悠悠感受到手腕上传来的温度,心里一阵发酸,可脸上还是强迫自己挤出一个温柔的笑容,配合着林安逸的话,轻轻挣了挣手腕,语气带着点撒娇的意味:“我就是出来透透气,没想到雪下这么大。”他顿了顿,故意看向顾怆,眼神里带着一丝刻意的疏离和歉意,“这位先生,不好意思,我先生来接我了,我们要回家了。”

  “先生?”顾怆的声音里充满了不敢置信,他看着许悠悠脸上那陌生的温柔笑容,看着林安逸紧紧护着许悠悠的模样,心脏像被生生撕裂一样疼,“悠悠,你……你跟他在一起了?这不可能,你明明……”

  “没什么不可能的,”林安逸打断他,将许悠悠往自己身边拉了拉,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挑衅,“我和悠悠在一起很久了,马上就要结婚了。这位先生,我不管你以前跟悠悠是什么关系,现在他是我的人,麻烦你以后别再纠缠他了,不然我对你不客气。”

  许悠悠低着头,不敢看顾怆的眼睛。他能感觉到顾怆的目光像灼热的火焰,落在他的背上,烧得他生疼。他的指尖死死掐着掌心,强迫自己继续演下去:“顾先生,我们之间真的已经结束了。我现在很幸福,希望你以后不要再来打扰我了。”

  说完,他便任由林安逸拉着自己转身,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脚步刚迈开,他就感觉到身后传来一阵重物落地的声音,不用回头也知道,是顾怆倒在了雪地里。他的心脏像被刀割一样疼,眼泪再也忍不住,顺着脸颊滑落,落在雪地里,瞬间就结成了冰。

  林安逸感受到他的身体在微微颤抖,悄悄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忍一忍,很快就过去了。”

  许悠悠点了点头,用力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他不敢回头,不敢去看顾怆的样子,只能任由林安逸拉着自己往前走,一步步远离那个他深爱却不能靠近的人,一步步走向没有顾怆的未来。

  雪还在不停地下,将他们的脚印一点点覆盖,也将顾怆的身影一点点淹没在这片白茫茫的雪地里。顾怆躺在雪地上,看着许悠悠和林安逸相携离去的背影,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落在雪地里,融化了一小片积雪。他想站起来,想追上去,想告诉许悠悠他不信,想告诉许悠悠他还在等,可身体却像灌了铅一样重,怎么也动不了。

  他只能躺在雪地里,任由大雪落在他的身上,任由寒冷一点点侵蚀他的身体,任由绝望一点点吞噬他的心脏。他知道,这一次,许悠悠是真的要离开他了,带着他所有的爱和希望,彻底消失在他的世界里。

  小区单元楼的路灯亮着昏黄的光,雪落在灯影里,像无数细碎的萤火虫在飞舞。林安逸松开许悠悠的手腕时,才发现对方的手腕被攥出了一道红痕——刚才为了演得逼真,他用了太大的劲。许悠悠垂着眸,盯着那道红痕看了两秒,才抬起头,声音轻得像被风吹散的雪:“谢了,安逸。”

  林安逸看着他这副模样,心里堵得慌。刚才在大路上,他故意喊“老婆”、故意说要结婚,每一个字都像在扎许悠悠,可许悠悠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只是配合着演戏。可现在回到只有他们两人的地方,他眼底的伪装像薄冰一样裂开,露出底下藏不住的疲惫与疼。

  “谢什么?”林安逸叹了口气,往前走了半步,声音压得很低,“我刚才看你跟他对峙的时候,手都在抖。悠悠,你……还没放下他,对不对?”

  许悠悠的身子顿了一下,像是被这句话戳中了什么。他抬起头,看向单元楼紧闭的大门,路灯的光落在他脸上,能看到他眼底还没褪去的红。可他开口时,声音却冷得像冰:“没。”

  一个字,说得又快又硬,像是在跟谁赌气,又像是在强迫自己相信。

  林安逸皱了皱眉,语气里带着点不舍的追问:“没放下?那你知不知道自己剩下的日子不多了?医生怎么跟你说的?最多三个月!你就这么耗着?把他推开,自己一个人扛着,你图什么?”

  “图什么?”许悠悠重复了一遍这句话,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带着自嘲的笑。他抬起手,拂掉肩上的雪,指尖冻得发僵,连带着动作都有些迟钝,“图他好好活着。图他以后想起我的时候,不用带着愧疚。图他……能忘了我,找个健康的人过一辈子。”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已经有些发颤,可还是强撑着,转头看向林安逸,眼神里带着一丝刻意的冰冷:“他不知道我活不久了。”这句话说得很轻,却像一块石头砸在林安逸心上——顾怆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他苦苦追寻的人,正在跟生命倒计时赛跑;不知道那些伤人的话,全是用命换来的“成全”。

  林安逸还想说什么,许悠悠却已经转身,朝着单元楼门口走了两步。冰冷的铁门映着他清瘦的影子,像一幅孤独的画。林安逸不死心,又追了一句:“那你老实告诉我,你是真的放下他了吗?悠悠,别骗我,也别骗你自己。”

  许悠悠的脚步停在铁门前,手搭在冰冷的门把手上,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没有回头,只是微微侧过头,路灯的光刚好落在他的侧脸,能看到他下颌线绷得很紧,像是在压抑着什么。这一次,他的语气比刚才重了些,每一个字都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却又异常清晰:“没。”

  不是“放下了”,也不是“忘了”,而是干脆利落的“没”。一个字,道破了所有伪装,道尽了所有不甘与不舍。

  说完,他再也没停留,推开单元楼的铁门,转身走了进去。铁门在他身后“哐当”一声关上,隔绝了外面的风雪,也隔绝了林安逸担忧的目光。楼道里没有灯,只有从窗户透进来的微弱雪光,许悠悠扶着冰冷的墙壁,一步一步往上走。

  每走一步,心脏就像被钝刀割一下,疼得他几乎要喘不过气。他靠在墙角,缓缓蹲下身,双手抱住膝盖,将脸埋在臂弯里。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砸在冰冷的地板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他没放下。怎么可能放得下?那个在大雪里跪了他很久的人,那个说“没你不能活”的人,那个他爱了整整五年的人,怎么可能说放下就放下?

  可他不能不放下。他的生命只剩下三个月,他不能把顾怆拖进这个深渊里,不能让顾怆在他走后,带着一辈子的痛苦和愧疚活下去。所以他只能用最伤人的话把他推开,只能配合发小演一场“早已不爱”的戏,只能在无人的楼道里,偷偷舔舐自己流血的心脏。

  楼上的住户传来开门的声音,许悠悠连忙擦干眼泪,扶着墙壁慢慢站起来。他整理了一下身上的大衣,又恢复了那副冰冷的模样,继续往上走。只是这一次,他的脚步比刚才更慢了些,像是每一步都踩在刀尖上,疼得钻心,却又不得不往前走。

  他知道,这条路只能他一个人走,哪怕再疼,再难,也不能回头。因为他的身后,是他拼了命也要保护的人。

  雪还没停,戚染刚收拾完厨房,就听到门口传来轻轻的敲门声。那敲门声很轻,带着点无力的滞涩,不像是平时顾怆来的时候那样急促。她擦了擦手上的水,走到门口,透过猫眼看出去时,心猛地一揪——顾怆站在门外,身上的西装还沾着没化的雪,头发乱糟糟的,最显眼的是他的眼睛,红肿得像核桃,眼尾还泛着红,一看就知道哭了很久。

  戚染连忙打开门,冷风裹着雪片涌进来,她下意识地往顾怆身后看了看,没看到许悠悠的身影,心里大概有了数。“小怆,你怎么又来了?这么大的雪,快进来暖和暖和。”她侧身让顾怆进来,想伸手帮他拍掉肩上的雪,可手伸到一半,看到他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又悄悄缩了回去。

  顾怆没动,就站在玄关,目光空洞地落在地板上,像是没听到戚染的话。他身上的寒气很重,带着雪地里的冰冷,连周围的空气都仿佛降了温。戚染看着他,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着,难受得慌。她想问他是不是见到悠悠了,想问他是不是跟悠悠吵架了,想问他眼睛怎么肿成这样,可话到嘴边,看着他那副连灵魂都像被抽走的模样,又硬生生咽了回去——她怕自己一问,顾怆就撑不住了。

  玄关的灯亮着暖黄的光,却照不进顾怆眼底的冰冷。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慢慢抬起头,看向戚染,嘴角扯出一个极淡的笑容。那笑容很轻,很涩,像是用了很大的力气才挤出来的,比哭还难看。“阿姨,”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像是被砂纸磨过,“谢谢您告诉我悠悠的地址。”

  戚染的心又是一揪,连忙摆手:“谢什么,都是应该的。你……”她还是没忍住,想问他后续,可话没说完,就被顾怆打断了。

  “以后,我不会再等悠悠了。”顾怆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很平静,平静得像是在说一件跟自己无关的小事。可他红肿的眼睛里,却有什么东西在慢慢碎裂,那是支撑了他二十四次奔波、支撑了他在大雪里下跪的执念,此刻彻底崩塌了。

  戚染愣住了,她看着顾怆,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任何话。她知道顾怆有多执着,知道他为了找悠悠付出了多少,知道他说“要等”的时候,眼里的光有多亮。可现在,他却说“不会再等了”,说得那么平静,却让她觉得比任何歇斯底里的哭喊都要让人心疼。

  顾怆像是没看到戚染的惊讶,又轻轻笑了笑,只是这次的笑容里,满是疲惫与绝望。“我见到他了,”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下去,“他很好,有别人陪着了。这样……也好。”他没说许悠悠说的那些伤人的话,没说自己在雪地里跪了多久,没说看到许悠悠和林安逸在一起时的心痛,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他很好”,仿佛这样就能说服自己,放弃是对的。

  戚染看着他,眼眶也忍不住红了。她想安慰他,想告诉他或许有误会,可她知道,顾怆不是那种会轻易放弃的人,除非他真的彻底绝望了。她只能轻轻叹了口气,声音带着点哽咽:“小怆,别太为难自己。以后……会好的。”

  “嗯。”顾怆点了点头,却没再说话。他又站了一会儿,像是在跟这个他来了二十四次的地方告别,又像是在跟那个他等了很久的人告别。然后,他慢慢转过身,朝着门口走去。

  戚染送他到门口,看着他走进漫天大雪里。他的背影很孤单,走得很慢,雪片落在他的身上,很快就积了薄薄一层,像是要把他彻底淹没。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楼道口,戚染才轻轻关上 door,靠在门后,忍不住抹了抹眼泪。她不知道顾怆和悠悠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可她知道,那个执着等待的顾怆,再也不会来了。

  而顾怆走在雪地里,冰冷的雪片落在脸上,却感觉不到冷。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红肿的眼睛,才发现眼泪又流了下来。他以为自己已经哭够了,以为自己能平静地接受这个结果,可一想到许悠悠和林安逸相携离去的背影,一想到许悠悠说“我现在很幸福”,心脏还是像被狠狠揪住一样疼。

  他说“不会再等了”,不是因为不爱了,而是因为太爱了,爱到只能放手,只能看着他幸福,哪怕那份幸福里没有自己。他抬头看了看漫天飞雪,心里默默对自己说:顾怆,别等了,真的别等了。

  雪还在不停地下,把他的脚印一点点覆盖,也把他心里的执念,一点点掩埋在这片白茫茫的雪地里。

  许悠悠打开家门时,玄关的灯坏了,只有客厅窗户透进来的雪光,在地板上投下一片惨白的亮。他脱大衣的动作顿了顿,指尖触到大衣口袋里的旧照片——那是去年冬天,他和顾怆在滑雪场拍的,顾怆把他裹在厚厚的羽绒服里,自己只穿了件薄外套,笑起来时眼角的细纹里还沾着雪。他掏出照片,指尖反复摩挲着顾怆的脸,照片边缘被磨得发毛,就像他快要抓不住的回忆。

  他走到沙发边坐下,没开客厅的灯,任由自己陷在黑暗里。窗外的雪还在落,落在玻璃上,发出轻微的声响。他想起刚才在单元楼下,林安逸问他“放下了吗”,他说“没”——其实他连骗自己都做不到。他从茶几抽屉里翻出医生给的诊断书,白纸黑字的“晚期”两个字,在雪光里显得格外刺眼。他抬手捂住嘴,压抑着喉咙里的哽咽,眼泪却还是顺着指缝往下掉,落在诊断书上,晕开了墨迹。

  他想起顾怆跪在雪地里的样子,想起顾怆说“没有你我活不下去”,想起顾怆眼底的红血丝。心口像被什么东西堵住,又闷又疼。他拿出手机,点开和顾怆的聊天框,输入框里删删改改,最后只留下一片空白。他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说“我其实很想你”?说“我快不行了”?还是说“我从来没放下过你”?这些话,他一句也说不出口。他只能把手机扔在沙发上,看着窗外的雪,心里反复问自己:顾怆,你是否真的爱过我?如果爱过,你会不会记得,我们曾经在雪地里堆过一个像你的雪人?

  而此刻,顾怆坐在空荡荡的客厅里,面前的茶几上放着一瓶没开封的红酒。客厅的灯开得很亮,却照不进他心里的黑暗。他脱下沾雪的西装,随手扔在沙发上,露出里面的白衬衫——这件衬衫,还是去年许悠悠给他买的,许悠悠说他穿白色好看,显得干净。他走到阳台,看着外面漫天的大雪,想起刚才在戚染家说的“不会再等了”,其实是骗自己,也是骗戚染。

  他从口袋里掏出烟,却发现打火机没气了。他想起以前许悠悠总不让他抽烟,说烟味难闻,每次他抽烟,许悠悠就会抢过他的烟,扔进垃圾桶,然后踮起脚,把薄荷糖塞进他嘴里。那时候的薄荷糖,是甜的,可现在想起来,却只剩下满嘴的苦。他靠在阳台的栏杆上,雪风吹在脸上,冷得他打了个寒颤。他想起许悠悠和林安逸相携离去的背影,想起许悠悠说“我现在很幸福”,想起许悠悠眼底的决绝。心脏像被刀割一样疼,他忍不住蹲下身,双手抱住头,眼泪无声地掉在雪地里。

  他不知道许悠悠说的是不是真的,不知道许悠悠是不是真的爱上了别人,不知道许悠悠是不是早就忘了他们之间的一切。他只能在心里反复问自己:悠悠,你是否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约会的地方?你是否还记得,你说过要和我一起看遍所有的雪?你是否……真的爱过我?

  他想他是否还爱着他,他想他是否还记得他......

  雪还在不停地下,把许悠悠所在的那栋楼,和顾怆所在的这栋楼,都裹进了同一片白茫茫的雪夜里。他们在不同的空间里,承受着同样的思念与痛苦,心里都藏着一个相同的追问——一个问对方是否爱过,一个问对方是否记得。可他们谁也不知道,这份藏在雪夜里的深情,早已跨越了距离,却再也无法回到彼此身边。

  窗外的雪,还在落,像是要把所有的思念与疑问,都埋进这片无声的雪地里。

  作者有话要说:

  有小朋友问,说“菜菜你怎么偏要写这么刀的故事啊”“看许悠悠和顾怆的时候眼泪就没停过”,每次看到这些话,我都会先对着屏幕笑一笑,然后指尖轻轻划过那些文字——其实我比谁都清楚,这些“刀”扎在你们心里的时候,也扎在我手里。

  有人问我,为什么非要让他们明明相爱却要互相推开,为什么不能给一个哪怕只是“暂时圆满”的结局。其实我不是故意要为难他们,也不是故意要让大家难过。你们看啊,许悠悠攥着诊断书的时候,手都在抖,他说“没放下”的时候,声音里藏着多少委屈和不舍;顾怆跪在雪地里的时候,膝盖冻得发僵,却还在说“只要你回来就好”,他转身离开戚染家的时候,背影里全是撑不住的绝望。

  这些“刀”,从来都不是凭空造出来的。它们是许悠悠想爱却不敢爱的挣扎,是顾怆想留却留不住的无奈,是我们每个人在生活里都可能遇到的“明明很在意,却只能说没关系”的遗憾。我只是把这些藏在“圆满”背后的真实,轻轻摊开在大家面前而已——爱从来都不只是牵手和拥抱,还有那些说不出口的“我怕耽误你”,那些故意装出来的“我不喜欢你了”,那些笑着说“我没事”的时候,眼里藏着的眼泪。

  我写许悠悠在黑暗里摩挲旧照片,写顾怆在阳台想起薄荷糖的甜,不是为了让大家哭,是想让大家知道:那些看起来“刀”的瞬间,其实全是他们藏不住的爱啊。许悠悠说“没”的时候,不是真的没放下,是太怕自己的倒计时,变成顾怆的一辈子;顾怆说“不等了”的时候,不是真的要放弃,是太怕自己的执着,变成许悠悠的负担。

  所以啊,不是我想“刀”你们,是这些真心太沉了,沉到只能用“推开”来守护,沉到只能用“遗憾”来证明它有多珍贵。如果这些故事让你掉了眼泪,我想跟你说声“抱歉”,也想跟你说声“谢谢”——抱歉让你跟着他们难过,谢谢你们愿意接住这些不完美的、带着疼的真心。

  或许以后还会写这样的故事,还会有让人忍不住红眼眶的瞬间,但我始终相信,那些能让我们哭的“刀”,最后都会变成温柔的光——就像雪地里的脚印,虽然会被覆盖,但走过来的路,每一步都算数;就像他们心里的爱,虽然没说出口,但那些“是否爱过”“是否记得”的追问里,全是从未离开的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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