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玻璃放光彩

　　紫薇和蔷薇从乾隆那里回来，去翊坤宫给皇后请安。

　　当紫薇和蔷薇姐妹二人迈步踏入翊坤宫的门槛时，

　　一股不同于外界的忙碌气息便扑面而来。

　　宫院之内，虽然不闻喧哗，但一种无形的紧张感在空气中弥漫。

　　宫女太监们步履匆匆，手中或捧或抬，皆是厚重的账册、盖着锦缎的托盘以及各式样品。

　　他们的脚步轻快而有序，脸上带着承办大事时才有的郑重神情。

　　就连廊下飘散的淡淡檀香，似乎也混合了一丝焦灼与谨慎。

　　正殿内，凉意稍深，驱散了门外的燥热。皇后娘娘端坐于上首的软榻，眉宇间微蹙着一个浅浅的川字。

　　她正凝神听着内务府总管的禀报。

　　总管的声音压得低低的，语速极快，汇报着各项筹备的进展与遇到的细碎难题。

　　而在皇后下坐着一个姑娘，安静的听着皇后的安排，是晴儿。

　　晴格格难得没有在太后那里，怎么会来翊坤宫？

　　晴儿此刻手中捧着一本厚重的册子，神情专注，俨然像是皇后得力的臂助一样。

　　见紫薇和蔷薇进来，皇后脸上掠过一丝疲惫的笑意，她抬了抬手，止住了内务府总管的话头：“暂且按方才议定的去办，余下细节，容后再议。”

　　内务府总管如释重负，恭敬行礼后，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给皇额娘请安。”紫薇和蔷薇齐声行礼，声音在略显空旷的殿内显得格外清晰。

　　“起来吧，回来啦，怎么这么晚？坐下说话。”

　　皇后语气温和了些许，“给两位格格上些冰镇的酸梅汤。”

　　姐妹二人谢恩落座。

　　蔷薇性子活泼，感受着殿内的凉意，不禁舒了口气，笑道：“还是皇额娘宫里舒坦，又凉快又清净。”

　　她本想说“热闹”，但觑着殿内气氛，临时改了口。

　　皇后闻言，唇角弯起一个无奈的弧度：“清净？不过是忙得没了声响罢了。晴儿是知道的。”

　　晴儿这时才上前一步，向紫薇和蔷薇优雅见礼，柔声解释：“紫薇格格，蔷薇格格。太后娘娘下了懿旨，此番接待西藏巴勒奔土司与塞娅公主的晚宴，一应交涉筹备，皆由皇后娘娘总理。事务繁杂，千头万绪，娘娘正需灵醒得力之人帮衬，故而让我也过来，看看能分担些什么。”

　　皇后轻轻揉了揉太阳穴，叹道：“是啊，千头万绪。按着祖制旧例，无非是将库中那些沉甸甸的玉器、古玩、景泰蓝摆将出来，彰显天家富贵与气派。但本宫私心想着，那巴勒奔土司远道而来，见过的奇珍异宝想必不少，若只一味堆砌这些死物，恐怕难令其感到新奇。总需有些别出心裁、与众不同的巧思，方能真正显现我大清待客的诚意与泱泱大国的气象。”

　　此言一出，紫薇与蔷薇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

　　紫薇放下手中的茶盏，起身向前一步，声音温婉却带着一种沉静的力度：“皇额娘，女儿方才来时，见日光照耀之下，玻璃窗棂投落于地的光影，斑驳陆离，甚是有趣。心中便冒昧生出一个念头。”

　　“哦？是何念头？但说无妨。”皇后显出了兴趣，身体微微前倾。

　　蔷薇按捺不住，抢着说道：“皇额娘，晚宴定在黄昏时分，待天色渐暗，宫灯燃起，咱们何不就在这‘光’与那‘玻璃’之上，做些文章？”

　　晴儿眼眸瞬间亮了起来，立即接口，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雀跃：“蔷薇格格此议甚妙！娘娘请想，咱们设宴的大殿，窗户若皆换上通透亮堂的大块玻璃，本就比寻常窗纸明亮许多。若再于殿外廊下，预先布置数盏特制的、光耀异常的琉璃灯，”

　　她边想边说，思路流畅，“那灯光透过洁净的玻璃窗射入殿内，光华满室，定然比往日仅靠殿内烛火照明要气派辉煌得多！”

　　紫薇听得认真，心中灵感亦被激发，她轻声补充。

　　语调如山涧清泉，沁人心脾：“晴儿思虑周详。不止于此，我们还可命工匠紧急制作一些表面打磨出各式花纹的玻璃板，或是利用不同色泽的玻璃碎片拼嵌成图案，置于灯前。”

　　她纤白的手指在空中轻轻划过，仿佛在描绘那虚幻的景象，“届时，灯光透过这些特制玻璃，便能于墙壁、地面之上，投射出变幻无穷的光影——可以是福寿绵长、吉祥如意的纹样，亦可是草原辽阔、雪山巍峨那般契合西藏风土人情的景致。如此，岂非既新奇别致，又典雅含蓄？”

　　蔷薇听得连连点头，兴奋地进一步发挥：“姐姐想得极好！还有呢！到时可令舞姬就在这片特意营造的光影之中翩跹起舞，衣袖翻飞，飘带摇曳，光影随之流转舞动，那景象，定然如梦似幻，美妙不可方物！远比寻常仅在烛光下舞蹈更具韵味！听闻那位塞娅公主性子爽朗开阔，见此光影妙趣，定会心生欢喜！”

　　受到姐妹二人情绪的感染，紫薇说出了思虑更深的细节：“皇额娘，女儿还有一个更为具体的设想。可否请内务府指派手艺精湛的绣娘，于领舞几位舞姬的裙摆、袖口之处，用同色丝线，细细缝缀上一些打磨得极薄、边缘光滑圆润的小玻璃片？”

　　她略带羞涩地比划了一个裙裾旋转的姿态，“待晚宴之时，于大殿四角廊柱之旁，设下我等特制的、镶饰了亮丽玻璃的灯架。待灯火燃起，光华映照在那些小玻璃片上，舞姬们旋转腾挪之际，裙摆飞扬，必将折射出点点金光，璀璨闪烁，犹如……犹如将夜空中的繁星采撷下来，洒落于裙袂之间！塞娅公主见此奇景，想必会印象深刻。”

　　晴儿几乎要抚掌称赞，她强抑激动，思路清晰地加入更实际的层面：“紫薇格格此想真是精妙绝伦！”

　　“而且，这番巧思不仅可用于歌舞助兴，连宴饮器皿亦可融入其中。”

　　“臣女听闻西藏贵客惯饮酥油茶，食用奶豆腐等物。我们若盛放这些饮食的盘、盏、碗、碟，皆选用镶有晶莹玻璃包边的款式，不仅显得格外洁净透亮，以示对客人饮食习惯的尊重，更能让宾客透过这剔透的玻璃，清晰看到内务府精心备办的佳肴美点，岂不更觉贴心周到？”

　　她顿了顿，继续深入分析，“再者，玻璃有透光之性，若将殿内所有烛台、灯盏皆布置得格外明亮，光线经由这些玻璃器皿、玻璃灯架反复折射、辉映，整个大殿的光辉璀璨程度，定然远超仅仅悬挂红灯笼的效果，更显天朝上国的辉煌气派！”

　　皇后娘娘起初只是静听，手指无意识地在光滑的黄花梨木茶几上轻轻敲击，心中飞速权衡。

　　她原本的计划，确实是遵循祖制惯例，将那些象征着厚重财富与权力的紫檀嵌螺钿屏风、成套的景泰蓝陈设、莹润硕大的东海珍珠等物摆出来，以绝对的富丽堂皇彰显国威。

　　然而，此刻听着眼前这三个年轻姑娘，你一言我一语，相互激发，描绘出的场景——那裙摆上流转不息、宛若星河的璀璨光华。

　　器皿间折射交织、满室生辉的明亮辉光，那整个殿堂通透亮堂、光影变幻营造出的梦幻氛围。

　　——她不得不承认，这构想听起来，确实比一味堆砌那些冰冷而沉默的珍贵死物，要显得灵动鲜活、高雅雅致得多，也更需花费巧妙的心思。

　　而这“花费心思”，恰恰最能量化主办者的诚意与对来宾的尊重。

　　它巧妙地展示了大清工部新近制成的“玻璃”此等新奇之物，却不流于直白的炫耀，而是将其完美融入歌舞宴饮的每一个环节，真注意非常好。

　　晴儿紫薇和蔷薇聊的非常尽兴。

　　皇后沉吟良久，目光扫过下面三张年轻而充满期待的眼神。

　　紧蹙的眉头终于缓缓舒展开来，眼中闪过一丝清晰的赞许与决断。

　　“你们这几个丫头……”她开口，语气已然缓和了许多，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脑袋瓜子倒是真真灵光。这利用玻璃光影之法，新奇别致却不失庄重体统，比一味摆放那些冷冰冰的古玩玉器，更显生气勃勃，嗯，本宫觉得，此法大可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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