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李师傅笑着应了宁荣荣的夸赞，眼角的纹路里都裹着暖意。

　　那双常年揉面、指节泛着薄茧的手轻轻在围裙上擦了擦，才转向一旁安静吃着桂花糕的朱竹清。

　　许是看出了少女眼底藏着的几分拘谨，他的语气比方才对荣荣时更温和了些，像对待自家晚辈般亲切。

　　“这位小姐看着面生，是第一次来咱们七宝琉璃宗吧？若是吃着合口味，往后要是想吃了，随时差人跟厨房说一声，老奴这双手，别的不行，做点心、炖汤水的手艺还是有的，保准给您做热乎的。”

　　朱竹清闻言，嘴里的桂花糕还没完全咽下去。

　　软糯的糕点在舌尖留下清甜的余味，热气顺着喉咙往下滑，连带着脸颊都熏出了一层淡淡的薄红。

　　她下意识抬头时，鬓边的碎发还沾着一点糕点碎屑，眼神里带着几分刚反应过来的懵懂，轻声细语地谢道：“谢谢您，李师傅，桂花糕很好吃，比我以前吃过的都要软。”

　　“哎，客气啥！”李师傅笑得更欢了，眼角的细纹挤成了两道弯月，“好了，老奴就不打扰小姐们用餐了。”

　　随后，李师傅便退下了。

　　宁荣荣挥着小手跟李师傅道别，转头就见朱竹清正低着头，小口啃着剩下的半块桂花糕。

　　许是吃得太专注，一点淡黄色的糕饼碎屑沾在了她的嘴角，配上她那双亮晶晶的眼睛，活像只偷偷溜进蜜罐、还没来得及擦嘴的小兽。

　　宁荣荣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

　　她用指腹轻轻替朱竹清擦了擦嘴角的碎屑：“慢点吃，别着急，李师傅做的点心多得很，这一笼吃完了，咱们再让他蒸一笼就是，保准让你吃够。”

　　朱竹清的脸颊猛地一热，像是被烫到似的，下意识往后缩了缩肩膀。

　　可宁荣荣的手已经递到了跟前，指尖带着少女掌心特有的温热，轻轻蹭过她的嘴角时，还带着点淡淡的玉露羹甜香。

　　那触感很轻，却像羽毛似的，在她心尖上轻轻扫了一下，酥酥麻麻的。

　　她僵了一瞬，终究没再躲开。

　　只是垂着眼帘，看着自己碗里那块被掰成小块的桂花糕，小声说道：“谢谢你，荣荣。”

　　话音落下时，朱竹清心里忽然泛起一阵暖意。

　　在星罗帝国的朱家时，她从未体验过这样直白的亲近。

　　姐姐朱竹云看她的眼神里总带着算计，母亲对她的叮嘱也全是：

　　“别输给你姐姐。”

　　“这就是朱家的规矩。”

　　“弱肉强食，你若是输了，你就会死。”

　　就连府里的侍女，对她也是恭恭敬敬却隔着一层。

　　从没人会像宁荣荣这样，毫无顾忌地替她擦嘴角。

　　这样的温暖，像一碗刚炖好的玉露羹，顺着喉咙滑进心里，把那些常年积攒的冰冷和戒备，都泡得软了下来，连带着眼眶都有点发涩。

　　朱竹清吸了吸鼻子，赶紧低下头，用银勺舀起一小块桂花糕，慢慢往嘴里送。

　　这一次，她吃得格外慢，细细品着糕点里桂花的甜香和糯米的软糯，目光却忍不住悄悄往桌上扫去。

　　方才光顾着尝宁荣荣递来的菜，没仔细看，这会儿静下心来才发现，桌上的每一道菜，都透着十足的用心。

　　那碗摆在她面前的玉露羹，汤面清亮得像块翡翠，飘在里面的白莲子个个饱满，而且都仔细去了芯，连一点苦涩味都不会有。

　　几片嫩黄色的百合瓣在汤里舒展着，摆得整整齐齐，像是特意用心码过的。

　　再看旁边那盘翡翠卷。

　　翠绿色的薄饼裹着粉白色的虾仁，每只虾仁都切得大小均匀，咬开后能看到里面细嫩的肉质。

　　饼皮边缘还撒了一层细细的葱花，绿白相间，既好看，又能提香。

　　就连最普通的清炒时蔬，菜叶上都没沾半点油星。

　　颜色鲜绿得像是刚从菜园里摘下来的，脆生生的模样，看着就让人有食欲。

　　坐在朱竹清身边的曜仪，将她这些小动作都看在眼里。

　　她注意到朱竹清的目光在玉露羹上停留了许久，眼神里带着几分好奇，却又不好意思主动去盛，便顺手拿起桌上的公勺，舀了小半碗清亮的羹汤，递到朱竹清面前。

　　“尝尝这个玉露羹吧，是用咱们宗门后山的灵泉水炖的，莲子也是灵泉边种的，比普通莲子更粉糯，还能清心解腻，你刚吃了甜的桂花糕，喝这个正好能压一压甜腻感。”

　　白瓷碗递到跟前时，朱竹清能清晰地看到碗沿上还带着淡淡的热气。

　　淡绿色的羹汤里，莲子轻轻晃了晃，散发出的香气顺着热气飘进鼻腔。

　　不是那种浓郁的甜，而是带着灵泉水特有的甘冽，清清爽爽的，让人闻着就觉得舒服。

　　她连忙伸出手，双手接过那碗玉露羹，指尖碰到温热的碗沿时，又轻声说了句：“谢谢。”

　　曜仪听罢，不由打趣一声：“竹清，还跟我客气呢？”

　　“啊……”朱竹清轻轻抿唇，一时半会儿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时，宁荣荣开口了：“就是呀竹清，怎么还这么客气呢，你就把这里当成是自己家，然后把我和小仪儿当亲姐妹呗！”

　　宁荣荣的热情向来如此，也是缓解了一下气氛。

　　不过她也能够看出来朱竹清心里有事。

　　只是现在不太好问。

　　等有机会了，她再问。

　　朱竹清再次心一暖，点点头：“好。”

　　“嗯嗯，快吃吧！”

　　“好。”

　　“……”

　　银勺舀起一勺羹汤送进嘴里，温热的汤水在舌尖化开，没有一点杂质。

　　莲子炖得粉糯，轻轻一抿就化在了嘴里。

　　百合的清香混着灵泉水的甘甜，顺着喉咙滑下去。

　　刚才吃桂花糕留下的甜腻感瞬间就消散了，连带着胸口都觉得清爽了不少，像是被凉风拂过似的。

　　朱竹清的眼睛亮了亮，像是发现了什么宝贝似的，又舀了一勺羹汤，这次吃得更慢了些，细细品着汤里的每一丝味道。

　　她的嘴角不自觉地往上弯了弯，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

　　“好喝吧？”

　　宁荣荣凑了过来，手里也端着一碗玉露羹，喝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咱们宗门后山的灵泉水可神奇了，凉丝丝的，还带着点甜味，直接喝都好喝！

　　厨房的师傅们总用这泉水炖汤、做点心，连煮茶都用它。

　　灵泉水做的东西，跟普通水做的就是不一样。”

　　曜仪坐在一旁，手里拿着筷子，轻轻夹起一块翡翠卷，放在自己碗里，又笑着补充道：“而且那灵泉旁边还长了不少低阶灵草，泉水常年被灵草的灵气滋养，用它来炖汤，不仅味道好，对咱们魂师的身体也有好处。”

　　宁荣荣点点头，又拿起公筷，给朱竹清夹了一筷子翡翠卷，放在她的碗里：“小仪儿说的没错，等会我和小仪儿带你去看看。

　　诶，这个翡翠卷也好吃，你快尝尝，咬下去会爆汁的！”

　　朱竹清看着碗里的翡翠卷，翠绿色的饼皮裹着粉白的虾仁，还能看到里面细细的葱花。

　　“好。”

　　朱竹清点点头，轻轻咬了一小口翡翠卷。

　　薄饼果然很酥脆，牙齿刚碰到，就发出一声轻响。

　　里面的虾仁弹牙得很，咬开后，鲜美的汁水在嘴里散开。

　　带着淡淡的咸香，一点都不腥，还混着葱花的清香，确实鲜得让人忍不住想多吃几口。

　　她一边慢慢嚼着翡翠卷，一边听宁荣荣叽叽喳喳地说着话。

　　宁荣荣的声音很清脆，像林间的小鸟，说起话来手舞足蹈的，格外有活力。

　　朱竹清没怎么说话，却听得格外认真。

　　她偶尔会抬起头，看向宁荣荣。

　　见宁荣荣说到开心处时，眼睛亮晶晶的，像盛着星星，嘴角扬得高高的，手舞足蹈的样子，活像只雀跃的小凤凰。

　　见宁荣荣高兴，朱竹清也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

　　随后，她的目光又悄悄转向曜仪。

　　曜仪不像荣荣那样话多，总是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听宁荣荣说话时，眼神里满是温柔。

　　每当荣荣说到一半，忘了某个细节时，曜仪就会轻轻补充一两句。

　　坐在主位上的宁风致，手里端着一杯清茶，目光一直落在三个小姑娘身上。

　　他早就注意到了朱竹清的拘谨。

　　刚坐下时，朱竹清的手一直放在膝盖上，连筷子都不敢随意动。

　　他也看得出，宁荣荣和曜仪是真心想让朱竹清放松下来。

　　宁荣荣主动跟她说话，给她夹菜，替她擦嘴角。

　　曜仪则注意着她的眼神，知道她想吃什么，就悄悄给她盛过去，还会补充荣荣没说完的话，不让她觉得被冷落。

　　这会儿见朱竹清的嘴角越来越放松，偶尔还会轻轻点头，回应荣荣的话。

　　宁风致眼底的笑意也深了些，心里悄悄松了口气。

　　他轻轻放下手里的茶杯，杯底碰到桌面时，发出一声轻响，正好吸引了三人的注意。

　　宁风致看着她们，语气温和地说：“荣荣，竹清，小仪，你们慢慢吃，不用管我，方才宗门的传讯弟子过来了，说有份卷宗需要我去核对，涉及到下个月宗门弟子外出猎取魂环的事，我得先去处理一下。”

　　宁荣荣抬起头，嘴里还嚼着一块翡翠卷，说话有点含糊：“爸爸，那你不吃了吗？李师傅做的酱肘子还没尝呢，可好吃了！”

　　“爸爸已经吃好了。”宁风致笑着站起身，走到宁荣荣身边，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动作里满是疼爱。

　　他的目光又转向朱竹清，语气比刚才更温和了些，像是在对自家晚辈说话：“竹清，在咱们七宝琉璃宗不用客气，就把这里当自己家一样，要是有什么需要，不管是修炼上的事，还是生活上的事，尽管跟荣荣说。”

　　朱竹清连忙放下手里的银勺，站起身，双手放在身侧，微微低着头，语气恭敬地说：“谢谢宁叔叔，我知道了，不会给您添麻烦的。”

　　“傻孩子，说什么添麻烦。”

　　宁风致笑了笑，又拍了拍她的肩膀，才转身往外走。

　　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正厅里只剩下三个小姑娘。

　　没有了长辈在场，气氛反而更轻松了些。

　　“哎呀，竹清，你跟我们客气什么呀！”

　　宁荣荣见宁风致走了，立马又活跃起来。

　　她拿起公筷，给朱竹清夹了一大块酱肘子，放在她的碗里。

　　“你快尝尝这个酱肘子，我刚才偷偷尝了一口，肉都烂到骨子里了，一抿就化，一点都不腻，还带着酱香味，可好吃了！”

　　朱竹清看着碗里油亮的酱肘子，琥珀色的酱汁裹在肉上，还冒着淡淡的热气。

　　香气顺着热气飘过来，勾得人肚子里的馋虫都出来了。

　　她轻轻夹起一小块肘子肉，送进嘴里。

　　果然像宁荣荣说的那样，肉炖得极烂。

　　牙齿刚碰到，肉就散开来。

　　酱汁的香味在嘴里散开，咸香中带着一点甜味，一点都不油腻，反而越嚼越香。

　　朱竹清忍不住又吃了一块，吃得正香时，忽然想起什么，偷偷抬眼，看了一眼坐在旁边的曜仪。

　　正好对上曜仪的目光。

　　曜仪正笑着看她，眼神里带着点调侃，像是在说：“好吃吧？”

　　朱竹清的脸颊又热了热，赶紧低下头，假装专心吃饭，耳朵却悄悄红了。

　　曜仪把她的小动作看在眼里，忍不住笑了笑。

　　她拿起公筷，也给宁荣荣夹了一块酱肘子，放在她的碗里：“你也吃，别光顾着给竹清夹，自己碗里都空了，刚才还说要吃酱肘子，怎么光顾着说话了？”

　　“知道啦知道啦！”

　　宁荣荣拿起筷子，大口啃着酱肘子，嘴角沾了点酱汁也不在意，含糊地问：“对了竹清，你喜欢吃甜的还是咸的呀？下次我让李师傅多做你喜欢的菜！李师傅最会做点心了，甜口的、咸口的都会做，保准能让你满意。”

　　朱竹清手里的筷子顿了顿，想了想，说：“我都可以，不挑的。”

　　“那怎么行？总得有个口味吧？”宁荣荣追问，不想让朱竹清这么随和。

　　人一定要有主见。

　　不管是在吃上，还是在别的事上。

　　“是啊竹清，每个人都有自己喜欢的口味，我们还不知道你的爱好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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