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破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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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有人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在神永身上。

  “所以……我们接下来做什么?”

  山田洋介问出了所有人心中的问题。

  一天前,他们在这里宣誓。

  那一刻,他们相信一切都会改变。

  但现在,太阳照常升起。

  霸凌照常发生。

  老师照常无视。

  现实的冰冷重新浸透皮肤,热情的余温正在消退。

  “我以为……”城木美香小声说,“我以为会有什么改变。”

  神永新二没有立刻说话,而是静静地看着他们。

  他理解这种失望。

  人们尝到了一点甜头,就会想要全部。

  如果得不到,失望会比从未希望过更致命。

  绝望不是从未拥有希望开始的。

  而是从希望破灭的那一刻。

  他必须让他们看到进展,真实的、可触摸的、能改变生活的进展。

  但同时,他不能让他们的热情变成盲目的狂热。

  不能让他们以为改变是一蹴而就的。

  不能让他们重复六十年代那一代人的错误:

  用浪漫主义代替现实主义。

  用口号代替建设。

  用热情代替策略。

  那样的结果,只有浅间山庄式的悲剧。

  “改变不会自己发生。”

  他终于开口:

  “改变需要建设。”

  他站起身,走到黑板前。

  粉笔在他手中划过,留下两个苍劲有力的大字:

  【建设】

  “比破坏难一百倍。”

  “破坏很简单。”新二继续说,“砸碎一扇窗户,只需要一块石头,但重建它,需要玻璃、框架、工具、技术,还有时间。”

  “推翻一个霸凌者,用不了几天。”

  “但建立一个没有霸凌的学校?”

  他转过身,目光扫过所有人:

  “需要三个月,三年,甚至三十年。”

  山田举手,像在课堂上一样:“可是……我们只是学生,我们能做什么?”

  “这就是今天要讨论的。”

  神永新二在黑板上写下三个词:

  【情报】【理论】【物质】

  他放下粉笔,转过身:

  “我们要建设的,不是一个‘互助小组’。”

  “不是一个‘受害者联盟’。”

  “而是一个系统。”

  “一个能够持续运转、自我完善、越来越强大的系统。”

  他指着第一个词:

  “首先我们需要知道敌人在哪里,他们在做什么,他们的弱点是什么。”

  指着第二个词:

  “其次是我们需要明白为什么要战斗,战斗的目标是什么,如何避免走偏。”

  指着第三个词:

  “最后我们需要钱,需要资源,需要能够让我们不用为生存发愁的基础。”

  “没有这三样,所谓的‘社团’不过是互相取暖的受害者聚会。”

  “喊喊口号,发泄发泄情绪,然后各回各家,该怎样还怎样。”

  “有了这三样,我们才能真正成为改变现实的力量。”

  中村达也举手:“具体要怎么做?”

  “很好。”

  神永新二点头,他要的就是这个问题。

  他从讲台下拿出一卷白纸,展开,用磁铁固定在黑板上。

  那是都立西高中的平面图。

  每一个教室,每一条走廊,每一个厕所,每一个楼梯间。

  甚至连摄像头的位置都标注得清清楚楚。

  他用红笔在地图上圈出几个区域:

  “这些是霸凌的高发地点。”

  第一个圈:东侧男厕所。

  “厕所,为什么?”

  他看向山田。

  山田想了想:“因为……隐蔽?”

  “正确。”新二点头,“厕所是学校里少数几个老师不会‘随便进入’的地方。”

  他在厕所旁边写下:隐蔽性高,目击者少,受害者孤立

  第二个圈:楼梯间。

  “楼梯间,为什么?”

  “摄像头死角。”美香回答。

  “准确地说……”新二在地图上标出几个点,“学校的监控系统是1998年装的,一共二十三个摄像头。”

  “但有八个已经坏了,没钱修。”

  “剩下十五个,覆盖率只有60%。”

  他指着其中几个,“这几个摄像头的角度有问题,拍不到楼梯转角。”

  “施暴者很清楚这些盲点。”

  他写下:监控盲区,逃脱容易,追责困难

  第三个圈:天台。

  “天台。午休时间,老师在办公室,学生分散在操场、教室、食堂。”

  “天台上发生什么,没人知道。”

  “即使有人听到呼救声……”他问,“大家会怎么做?”

  所有人都知道答案。

  假装没听见。

  快步走开。

  “不要多管闲事”,这是这个国家最重要的生存法则。

  新二写下:隔绝性强,求救无效,心理压力最大

  第四个圈:操场角落。

  “操场?”有人疑惑,“那里人很多啊。”

  “正因为人多。”新二说,“旁观者效应,人越多,每个人的责任感越分散。”

  “‘反正有别人会管吧’,于是所有人都不管。”

  “而且在操场上,霸凌往往伪装成‘玩笑’、‘打闹’、‘游戏’。”

  “谁能证明那不是‘朋友之间的玩笑’?”

  他写下:公开性强,但责任分散,伪装容易

  地图上密密麻麻标注了十七个红圈。

  “这些地方,都需要有人监视。”

  “但不是让你们站在那里‘站岗’,那样太明显,会打草惊蛇。”

  “而是……融入。”

  他开始分配:

  “山田洋介。”

  山田立刻站起来。

  “你负责一年级东侧男厕所和对应的楼梯间。”

  他认真地点头:“明白。”

  “城木美香。”

  “你负责女生更衣室和保健室附近。”

  美香也点头。

  “中村达也。”

  “图书馆和天台。”

  “你喜欢安静的地方,那里适合你。”

  中村也点头,但他举手:“如果在天台呢?”

  “‘喜欢一个人思考人生的文艺青年’。”新二笑了笑,“带本诗集,没人会怀疑。”

  一个接一个,每个人都有明确的“责任区”。

  “看到霸凌,不要冲动。”

  神永新二特别强调,他的语气变得严肃:

  “第一时间要做的是什么?”

  “拍照!”有人回答。

  “录音!”

  “记录时间、地点、人物!”

  “正确。”

  “如果情况紧急呢?”山田问,“比如有人要跳楼,或者被打得很惨……”

  “立刻在群里发消息。”

  “发送你的位置,附近的人会在三分钟内赶到。”

  “三分钟?”有人质疑,“来得及吗?”

  “来得及。”

  新二展开学校地图,用圆规画了几个圈:

  “我已经计算过,根据你们的分布,任何地点都在至少两个人的‘三分钟步行圈’内。”

  “而且……”他指着几个特殊位置,“这几个地方,我安排了‘快速反应小组’。”

  “他们的责任区虽然小,但都在关键节点上。”

  “但记住我们不是暴力团。”

  黑板上,神永新二用粉笔写下一个名字:

  【藤井拓真】

  “我们的第一个目标。”

  教室里的气氛变了。

  有人紧张地咽口水。

  有人握紧了拳头。

  藤井拓真的名字,对他们来说意味着恐惧。

  意味着躲不掉的勒索,躲不过的拳头,还有那种被当作虫子一样碾压的屈辱。

  “为什么是他?”中村问。

  “因为他是支点。”

  “一个霸凌网络,就像一个企业。”

  “有老板,有中层管理,有基层员工。”

  “打掉老板,整个结构就会崩溃。”

  “但……”田中犹豫,“他很强……而且他爸爸是建筑公司的社长,认识很多……”

  “黑道?”新二替他说完,“我知道。”

  他转过身,在黑板上写下一组数据。

  教室里一片寂静。

  “你……你怎么知道这些?”田中震惊。

  “企业财务信息不是秘密。”新二平静地说,“帝国数据库、东京商工,都可以查到。”

  “只是大多数人不知道去哪里查,或者懒得查。”

  他转过身:

  “藤井社长表面风光,实际上在破产边缘。”

  “泡沫经济破裂后,建筑业一落千丈,订单减少了60%。”

  “但债务没有减少,地价暴跌,抵押贷款变成了不良债权,银行开始催债。”

  “藤井社长现在每天都在拆东墙补西墙。”

  “所以……”美香恍然大悟,“所以藤井拓真才需要‘勒索’来维持面子?”

  “正确。”

  新二点头:

  “他的零花钱大幅缩水,名牌衣服买不起了,补习班也快停了。”

  “但他不能让别人知道。”

  “不能让同学知道‘有钱人的儿子’其实快破产了。”

  “不能让父亲知道他‘不争气’。”

  “不能让橄榄球队的人知道他‘外强中干’。”

  “所以他必须霸凌,必须勒索,必须展示‘强者’的姿态。”

  “这是他最后的遮羞布。”

  “而我们要做的,就是扯掉这块遮羞布。”

  他在黑板上写下:

  藤井拓真的三大支柱

  1. 经济后盾(父亲的公司)

  2. 暴力后盾(父亲的黑道关系)

  3. 心理优势(恐惧的氛围)

  “只要这三根支柱还在,他就是‘不可撼动’的。”

  “但如果……”

  他用粉笔在三根支柱上分别画了一个叉:

  “三根支柱都断了呢?”

  “他就是一个普通的、甚至有点可怜的高三学生。”

  “一个成绩不好、家里快破产、未来渺茫的失败者。”

  中村达也突然问:“我们要……毁了他?”

  神永新二转过身,认真地看着他:

  “不。”

  “我们要毁掉的是‘藤井拓真’这个符号。”

  “是他代表的那种恃强凌弱的秩序。”

  “是让霸凌成为可能的系统。”

  教室里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在思考。

  “那……”美香小声问,“我们要怎么办?”

  “两步走。”

  新二举起两根手指:

  “第一步:拔除藤井拓真,瓦解霸凌网络,让校园恢复基本的安全。”

  “这是治标。”

  “第二步:改变产生霸凌的土壤,建立新的、平等的、互助的秩序。”

  “这是治本。”

  “今天,我们先讨论第一步。”

  接下来的一周,晨光社进入了“情报收集阶段”。

  神永新二的手机不断收到消息:

  【山田洋介】08:34

  东侧厕所,藤井的人在勒索一年级新生。

  金额:5000日元

  已拍照。

  [图片:一个高大的学生堵着一个瘦小的学生]

  【城木美香】10:12

  女生更衣室门口,有人在偷拍。

  已报告给体育老师,但被告知“没有证据”。

  已获取录像(从走廊摄像头调取)。

  【中村达也】12:45

  天台,藤井本人出现。

  同行者:核心成员

  内容:在分钱。

  已录音(3分47秒)。

  藤井:“这个月总共80万,我拿30万,你们每人10万,剩下的30万分给下面的人。”

  时间、地点、人物、行为、证据。

  一条一条,像病历一样详细。

  他像外科医生研究病历一样,整理这些数据。

  新二盯着这张表格。

  藤井每个月拿30万。

  五个管理层每人10万,总共50万。

  四十个执行层平均每人6667日元,总共26.68万。

  也就是说:

  藤井一个人拿走了总收入的28%。

  五个管理层拿走了47%。

  四十个执行层只拿到了25%。

  “分配不公。”

  新二在笔记本上写下这四个字。

  这是第一个裂痕。

  他继续翻看情报:

  【田中】14:23

  执行层成员

  原话:“每个月累死累活,才拿一万多,还要冒被抓的风险。”

  “藤井那家伙坐着收钱,凭什么?”

  第二个裂痕。

  【佐藤】16:55

  管理层成员 在便利店兼职。

  时薪:850日元。

  疑问:既然霸凌能拿10万,为什么还要打工?

  这些“施暴者”,本质上也是受害者。

  他们需要钱,需要归属感,或者被威胁。

  没有人是天生的恶人。

  只是环境把他们逼成了恶人。

  神永新二在笔记本上写下:

  瓦解藤井团伙的三个关键

  1. 暴露分配不公,激化内部矛盾

  2. 提供‘退出’的安全通道

  3. 切断藤井的‘后台’,打破恐惧

  周三下午,晨光社例会。

  神永新二站在黑板前,用粉笔写下马克思的名言: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

  “理论很重要,组织也很重要。”

  他转过身:

  “但如果我们连肚子都填不饱,什么理论都是空话。”

  “什么组织都是虚的。”

  “饥饿的人无法思考。”

  “所以,”新二继续说:

  “我们需要建立经济支持系统。”

  他在黑板上画了一个结构图。

  “等等——”

  田中举手,眼睛瞪得很大:

  “500万日元?!这……这从哪来?”

  所有人都看向新二。

  500万日元,对于高中生来说是天文数字。

  即使是富裕家庭,也不可能随便拿出这么多现金。

  神永新二推了推眼镜,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匿名捐赠者。”

  “谁?”

  “我说了,匿名。”他的语气很平静,平静得让人无法质疑。

  “他只有一个要求,这笔钱必须用在真正需要帮助的人身上,每一分钱都要有记录。”

  “每一笔支出都要公开透明。”

  “如果发现贪污、挪用、浪费……”

  “基金会立刻终止,我会亲手把那个人送进监狱。”

  美香盯着新二看了很久,然后突然说:

  “是你自己吧?”

  教室里安静了一瞬间。

  神永新二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

  “重要的不是钱从哪来,而是钱用在哪里。”

  “如果你们一定要追究捐赠者的身份——”

  “那就把这笔钱当作是‘所有未来的你们’的预支。”

  等你们毕业了,工作了,有能力了,就回馈给基金,让它帮助下一批需要帮助的人。”

  “这不是施舍,而是预付的信任。”

  是对你们未来的投资。”

  “我相信你们不会辜负这份信任。”

  教室里安静了很久。

  然后,桐生一斗第一个站起来。

  他是一个沉默寡言的男生,2年级,家里欠了高利贷,每天被追债。

  “我申请!”

  “我家还欠着……现在应该是100万了……利息每天都在涨…………”

  他说不下去了。

  神永新二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牛皮纸信封,递给他:

  “批准。这里是50万日元。”

  桐生愣住:“什……什么?”

  “你的申请,批准了。”新二说,“50万日元,先还一部分债,减轻利息负担。剩下的50万,我会用其他方式解决。”

  “我……我怎么还……”他接过信封,手在抖。

  那个信封很轻,但对他来说比什么都重。

  “不用还我。”

  新二说:

  “但你要还给基金,等你毕业了,工作了,有能力了,每个月捐一点给基金。一千円也好,一万円也好,随你。”

  “然后这笔钱会帮助下一个桐生一斗’。”

  桐生握着信封,深深地鞠躬:

  “谢谢……谢谢……”

  “不用谢我。”

  新二说:

  “去谢那个‘未来的你’。”

  “是他,提前把这笔钱借给了现在的你。”

  接下来,神永新二分发文件:

  【合作企业招聘】

  “这些工作都是正规的,有劳动合同,有社保,不会被拖欠工资。”

  “而且老板都知道你们是学生,会优先安排不影响学业的时间。”

  田中举手:“这些公司……为什么愿意帮我们?”

  “因为我告诉他们,你们是‘值得投资的年轻人’。”

  神永新二笑了笑:

  “而且,我用我的信誉担保,如果你们偷懒、迟到、不负责任,我的信誉也会受损。所以——”

  他的眼神变得严肃:

  “不要辜负这份信任。”

  “工作就要认真工作,拿了钱就要对得起这份钱。”

  “我们不是要饭的,我们是劳动者。”

  “是靠自己的双手吃饭的人。”

  “记住这一点。”

  所有人都点头。

  郑重地点头。

  下午的学习时间

  桌上摆着各种书籍。

  还有一本《菊与刀》。

  “今天我们读这个。”

  神永新二举起第一卷,红色的封面在阳光下格外刺眼。

  田中咽了口水:“这……这不是……”

  “危险读物?”神永新二替他说完,“为什么危险?”

  “因为……”美香犹豫,“因为这是……”

  “这个主义怎么了?”

  他打开书,翻到版权页:

  “日共是合法政党,在国会有席位,这些书在日本也是合法出版的,三省堂书店就能买到。”

  他合上书:

  “那为什么你们觉得‘危险’?”

  “因为别人告诉你们‘危险’。”

  “老师说危险,家长说危险,电视上说危险。”

  “但他们从不告诉你为什么危险。”

  “是因为书里写了如何制造炸弹吗?”

  “是因为鼓吹恐怖主义吗?”

  “还是因为它让人思考。”

  “思考社会的本质,思考压迫的根源,思考改变的可能。”

  “而这便是他们眼中真正的‘危险’。”

  “会思考的奴隶,比不会思考的自由人更危险。”

  “因为思考,会让人发现枷锁的存在。”

  “会让人发现,所谓的‘命运’,不过是人为制造的牢笼。”

  “我们从这段开始。”

  神永新二翻到第一篇文章,开始朗读:

  “‘谁是我们的敌人?谁是我们的朋友?这个问题是首要问题,过去一切斗争成效甚少,其基本原因就是因为不能团结真正的朋友,以攻击真正的敌人。’”

  他合上书,看着大家:

  “在座的各位,谁是你们的敌人?”

  “藤井!”有人立刻回答。

  “那些欺负我们的人!”

  “还有那些旁观的!”

  “还有老师!他们明明看到了却不管!”

  “还有学校!还有这个社会!”

  声音越来越激动。

  神永新二摇头:

  “太表面了。”

  他走到黑板前,开始画一个详细的金字塔。

  “藤井在哪一层?”

  山田想了想:“中层?他爸爸有公司……”

  “错。”

  新二在“下层”和“底层”之间画了个圈:

  “他的父亲负债17亿日元,公司随时可能倒闭,表面光鲜,实际上在破产边缘徘徊。”

  “所以藤井才需要靠勒索来维持‘有钱人’的假象。”

  “藤井拓真穿的名牌?二手货,或者高仿。”

  “他开的车?租的。”

  “他的‘阔气’?全是装出来的。”

  “所以他才需要靠勒索来维持‘有钱人’的假象。”

  “他不是中层,他甚至不是稳定的下层。”

  “他是一个随时可能跌入底层的、绝望的、恐惧的失败者。”

  教室里安静了。

  神永新二继续问:

  “那些欺负你们的不良少年呢?”

  “也是下层……”美香若有所思。

  “甚至底层。”新二点头:

  “调查显示,藤井团伙的40个外围成员中:”

  “23人来自单亲家庭。”

  “17人的父母失业或从事底层工作。”

  “8人的家庭有酗酒或家暴问题。”

  “12人本人有债务。”

  “5人有犯罪记录。”

  “他们的父母可能失业、酗酒、家暴。他们没有未来,没有希望,没有出路,所以他们需要通过欺负更弱的人,来确认自己‘还不是最底层的’。”

  “来获得一点可怜的优越感。”

  “来证明自己‘至少比某些人强’。”

  他在黑板上写下一句话:

  【底层互相撕咬,顶层高枕无忧】

  “这就是系统的精妙之处。”

  他转过身:

  “少数人占有大部分财富,多数人互相竞争、互相倾轧、互相消耗。”

  神永新二的声音变得更冷:

  让穷人歧视更穷的人,富人就可以安心享受。”

  “让男人压迫女人,两性就无法联合反抗资本。”

  “让正式工鄙视派遣工,工人就永远分裂。”

  “让受害者互相伤害,加害者就可以逍遥法外。”

  “让压迫变成一条食物链,每个人都被上面的人压迫,同时压迫下面的人。”

  他在金字塔上画了无数条向下的箭头:

  “这样真正的压迫者就可以隐身。”

  “他们躲在幕后,数着钱,看着下面的人互相撕咬。”

  “然后说:‘这是竞争,这是自然法则,这是适者生存。’”

  “他们把‘人吃人’包装成‘自由竞争’。”

  “把‘剥削’包装成‘等价交换’。”

  “把‘压迫’包装成‘社会常态’。”

  “然后让所有人相信:这是理所当然的。”

  中村突然问:“那我们的敌人……到底是谁?”

  神永新二指着金字塔。

  “是让人失业后找不到工作的终身雇佣制瓦解。”

  “是让人被迫援交的贫困和性别歧视。”

  “是让人加入邪教的精神空虚和社会原子化。”

  “是让人变成霸凌者的阶层固化和向下流动的恐惧。”

  “是让老师冷漠的过度劳动和问责制度。”

  “是让所有人都在痛苦的……”

  他重重地敲了一下黑板:

  “这个吃人的系统。”

  沉默持续了很久。

  最后,美香问了一个关键问题:

  “那……谁是我们的朋友?”

  神永新二指着金字塔的下半部分:

  “这些人。”

  “中层、下层、底层,加起来80%的人口。”

  “他们也一样被压迫,只是方式不同、程度不同。”

  “藤井拓真也能是我们的朋友吗?”有人质疑。

  “他有成为朋友的可能。”

  新二纠正:

  “如果他能认识到,他和你们一样,都是被压迫者。”

  “如果他能明白,欺负你们不会让他变成中层,只会让他和你们一起沉沦。”

  “如果他能觉醒……”

  “他就可以成为朋友。”

  “老师也是?”

  有人继续质疑,声音里带着明显的不满:“他们明明袖手旁观!”

  “是的,老师也是。”

  “他们也是受害者。”

  “被学校压榨,被家长责骂,被教育委员会考核,被媒体批评,他们没有时间、没有精力、没有资源去管你们的事,他们只想保住饭碗,活到退休,不要过劳死在办公桌上。”

  “这是事实。”

  “残酷的事实。”

  “但也正因为如此……”

  他在黑板上画了一个圈,把中层、下层、底层都圈起来:

  “如果我们要改变学校,就不能把所有老师都当敌人。”

  “要争取他们。”

  “让他们看到:改变对他们也有好处。”

  “没有霸凌的学校,老师的工作也会更轻松。”

  “学生心理健康,投诉也会减少。”

  “秩序良好,他们就不用疲于应付‘问题’。”

  山田恍然大悟:“所以我们的策略是……”

  神永新二在黑板上写下那段经典总结:

  【团结大多数,孤立极少数】

  “在80%的被压迫者中,我们要团结其中的70%。”

  “争取中立其中的20%。”

  “只打击最顶层的10%。”

  他画了一个越来越大的圆:

  “这样,我们的力量才会越来越大,而敌人的力量会越来越小。”

  “最后,改变规则。”

  “不是在现有规则下往上爬,那样只是在成为新的压迫者。”

  “而是改变规则本身。”

  他看着这些发光的眼睛,看着这些被点燃的年轻人。

  种子已经播下。

  至于会长成庄稼,还是长成杂草……

  时间会给出答案。

  晨光社开始运作。

  晨光社开始接触藤井团伙的外围成员。

  不是直接招募。

  而是……种下怀疑的种子。

  类似的接触,在两天内进行了二十七次。

  每次都很谨慎。

  不强迫,不威胁,只是提供信息。

  然后等待。

  等待他们自己的选择。

  金字塔开始崩塌。

  从底层,向上。

  神永新二知道,只要藤井的“后台”还在,他就永远有恃无恐。

  所以他做了两件事:

  第一件:曝光藤井父亲的破产危机

  第二件:切断黑道联系

  当然,这一切的幕后。

  是神永新二。

  更准确地说,是“东都财团”。

  关根组的主要业务之一,是建筑工程。

  而东都旗下的建设公司,是关根组最大的客户之一。

  一个电话。

  从特别安保部打到关根组的事务所。

  关根组很快“认清形势”,切割了藤井家。

  第四天。

  早晨

  藤井拓真像往常一样来到学校。

  准备开始新一天的“收获”。

  但他发现,气氛不对。

  走廊里,学生们看他的眼神变了。

  不再是恐惧。

  而是……同情?

  不,是嘲讽。

  “听说他爸要破产了。”

  “还装什么大爷。”

  窃窃私语像刀子,扎在他心上。

  藤井握紧拳头,想要发作,但他克制住了。

  他走向天台。

  那是他的“办公室”,他的小弟们应该在那里等着汇报“业绩”。

  但天台上。

  只有三个人。

  其他人呢?

  “藤井……”

  其中一人站起来,表情复杂:

  “我们需要谈谈。”

  “谈什么?”

  藤井察觉到不对劲:

  “其他人呢?”

  “走了。”

  另一个人说,声音很平静:

  “他们,昨天都退出了。”

  “什么?!”

  藤井的声音拔高:

  “他们敢?!”

  “他们敢背叛我?!”

  “不是背叛。”

  是我们骗了他们。”

  “什么意思?”

  “这个月的‘收入’,280万日元。”

  “你拿走了30万。”

  “我们五个核心成员,每人10万,总共50万。”

  “剩下200万……”

  “你说分给下面40个人。”

  “每人5万。”

  但实际上他们每人只拿到了6千到1万5。”

  “剩下的150万……”

  他看着藤井:

  “去哪了?”

  藤井的脸色变了:“你在查我的账?”

  “对。”

  他点头:

  “因为我良心不安。”

  “我跟着你,是因为需要钱,因为家里困难。”

  “我以为大家都一样。”

  “我以为我们是在‘互帮互助’。”

  “但我发现……”

  他的声音变得愤怒:

  “我们只是在帮你一个人!”

  “你拿走了大头!”

  “你让我们背上骂名,而你躲在后面数钱!”

  “够了!”

  藤井咆哮:

  “你为什么要把痛苦传递给别人?”

  一个声音从天台入口传来。

  所有人转头。

  神永新二站在那里。

  身后,是山田、美香、中村,还有……

  藤井团伙退出的那40个人。

  “你们……”

  藤井的脸色瞬间变了。

  “你们……你们在干什么?!”

  没人回答。

  所有人都看向人群前方的那个身影。

  神永新二。

  “藤井拓真。”

  “现在正式指控你:勒索、暴力、威胁、侵占他人财物。”

  他举起一个文件夹:

  “这里有受害者证词。”

  “这里有你前‘同伙’的证言。”

  “证据确凿,铁证如山。”

  藤井后退一步。

  神永新二走上前,站在他面前:

  “藤井拓真。”

  “我理解你的痛苦。”

  “我理解你的压力。”

  “我理解你为什么变成这样。”

  “但理解不代表宽恕。”

  神永新二的眼神变得锐利:

  “你把自己的痛苦,转嫁给了更弱的人。”

  “你维持的不是尊严,而是虚荣。”

  “你保护的不是自己,而是一个虚假的面具。”

  “现在是时候为此付出代价了。”

  一天后。

  藤井拓真“自愿退学”的消息传遍全校。

  他父亲支付了所有赔偿金——420万日元。

  这是卖掉家里最后一套房产换来的。

  藤井本人写了一封公开信,张贴在学校布告栏:

  致所有我曾经伤害过的人:

  我是藤井拓真。

  过去三年,我做了很多错事。

  我勒索、威胁、殴打同学。

  我给很多人带来了痛苦。

  我没有任何借口。

  家庭的问题不是理由。

  经济的压力不是理由。

  我做错了,我承认。

  我会用余下的时间,去弥补。

  虽然有些伤害永远无法弥补。

  但我会尽力。

  对不起。

  真的对不起。

  藤井拓真

  2002年5月10日

  然而,事情没有就此结束。

  一周后。

  周一早晨。

  神永新二接到校长的紧急召唤。

  “神永同学,请跟我来校长室。”

  教导主任的表情很严肃,甚至有些……恐惧?

  校长室里。

  校长、教导主任、几个老师,还有……

  三个穿着西装的陌生男人。

  以及,藤井一男,藤井拓真的父亲。

  “你就是神永新二?”

  藤井正雄站起来,直勾勾地盯着新二。

  他的眼睛布满血丝,脸色铁青,西装皱巴巴的,显然好几天没睡好。

  “是我。”

  新二很平静。

  “你知道你做了什么吗?”

  “你毁了我儿子!”

  “你逼得他退学!”

  “你让他身败名裂!”

  “你让我们家在社区里抬不起头!”

  “你……”

  他指着新二,手指也在抖:

  “你毁了我的家!”

  “不。”

  新二摇头:

  “毁掉你家的,不是我。”

  “是你儿子过去三年的所作所为。”

  “我只是让真相浮出水面。”

  “闭嘴!”

  藤井正雄咆哮:

  “你懂什么?!”

  “你这种养尊处优的大少爷,你懂什么?”

  他的声音越来越大:

  “我儿子只是做了一点小事!”

  “勒索?那不过是同学之间的玩笑!”

  “打架?男孩子打打闹闹很正常!”

  “你却要毁掉他!”

  “你凭什么?!”

  新二静静地听完,然后问:

  “小事?”

  “157个受害者,680万日元的勒索金额,12起严重暴力事件,3个学生因此转学,2个学生患上创伤后应激障碍……”

  他一条条数着:

  “这是小事?”

  “那是……那是他们太脆弱了!”

  藤井正雄梗着脖子:

  “现在的孩子就是太娇气!”

  “我们那个年代……”

  “你那个年代,也有霸凌。”

  新二打断他:

  “也有受害者。”

  “也有人因此自杀。”

  “只是被掩盖了,被当作‘正常现象’,被称为‘成长的代价’。”

  “但……”

  他看着藤井正雄的眼睛:

  “错的东西不会因为‘一直存在’就变对。”

  “压迫不会因为‘大家都这样’就合理。”

  “您儿子伤害了人,就该付出代价。”

  “代价?!”

  藤井正雄冷笑:

  “420万还不够吗?”

  “那是我卖房子换来的!”

  “那是我们家最后的财产!”

  “你还想要什么?!”

  “我要正义。”

  新二平静地说。

  “正义?”

  藤井正雄的脸扭曲了:

  “你跟我谈正义?”

  “好!那我也跟你谈谈‘正义’!”

  他打了个响指。

  三个西装男人站起来。

  其中一个拿出一份文件:

  “我是藤井建设的法务顾问,律师资格证号……”

  他开始念一长串数字。

  “根据《民法》第709条,你的行为构成名誉侵权。”

  “你在散布关于藤井建设的不实信息……”

  “不实?”

  新二打断:

  “我贴出的都是帝国数据库的公开资料。”

  “那也是侵犯商业隐私!”

  律师厉声说:

  “你无权擅自公开企业财务信息!”

  “根据《不正当竞争防止法》……”

  他又开始念法条。

  神永新二静静地听着。

  校长在旁边陪着笑:“藤井社长,息怒息怒……神永同学也是为了学校好……”

  “为学校好?”

  藤井正雄冷笑:

  “他这是在破坏学校秩序!”

  “他煽动学生对抗老师!”

  “他建立非法组织!”

  “他……”

  “等等。”

  新二终于开口:

  “您说‘非法组织’?”

  “晨光社是在学校正式注册的社团,有指导老师,有章程,完全合法。”

  “合法?”

  藤井正雄讥讽:

  “一个鼓吹……鼓吹那种危险思想的社团,也叫合法?”

  他指着新二:

  “校长,你知道他们在读什么书吗?”

  “你知道他们在学什么吗?”

  他几乎是吼出那四个字。

  教室里的气氛瞬间凝固了。

  几个老师面面相觑。

  校长的脸色也变了。

  “神永同学……”

  校长小心翼翼地问:

  “这是真的吗?”

  “真的。”

  新二大大方方地承认:

  “我们确实在读那些书。”

  “但那有什么问题吗?”

  “日共是合法政党。”

  “阅读其理论书籍完全合法。”

  “《日本国宪法》第21条保障思想自由、言论自由、出版自由……”

  “够了!”

  藤井正雄打断他:

  “你以为躲在‘合法’后面就没事了?”

  “校长!”

  他转向校长:

  “如果你们学校继续包庇这种危险分子……”

  “我会联系教育委员会!”

  “我会联系文部科学省!”

  “我会让媒体知道,都立西高中在培养什么样的学生!”

  “到时候……”

  他冷笑:

  “你这个校长也当到头了。”

  校长的脸色煞白。

  他明白藤井正雄的意思。

  在2002年的日本,“赤色”依然是禁忌。

  虽然合法,但明着搞左翼运动的学校……

  会被媒体围攻,会被家长抵制,会被教育委员会约谈。

  他这个校长,确实会出问题。

  “神永同学……”

  校长的声音有些颤抖:

  “要不……您暂时停止社团活动?”

  “就当给学校一个面子……”

  “不行。”

  新二斩钉截铁。

  “什么?”

  “我说不行。”

  新二看着校长:

  “晨光社是合法社团。”

  “我们的活动完全合法。”

  “我们没有违反任何法律、任何校规。”

  “凭什么停止?”

  “因为我说了算!”

  藤井正雄咆哮:

  “你以为你是谁?”

  “你以为你一个高中生,能斗得过我?”

  “我认识媒体的人!”

  “我认识教育委员会的人!”

  “我认识区议会的议员!”

  “我一句话,就能让你这个社团消失!”

  “就能让你在东京混不下去!”

  “你信不信?!”

  神永新二推了推眼镜。

  镜片反射着光。

  然后,他笑了。

  “藤井社长。”

  “您知道什么叫‘以弱胜强’吗?”

  “什么?”

  藤井正雄愣住。

  “自古以来……”

  神永新二转身,看向山田等人:

  “所有以弱胜强的战斗,实际上都是以强胜弱。”

  “表面上看,是弱者战胜了强者。”

  “但实际上弱者之所以能赢,是因为他聚集了更强的力量。”

  他转过身,看着藤井正雄:

  “您说您认识媒体的人?”

  “好。”

  “那我也给您介绍几个。”

  他拿出手机,拨了个号码:

  “喂,朝日新闻社会部吗?”

  “我有一个爆料……”

  “关于某建筑公司社长,利用黑道势力,包庇儿子的校园霸凌,并威胁学校和受害学生……”

  藤井正雄的脸色变了。

  “还有证据?当然有。”

  新二说:

  “157个受害者的证词、完整的勒索记录、您今天在校长室的录音……”

  “什么?!”

  藤井正雄猛地看向新二的口袋。

  那里,一支录音笔的红灯在闪烁。

  “您今天说的每一句话,都被记录了。”

  新二平静地说:

  “‘我认识黑道的人’——这是您的原话。”

  “‘用威胁的方式让学校妥协’——这也是。”

  “如果这些录音被公开……”

  “您猜媒体会怎么报道?”

  “《建筑公司社长包庇霸凌儿子,威胁受害者》”

  “《黑道势力渗透校园,教育系统沉默》”

  “《都立西高中霸凌案背后的权力之手》”

  “您的公司本来就在破产边缘。”

  “这个丑闻一出……”

  新二微笑:

  “您觉得还有客户敢找您吗?”

  “还有银行愿意续贷吗?”

  “您那些‘认识的人’……”

  “还会理您吗?”

  藤井正雄的脸色从青变白,从白变灰。

  他终于明白了。

  自己踩进了一个陷阱。

  一个早就设计好的陷阱。

  从他进入这个校长室开始,就已经输了。

  “你……”

  他指着新二,手指剧烈地颤抖:

  “你早就知道我会来……”

  “当然。”

  新二点头:

  “您是藤井拓真的父亲。”

  “您的公司濒临破产,您的人生濒临崩溃。”

  “您需要一个发泄口。”

  “您需要证明自己‘还有力量’。”

  “所以您一定会来。”

  “用您所谓的‘人脉’,用您所谓的‘威胁’……”

  “来找回一点可怜的尊严。”

  “但您不知道的是……”

  “您那些‘人脉’,早就不是您的人脉了。”

  “至于媒体……”

  新二笑了:

  “您觉得他们是想报道‘企业家维护儿子’的正面新闻……”

  “还是‘黑道势力渗透校园’的独家丑闻?”

  藤井正雄崩溃了。

  他跌坐在椅子上。

  整个人仿佛被抽空了。

  “我……我只是想保护我儿子……”

  “我只是……不想让他像我一样……”

  “成为失败者……”

  神永新二看着他,沉默了片刻,然后说:

  “藤井社长。”

  “您知道您最大的失败是什么吗?”

  “不是公司破产。”

  “不是人脉断裂。”

  “而是……”

  他停顿:

  “您把失败的恐惧,传递给了您的儿子。”

  “您用自己的焦虑,压垮了他。”

  “您让他相信:不成功就是废物,不强大就会被欺负,不狠就活不下去。”

  “所以他变成了霸凌者。”

  “所以他伤害了那么多人。”

  “所以……”

  新二看着藤井正雄的眼睛:

  “您也是加害者。”

  藤井正雄捂着脸。

  肩膀剧烈地抖动。

  “我……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了……”

  “公司要破产了……”

  “妻子要离婚了……”

  “儿子恨我……”

  “我……我还能怎么办……”

  新二沉默了很久。

  然后说:

  “您可以从头开始。”

  “什么?”

  藤井正雄抬起头。

  “公司破产了,可以重新创业。”

  “哪怕从小包工头做起。”

  “哪怕搬砖、做木工、当装修工。”

  “只要您愿意放下‘社长’的架子……”

  “只要您愿意承认失败……”

  “只要您愿意诚实地面对自己……”

  新二说:

  “您还可以重新站起来。”

  “而且……”

  他补充:

  “您的儿子现在也在这么做。”

  “他在每天反省,每天道歉,每天进步一点点。”

  “他在从一个霸凌者,变成一个人。”

  “您呢?”

  新二问:

  “您愿意从一个失败的社长,变成一个真正的父亲吗?”

  藤井正雄愣住了。

  他看着新二。

  看了很久很久。

  然后,他缓缓地点了点头。

  一周后。

  藤井建设宣布破产。

  藤井正雄申请了个人破产保护,所有债务通过法律程序清算。

  他搬出了原来的高级公寓,住进了月租3万円的公寓。

  开始在一家小型装修公司做普通工人。

  每天早上六点出门,晚上八点回家

  有一天下班,他在便利店买打折便当时,遇到了儿子。

  藤井拓真也在买打折便当。

  父子俩站在打折区前,面面相觑。

  “爸……”

  “嗯。”

  “打工还习惯吗?”

  “还行。你呢?”

  “我也还行。”

  两个人一起走出便利店,坐在街边的长椅上吃饭。

  “这个鸡肉饭团还不错。”藤井正雄说。

  “对啊,60円,很划算。”藤井拓真说。

  他们没有再说话。

  只是静静地吃饭。

  夕阳很美。

  风吹过,带来一点凉意。

  藤井正雄突然说:

  “拓真。”

  “嗯?”

  “对不起。”

  藤井拓真愣住。

  这是他第一次听父亲说“对不起”。

  “我不该……”

  藤井正雄的声音有些哽咽:

  “我不该把我的焦虑和恐惧,都发泄到你身上。”

  “我不该逼你成为我想要的样子。”

  “我不该……”

  “成为那样的人。”

  “以后……”

  藤井正雄说:

  “我们一起努力吧。”

  “嗯。”

  藤井拓真点头:

  “一起。”

  ………………………………………………………………………………………………

  东京都教育委员会·会议室·次日上午

  “神永社长,您的慷慨还是一如往常的令人感动。”

  “这笔款项将用于……”局长念着文件,“设立专职心理咨询师、改善校园安全设施、建立霸凌举报系统、以及……”

  他顿了顿,看向新二:

  “以及对教师进行‘学生关怀’培训?”

  “是的。”神永新二微笑,“我听说很多老师因为工作压力过大,无暇顾及学生的心理健康。”

  “这笔钱会用来减轻他们的负担,增加辅助教师,减少行政工作,提高待遇。”

  “同时……”他推了推眼镜,“也会将‘学生心理关怀’纳入教师绩效考核。”

  “做得好的老师,会有额外津贴。”

  “做得不好的……”他没说完,但意思很明确。

  “这个……我们需要和文部科学省协商……”

  “已经协商过了。”神永新二拿出另一份文件,“这是副大臣的批文。”

  “他对这个计划非常支持。”

  “那我们会全力配合。”

  “多谢。”神永新二站起身,“另外,关于心理咨询师的人选……”

  “我有几个推荐。”

  他递过一份名单。

  都立西高中·教师办公室·同日下午

  “各位老师,有个好消息。”

  校长站在办公室中央,脸上挂着罕见的笑容。

  “从下个月开始,学校将获得教育委员会的特别补助。”

  “每位老师的基本工资上调15%。”

  办公室里发出惊讶的声音。

  “真的?”

  “这年头还有涨工资的?”

  “但是……”校长顿了顿,“有一些新的要求。”

  他展开一份文件:

  “学生心理关怀责任制,每位班主任需要每周与班上的学生进行至少三次个别谈话,了解他们的家庭状况和心理状态。”

  “霸凌零容忍政策,任何霸凌事件,如果班主任知情不报,或处理不当,将直接影响年终考核。”

  “家庭访问制度,对于有心理问题倾向的学生,老师必须进行家访,并提交报告。”

  “另外……”校长看了眼那些老教师,“学校会引入五名专职心理咨询师协助大家。”

  “他们会每周向校方提交《学生心理健康报告》。”

  换句话说:

  你们被监视了。

  办公室里的气氛变了。

  有的老师脸色发白。

  特别是那些曾经对霸凌“视而不见”的。

  藤井事件和教师待遇改善后,晨光社的声望达到了顶峰。

  成员数量激增到240人。

  占了全校学生的近15%。

  每天都有新人申请加入。

  每天都有学生来寻求帮助。

  声望也越来越高。

  神永新二看着这些发亮的眼睛,心中涌起某种不安。

  太顺利了。

  顺利得……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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