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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五章 春山动一计上心来,芳容艴三丈火燎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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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湘宁瞬时方寸大乱,也顾不得仪态,飞一般跑到她跟前。这厢才将将扶住她,正要开口询问,却觉手上被人捏了一下。再抬眼看去,只瞧见她的眉心似乎动了动。于是心下了然,含了悲音道:“不好了,修仪动了胎气了!”

  瑾修仪月份已大了,这会听闻动了胎气,不能不让人心惊。宋湘宁半抱着她的身子,噙泪欲落:“快,快传太医来!”

  璇妃坐在瑾修仪对侧,见状吓了一跳,连忙站起身,又并不敢上前,一时僵在原处,口中喃喃道:“怎么便动了胎气了……”

  程淑容也忙凑前扶着,面色却比瑾修仪还要苍白,脸上又怕又愧,心慌意乱,直以为是自己牵扯出的事端。且思起前时她小产之状,触及伤心之事,更生出几分不忍怜悯之心来。

  皇贵妃也不由有些慌神,生怕瑾修仪在她宫里出了事,脸上尚且余怒未霁,沉着脸让宫女扶着瑾修仪到偏殿休息,一壁又吩咐梅纨抓紧去请太医来。

  殿中顿时乱了套,衣袂窸窣声、曳衣推椅声杂乱地交织在一起,时局一片仓皇。而璟元宫的宫人们经此变故,只能将心思牵挂在瑾修仪的身上,一时间倒无人去管跑出去的晋贵人了。

  话说晋贵人一路哭着跑出来,却也并不是一路坦途。从前坐轿时并未体察,今一跑起来,只觉身上钗环衣着无一不繁琐。百褶裙的裙摆太长,拖在才化过雪的青砖上显得格外厚重,几次三番害得她打了踉跄。晋贵人索性抬手撩起前摆,露出雪青缎面的云头锦履,杂乱而匆忙的脚步声沿着长街徐徐传出,已是一名深宫女子竭尽所能的细步趱行。

  偶有趔趄不稳时,只能用手胡乱地扶一下宫墙,因念着璟元宫恐有人追上来,随即又攥着裙褶急急往前跑去。头上的花钿翠翘不堪颠簸,早已委落了一地,她却无心留顾。金玉坠地之音被她急促的喘息声尽掩了去,遗落在姿如兰苕蹁跹的那抹青色靓影后,分外夺目。

  不知辗转了几时,抬眸时终于望到了昭麟宫的宫门,巍峨的殿宇近在眼前。守在殿外的御前侍卫见一女子披头散发地跑过来,刀锋瞬间出鞘半寸,忙要喝问时却看清了她的面容,认出是皇上新封的晋贵人,一时起了踟蹰,不敢强拦。而犹豫时,她已然蹒跚着撞进了门去。

  “哎,何人敢擅闯昭麟……”不等李常德作斥,晋贵人便满面泪痕地扑进了帝王怀中,哭得哽噎难抬,眼泪如春日里霏微的细雨,霖霖浸湿了玄端深衣襟前的章纹。

  “皇上,您要为嫔妾做主啊!”抽泣了好半晌,晋贵人才抬了一双盈着潋滟秋水的杏眸,哭哭啼啼道。

  公西韫眉梢微沉,有一蹴而过的讶然,放缓了声道:“慌慌张张的,出什么事了?”

  适才所受种种委屈在这一刻尽数倾泻,晋贵人的泪意更加汹涌,哭声难抑:“姐姐尚且在位,皇贵妃就敢如此肆无忌惮地觊觎凤位,嫔妾气不过说了两句,皇贵妃就要拿嫔妾施威泄愤!”她说着气苦难耐,几乎哽咽得说不出话来,“早知道皇贵妃平日里明仗着皇上的宠爱不将嫔妾与姐姐放在眼里,可眼下实越发欺人过甚了。她不过只人前哄着皇上,背后早不知怎么作践我们姐妹去呢。嫔妾何苦在这宫中显眉弄眼的招人嫌呢,不如皇上一令赐死了嫔妾,倒落得宫里一片干净了。”

  公西韫眉心突突地跳着,从她只言片语间已然明了是皇贵妃与她又起了争端,两相各执一词,谁也不肯相让,这才闹了起来。他有些心烦意乱,见她哭得可怜,又勾起对皇后的伤心,遂轻轻拍了拍她的背,耐了性子哄道:“越发胡说了,皇贵妃兴许失了偏颇,却亦必没有她的考量。待朕回头仔细问问,总不叫你受了委屈。”

  虽听了此话,晋贵人哭声未止,仍是梨花带雨道:“宫里的人向来都是拜高踩低一条藤儿,如今见姐姐病重不能理事,皇贵妃晋升高位,全是一窝蜂儿地捧着她去了。皇上从她们口中如何能听得一句实话来?嫔妾受了委屈不打紧,却不能让姐姐平白叫她们折辱了去!”想到卧病不起的亲姊妹,晋贵人心里一阵大恸,愈发一径地哭噎个不停。

  “皇上不念着姐姐与您结发多年的夫妻情分,也看在咱们是嫡亲的姑表姊妹分上,好歹咱们被这么欺负,表哥您的脸上也过不去呀!”

  李常德候在殿内,简直是听得心惊胆战,素知这位贵人是个心直口快的,没想到胆气上来竟如此口不择言。他只将头深深地埋在胸前,恨不得能即刻隐去才好。

  果然皇帝闻言不郁,语气重了些:“朕对你姐妹二人,何时有过薄待之举?晋贵人,看来朕是昔日于你太过纵容,竟养成了你这副骄矜无人的性子,一言一行越发没有规矩了。”

  晋贵人听得此话,却并不畏缩,反倒使出一股儿不做不休的劲头,恻然道:“嫔妾一介无知妇人,竟不知后宫里的规矩是何人的规矩。若说姐姐当政时,可从来没听过动不动就要掌掴杖责嫔妃的事,甚还要借责罚嫔妃之事来欺辱嫡妻。不过若皇上以为皇贵妃的理大于皇后的理,妾室能搬权弄势踩到正室头上,那自然圣主之命大于天,嫔妾也无法可说了。”

  公西韫倏然变色,将手中奏折重重一放,怒其狂妄,亦又怜其难境,终究只是冷冷地剜了她一眼,呵斥道:“言行无状,不知所谓!怨不得皇贵妃要罚你。”

  此话却是揪了兔子尾巴,晋贵人一怔,旋即不管不顾开始嚎啕大哭,两眼红红比兔儿更甚:“原来皇上也觉得嫔妾该罚,皇贵妃却是曲体圣衷,承顺上旨!可叹可叹,有皇上金口玉言,嫔妾便也认命了。今儿嫔妾已在御前,何必劳烦皇贵妃,皇上干脆三尺白绫赐了嫔妾,既省了皇贵妃的是非,嫔妾也万不敢有怨!”

  若说前面公西韫对她还有些怜悯,不忍太过苛责。见她眼下愈加肆无忌惮,方才的那几分怜惜一气之下也尽跑到爪洼国去了。似乎不愿再听其胡搅蛮缠,他从龙椅上缓步走到御阶下,未尝舍目看她一眼,口中冷冽:“你既一心求罚,朕便遂了你的愿。迄今为止,褫夺封号,降为美人,禁足芸清阁。在此期间,你好好反躬自省,勿再生事。若有闲言碎语传到朕的耳中,朕听到一回,便再降一等,直至废为庶人,打入冷宫。”

  却说晋贵人同皇贵妃在璟元宫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又由耳目通灵者有意传之,一时间闹得风雨纷纭。而宫里又几乎人人心谙皇后已是病入膏肓,桑榆暮景之时,尤以近身者处听来近日越发水米难进,遂一个个附声吠影,更加有恃无恐地宣扬开来。其中最有心的莫过于意贵妃,早在预见皇贵妃动怒之迹时便遣了云夏悄往坤宁宫通风报信,惊动起将将安息的皇后,言语间又酌情添油加醋了许多,听得皇后又惊又怒,即刻便要强撑着病体往外去。虽有青沐婵落等一心担忧,奈何皇后思妹心切,全然顾不得这些了。

  出门间又听闻晋贵人情急之下跑去了御前告状,皇后更是一副心肠紧紧提起,连声命抬轿之人速速往昭麟宫而去。

  如今再说璟元宫处,皇贵妃本就怒气未消,而见太医为瑾修仪诊过脉后声称脉象安稳,只是一时受了惊吓,并无大碍,心绪方才松缓下来,紧跟着听意贵妃轻飘飘一语道:“原来修仪妹妹是明阳大长公主的掌上明珠,一进宫就比我们有体面。不曾想连带着腹中的孩儿也这般明慧懂事,该疼的时候疼,不该疼的时候不疼,知道孝敬母亲,眼见是比惠安那个不争气的强上许多。”

  皇贵妃心思本不在此处,今闻意贵妃不妨一语横出,虽知她没安好心,冷眼之余亦不由疑心是瑾修仪故意为之,才消的气焰霎时噌噌涨起,不由越想越怒,即刻便要发难。偏这时又闻晋贵人之事已惊动了皇后,也往昭麟宫去了。因怕皇上为虞氏姐妹谗言所惑,少不得姑且按捺下来,即刻打发人备辇。

  临行前眸光落在于瑾修仪跟前嘘长问短的宋湘宁身上,心里暗暗冷笑,神色傲然道:“玥昭容与瑾修仪当真是姐妹情深啊,修仪玉体不适,昭容也跟着殚精竭虑,无一不为啊。”

  宋湘宁心里一愣,暗知不好,立即惶恐起身,行礼如仪,谦恭道:“娘娘圣誉,嫔妾……”

  话才出口,右颊便忽剌剌传来一道掌风,随即便是火辣辣的灼痛感。皇贵妃这一掌并未用十足的力,不然仅凭她指上寸许长的护甲,轻轻一划,只怕便能让她破相了。不稍细想,便知她此举意在折辱,而无心多事。

  宋湘宁自有孕以来便一直宠遇深重,在生下三皇子后更是母凭子贵,地位水涨船高。饶是在当初小产受挫时也从未叫人如此欺过,此时遭这么一击,颜面之损有如当年韩信胯下之辱。她也不捂住渐渐肿起的脸庞,生生咽下这份耻恨,凛然迎上她的目光,只见她面带嘲意,轻蔑道:“收起你们那满脑子的市井侩气,本宫眼里容不得那些蝇营狗苟的鼠辈之事。不过是仗着皇儿的势便狂妄自大为所欲为,宫里的规矩岂能因你们这起子勾当而生生坏了。这一巴掌打得便是你不知好歹,若不长教训,下一回就罚你去宫正司明规正纪!”说罢也不再管她如何,搭着宫女的手,款款走出殿内。

  好巧不巧,辇轿落地昭麟宫时正逢皇后姗姗而至。可谓夙仇相遇,分外激昂,便是菩萨也要生嫌隙。

  而皇后病中乍起,未及整妆饬服,不过一袭梅染云绫锦曲水纹竖领长袄,外披松花貉裘棕绫绸镶边斗篷,匆匆挽就的宝髻上只嵌了一把婴戏莲金背与两枚玉顶菊花簪。未经妆饰的容面因久病孱弱而显出十分的憔悴之色,被风吹得酡红的双颊远远望去像是没匀善妥当的胭脂,虚虚地浮在脸上。一副般般入画的韶颜玉容,硬叫这身病拖成了一身弱柳扶风之姿。风啸声虽渐渐住了,她却仍是立得不稳,只由两宫女一左一右地扶着,才堪堪端立在宫门前。若有不知情的外眷来此,恐怕不会认为是母仪天下的正宫娘娘,只敁(diān)敠(duo)为哪个深居简出的年轻太妃。

  而观皇贵妃则是冠服严正,丽妆雍容,仪态万千,行止端方。她从朱辇上缓缓而下,环佩窸窣间尽显珠翠辉熠,霞帔华彩。见到皇后,皇贵妃的嘴角勾起一抹嘲弄,松开宫女搀扶的手,恹恹屈膝行了一礼:“皇后娘娘万安。”不等皇后免礼,她便施然起身,轻轻一撩手中的帕子,侧眸浅笑:“久闻皇后娘娘凤躬有违,怎得还亲自劳动大驾往这儿来呢。瞧娘娘西施般的容景,若叫这北风萧萧吹坏了可怎生是好?”

  皇后无意同她纠缠,冷淡瞟过她张扬的形容,慢慢往殿中走去,轻声道了句:“本宫不来,倒不知妹妹现已如此声势显赫。”

  皇贵妃很是受用,洋洋道:“今时不同往日,岂不闻‘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何况娘娘经日宫锁长门,怎知这时过境迁,沧海桑田哪。”

  皇后并未计较她的轻慢无礼,神色从容:“乐极生悲,泰极则否。妹妹这身富贵来之不易,还望皇贵妃且行且珍惜。”

  皇贵妃未料她如此坦然相对,浑不在意,自觉讨了个没趣,也不再多语,悻悻进了殿。

  二人走进殿中时,正逢皇帝才下了口谕,要将晋贵人褫夺封号,降为美人之位。

  皇后闻言身形一晃,险些失仪,她强忍住眼角溢出的泪意,由青沐架扶着跪地行礼:“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

  ? ?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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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艴:形容生气,恼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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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敁敠:意思是用手估量物体轻重,引申为忖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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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勃豀(xi):亦作“勃溪”。吵架,争斗。该词最早见于《庄子·外物》“室无空虚,则妇姑勃谿”,其本义是因居住拥挤导致的家庭纠纷,后语义扩展至泛指家庭内部争斗。现代汉语中常以“妇姑勃谿“作为成语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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