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佐维尔

　　“砍掉一只手”的恐吓并没能令少年改口。

　　“先生，我没有骗您。”

　　佐维尔的表情看起来相当真诚，是仅凭演技很难达到的程度。

　　不过陆维并非弗伦，依旧没有轻易相信他。

　　谁说小孩不会撒谎的？

　　小孩最会撒谎了！

　　“但愿如此，走吧。”

　　无视了弗伦焦急的眼神，陆维伸手解开佐维尔身上的绳子，但却没有解开绑住他双手的绳结。

　　为了防止后者逃跑，这种保护措施是必要的。

　　虽然看起来有些羞辱，不过佐维尔本人对此倒是没啥意见。

　　可一旁的弗伦却忍不住了，突然挡在佐维尔身前，义愤填膺的嚷嚷道：

　　“陆维兄弟，你不相信他，这我可以理解！”

　　“但你不能这样对待他，这是对他的一种侮辱！”

　　“如果在街上被人看到的话，别人会以为他是罪犯的！”

　　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

　　陆维看白痴一样看着弗伦：“他难道不是罪犯吗？”

　　“他......”

　　弗伦顿时尬住，刚刚“正义凛然”的气势也瞬间消失不见，终于意识到了自己好像有点蠢。

　　坦白讲，他其实还是相信面前这个衣衫破烂的少年的。

　　可陆维的谨慎也没错。

　　因此迟疑片刻后，他只能转头看向佐维尔，小声解释道：

　　“请你理解，毕竟在见到你的同伴之前，我们还不能完全相信你。”

　　“但如果事实证明你说的都是真的，我会替我的朋友向你道歉的。”

　　“还有，我可以用衣服把绳子盖住，这样别人就不会看到了。”

　　语气诚恳且温柔，说话间，弗伦已经拿下背包，打算脱掉外套，帮佐维尔遮盖捆住他双手的绳子。

　　陆维并未阻止他......虽然心中始终认为这种怜悯非常愚蠢。

　　而佐维尔的眼中则是闪过一抹错愕，然后赶紧摇了摇头。

　　“不必了，先生，您不需要这样做。”

　　“不，这是对你的尊重。”

　　“可我是奴隶，这样的事情已经习惯了。”

　　佐维尔低头看了看手上的绑绳，苦笑着说道：

　　“您恐怕不知道，在《奴隶保护法》颁布之前，我们哪怕是劳作时都要戴着脚镣呢。”

　　“每次当我们在一个庄园的工作结束，奴隶主就会把我们绑成一串赶去新的工作地点，一路上甚至连吃饭都不会松开绳子。”

　　“所以您不必为我考虑。”

　　“因为奴隶是没有尊严的。”

　　......

　　......

　　说实话，佐维尔关于“奴隶”的悲惨描述，并未在陆维心里引起什么波澜。

　　虽然是穿越过来的“现代人”，确实对这种落后的封建现象有一些反感，但他更多认为这是一种历史的选择。

　　当生产力、社会制度、意识形态等等方面尚未达到一定水平时，奴隶制的存在就是必然的。

　　相应的，当历史发展到某一个阶段，后者也会随之自然而然的结束。

　　这其实是文明进步产生的必然结果，只不过人们往往喜欢将这一切归功于某一个“英雄”而已。

　　诚然，这些英雄们有着超凡的品格和气魄，但实际上真正发挥的作用却微乎其微。

　　所以陆维从来没想过当什么异世界林肯。

　　因为他很清楚，想要推翻这一切，绝不是杀几个奴隶主、烧几座妓院、闹几场革命就能做到的。

　　相比之下，还不如尝试一下发明蒸汽机来的更有用处。

　　毕竟当机器的成本低于人工时，相信奴隶主们自己就会“觉醒”的。

　　“一切都是利益的权衡罢了。”

　　“否则怎么从没见过有人可怜哥布林呢。”

　　“明明也是亚人种族，还都是绿皮，待遇却跟兽人有着天壤之别。”

　　“还不是因为兽人的智商稍高一点，能当苦力和士兵。”

　　“精灵受人追捧也是一样的道理。”

　　“毕竟各个都是天生的游侠、法师......”

　　十分钟后，走在去往镇子边缘的路上，陆维有感而发，从“奴隶制”到“种族地位”，突然就进行了一番关于异世界的社会学思辨。

　　反观旁边的弗伦和跟来凑热闹的克莱拉，就明显没有他的思想高度。

　　前者的阅历尚且不足以支撑他看清现象的本质，所以一路上一直在跟陆维嘟嘟囔囔的抱怨。

　　内容基本是——

　　奴隶主太过可恶。

　　奴隶的生活水深火热。

　　王国这样下去迟早要完。

　　而克莱拉则是根本不关心奴隶的问题，始终在犹豫到底是先买牛还是先学写字。

　　纠结了半天也没能做出决定，最后还是陆维替她拍了板。

　　“知识改变命运，所以先买牛。”

　　“好吧，我听你的。”

　　大概是觉得陆维比较聪明，克莱拉虽然感觉前后半句话的逻辑关系不太对，但还是听从了他的意见。

　　接着又很鸡贼的央求“不太聪明，但很善良”的弗伦在有空的时候教她写字。

　　而她将提供免费的啤酒作为报答。

　　一个渴求知识、一个渴望酒精，二人很快就此事达成一致，于是自然的成为了朋友，气氛也逐渐轻松起来。

　　反倒搞得陆维有点像是个局外人。

　　“他俩该不会看对眼了吧......”

　　瞅了一眼说说笑笑的弗伦和克莱拉，陆维疑惑之余，又将视线移向在前面带路的佐维尔身上。

　　走路一高一低，左腿估计是受了伤。

　　身体瘦小，感觉战斗力不如哥布林。

　　但既然能偷走弗伦的钱袋，哪怕后者当时是醉酒状态，却也说明了肯定有些异于常人的地方。

　　至少下手稳准快。

　　“大概是摘棉花练出来的吧。”

　　脑海中突然冒出来一个想法，虽然陆维知道这很冒犯，但嘴角还是没忍住翘起了一点。

　　而就在此时，前面的佐维尔也停下了脚步。

　　“就是那里了。”

　　回过头，他手指的方向是一座废弃的磨坊。

　　在外面看不出有人活动的迹象，但考虑到这万一是什么“犯罪分子据点”，陆维三人并没有冒失进入，而是让佐维尔把人喊出来。

　　后者顺从的点点头，大声喊了几个名字。

　　然后三人很快就见到五六个瘦瘦小小的孩子从一块破掉的洞里小心翼翼钻了出来。

　　各个都是脏兮兮的模样，可见佐维尔确实没有说谎。

　　“天呐，这太令人痛心了......”

　　弗伦一愣，眼神立马变得悲愤，那股子“见不得穷人受苦”的善良劲儿又上来了。

　　而陆维则是觉得损失了一群奴隶的奴隶主此时大概会更痛心一点。

　　“好吧，看来他说的是真的。”

　　转头看向弗伦，陆维耸了耸肩。

　　“所以你打算怎么处理他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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