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地下秘库之中，空气仿佛凝固成了沉重的铅块。

　　火把的光芒在巨大的洞穴内摇曳，将那些堆积如山的私铸军械和深处那几箱诡异的邪术图录映照得光怪陆离，如同森罗鬼蜮。

　　每一口吸入的冰冷空气都带着铁锈、尘土和一丝若有若无的、令人心悸的邪恶气息。

　　周震死死攥着那把带有火焰飞鸟标记的强弓，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滔天的怒意与杀机几乎要破体而出。

　　他是真的没想到，这群人居然已经胆大到敢私铸军械，囤积武备，勾结邪术

　　这已非贪腐，而是彻头彻尾的谋逆大罪！

　　这些人其背后所图，足以颠覆朝纲，祸乱天下！

　　李队正与几名老兵亦是面色煞白，冷汗涔涔

　　他们虽是百战精锐，却也从未见过如此骇人听闻的景象，这已远超一场军中腐败案的范围。

　　刘然然强迫自己将目光从那令人不安的邪恶图录上移开，声音因震惊而微微发颤，却努力保持镇定：“都尉，此地不宜久留！此间之物，任何一件流传出去都是泼天大祸！必须立刻彻底封锁，严加看管，并速将此事密奏朝廷！”

　　周震猛地回过神，眼中血色稍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度冰冷的决绝：“不错！李队正！”

　　“末将在！”

　　“立刻上去！调你最信得过的一队人马，将此地铁门重新闩死，对外宣称地道内因爆炸充满毒烟险障，暂无法深入！

　　再命人十二时辰不间断重兵把守洞口，没有我的亲笔手令，任何人——包括冯良——胆敢靠近窥探者，格杀勿论！”

　　“得令！”李队正深知事关重大，毫不迟疑，立刻带人上去安排。

　　周震又看向刘然然和孙医官，目光沉凝：“你们所见所闻，出此洞后，一字不得外泄！否则，必有杀身之祸，甚至累及家人！明白吗？”

　　“卑职明白！”

　　“民妇谨记！”

　　“走！”周震最后扫了一眼那巨大的军械库和深处的邪异箱箧，毅然转身。一行人迅速沿原路退出。

　　重返地面，甲字库的大火已被基本控制，但依旧浓烟滚滚，一片狼藉。新鲜冰冷的空气涌入肺腑，却驱不散心头那沉重的阴霾。

　　李队正已迅速调来一队绝对忠诚的心腹，将地道入口再次严密封锁，并散布烟雾有毒的言论。

　　周震站在废墟旁，面沉如水，目光扫过混乱的现场，最终望向监军营帐的方向，眼中寒芒如实质般锐利。冯良……以及其背后的“眼状符号”……必须立刻采取行动，否则夜长梦多！

　　他不再犹豫，对李队正低声下令：“你亲自带一队人，以‘协助清查火灾损失、保护监军安全’为名，立刻‘请’冯良到他的帐中‘休息’，没有我的命令，不许他离开半步，也不许任何人与他接触！

　　记住，是‘请’！态度要‘恭敬’，但手段要坚决！若其亲随反抗……你知道该怎么做。”

　　“末将明白！”李队正眼中闪过厉色，立刻点齐人手，直奔监军营帐。

　　周震又对孙医官道：“孙医官，你立刻回去，将我们目前掌握的所有证物——密信、私账破译、令牌、锦缎碎片——整理齐全。

　　刘氏，你协助孙医官。待我处理完冯良这边，便需以此为依据，起草呈送京城与枢密院的密奏！”

　　“是！”孙医官与刘然然领命，立刻在兵士护卫下返回临时安排的营帐。

　　监军营帐外，气氛陡然紧张起来。李队正带着数十名精锐护军，看似恭敬实则强硬地“请”冯良回帐。冯良的亲随内侍试图阻拦，却被护军兵士毫不客气地隔开，刀剑虽未出鞘，但那凌厉的杀气已让这些平日养尊处优的内侍噤若寒蝉。

　　冯良此刻已得知甲字库大火和地道被发现的消息，虽然他不知具体发现什么，但现在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看着李队正那看似恭敬实则不容置疑的态度，心知周震已然撕破脸皮。他尖声冷笑：“周都尉这是何意？要软禁咱家吗？咱家可是朝廷钦派的监军！”

　　李队正不卑不亢：“冯公公言重了。营中刚遭大火，恐有宵小作乱，都尉大人也是担心公公安危，特命末将来保护公公。待事情查明，自会还公公自由。”话虽客气，但手已按在了刀柄上。

　　冯良眼神怨毒地扫过周围明晃晃的刀枪，知道此刻硬抗无异于以卵击石，只得冷哼一声，拂袖转身回帐，留下一句：“好！好个周震！咱家倒要看看，他如何收场！”

　　控制住冯良，只是第一步。周震深知，必须尽快拿到确凿无疑、能直接钉死冯良参与谋逆的铁证！光有那些密信和推断还不够！

　　他立刻亲自提审了王弘义。

　　这一次，周震没有再绕任何圈子，直接将那枚玄铁令牌拍在王弘义面前，声音冰寒刺骨：“王弘义，甲字库下的东西，本官已经看到了。私铸军械，囤积谋逆！你现在有两个选择：一，痛痛快快说出这令牌来历，‘朱砂印’究竟代表谁，以及冯良在其中扮演的角色，本官或可奏明朝廷，给你一个痛快，祸不及你族中不知情者

　　二，本官有的是办法让你开口，但到时候，便是九族牵连之祸！”

　　当王弘义看到那枚令牌，再听到“甲字库”、“私铸军械”等字眼时，脸上那最后一丝强装的镇定终于彻底崩溃，化为无尽的恐惧和绝望。

　　他瘫倒在地，面如死灰，喃喃道：“……他们……他们竟然真的……动了甲字库下的东西……”

　　在九族俱灭的恐怖威胁和周震那毫不掩饰的杀意下，王弘义的心理防线彻底崩塌。

　　他如同竹筒倒豆子般，断断续续地招供：那“朱砂印”符号，代表的是一个被称为“瞑目”的神秘组织，成员复杂，能量极大，渗透朝野各地。

　　冯良便是该组织在北境军中的重要代言人之一！私铸军械、通过贪墨和偷换军资积累财富、甚至搜罗邪术古籍，都是该组织庞大计划的一部分！

　　而京中来函，据他隐约听闻，似是组织中另一位大佬的手笔，意在借周震之手，清除冯良这一支可能失控的势力，同时搅混水面，掩盖更深的秘密！

　　供状签字画押，字字惊心！

　　铁证如山！供状、密信、私账、令牌、以及那地下秘库本身，构成了一条完整、清晰、直达谋逆深渊的证据链！

　　周震不再迟疑，立刻回到营帐，与孙医官、刘然然一同，以“钦察使”身份，起草了一份极其详尽的密奏，将龙武军贪腐案、私铸军械谋逆案、以及涉及监军冯良及神秘组织“瞑目”的惊天阴谋，连同所有证物清单、部分关键证物副本、以及王弘义的供状，一并密封，派出绝对心腹，以八百里加急最紧急军情的方式，连夜送往京城兵部与枢密院！

　　做完这一切，天色已近黎明。但众人都毫无睡意。

　　周震站在帐外，望着东方天际那即将破晓的微光，脸色依旧凝重。密奏虽已发出，但京城路远，变数极多。

　　“瞑目”组织势力庞大，是否会半路截杀信使？朝中是否还有其保护伞？这一切都还是未知数。

　　而军营之内，冯良虽被软禁，但其党羽未尽，那“眼状符号”代表的威胁，依旧如同悬顶之剑。

　　刘然然轻轻走到周震身后，低声道：“都尉，信使已派出。眼下当务之急，是稳住军营内部，彻底清查冯良、王弘义之余党，防止其狗急跳墙，同时……需加强对地下秘库的守卫，万不能有失。”

　　周震深吸一口清冷的空气，缓缓点头：“你说得对。风暴，才刚刚开始。”

　　黎明前的黑暗，往往最为深沉。但曙光，已注定无法阻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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