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2章 弃帅保车（九）

　　贾赦听到仁康帝的吩咐，如蒙大赦，他强忍着目眩，以头触地：“臣，谢陛下隆恩！”

　　仁康帝闻言，并未再多说什么，只是对着贾赦挥了挥手，示意他退下。

　　那简单的一个动作，却似有千钧之力，压得贾赦心头一紧。

　　他不敢有丝毫耽搁，忙起身退了出去。退到殿外，刺眼的阳光如利剑般直直射来，贾赦只觉眼前一阵发黑，身体摇摇欲坠。

　　幸得戴权眼疾手快，连忙上前扶住他，轻声问道：“贾大人，您没事吧？”

　　贾赦摆了摆手，强撑着说道：“无妨，无妨。”可那苍白的脸色和额头上不断渗出的冷汗，却出卖了他此刻的虚弱。

　　戴权见状，忙对远处的小太监招了招手，命其搀扶着贾赦去一旁的偏殿稍事休整。

　　贾赦刚到偏殿，还没来得及在椅子上坐稳，就听到外面传来一声唱喝：“万岁爷传雍王觐见～”

　　那声音洪亮而悠长，在宫殿的回廊间回荡。贾赦原本昏沉的脑袋瞬间清醒了几分，他不动声色的捏了捏藏在袖袋中的东西，嘴角闪过一丝冷笑。

　　不知雍王同仁康帝说了些什么，在雍王进去养心殿没有多久，便有御医前来为贾赦疗伤。

　　在这期间，有宫人送来新衣以及茶水点心，仿佛刚刚他同仁康帝之间剑拔弩张从未出现过一般。

　　贾赦在偏殿整整待了三天，虽说每日都有御医悉心照料，衣食住行也都被安排得妥妥当当，但他却如坐针毡一般，整日里提心吊胆的。

　　这三天里，贾赦时常能听到从养心殿传来的惊呼声，以及争执声。

　　那惊呼声尖锐而刺耳，像是利刃划破寂静的宫墙，每一次响起都让他的心脏猛地一缩。

　　而争执声则如同汹涌的波涛，一波接着一波，狠狠拍击贾赦的心脏。

　　这些声音让他原本就不安的心，愈发地忐忑。

　　终于，在第三天的早上，偏殿的门被人从外面“吱呀”一声缓缓推了开来。

　　阳光随着那道门缝倾泻而入，晃得贾赦微微眯起了眼睛。

　　他原本就紧绷的神经，在这一刻瞬间绷到了极致，身体也不由自主地坐直了几分。

　　一个小太监快步走了进来，脸上带着公式化的微笑，躬身行礼道：“贾大人，陛下传您。”

　　小太监略显尖细的声音，却如同重锤一般，狠狠地砸在贾赦的心头。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镇定下来，可那微微颤抖的双手却出卖了他内心的不安。

　　贾赦缓缓站起身来，双腿因为长时间的久坐而有些麻木，他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

　　小太监连忙上前扶住他，关切地说道：“贾大人，您小心些。”

　　贾赦摆了摆手，强忍着内心的慌乱，说道：“无妨，有劳了公公了。”说着，便将一个荷包偷偷塞进了小太监的衣袖之中。

　　小太监见状，眼底不由闪过一抹笑意，他借着搀扶贾赦的动作，在他耳边低声说道：“大人放心，我干爹说您的福气还在后面呢。”

　　小太监的声音极轻，就如同蚊呐，却如同一道惊雷，在贾赦的耳边炸响。

　　贾赦心中一震，那原本慌乱的心跳瞬间加快了几分。他微微侧头，看向小太监，眼中满是疑惑与期待。

　　小太监却只是微微一笑，对着贾赦眨了眨眼。

　　贾赦见状，虽说不能一扫这几日的阴霾，却感觉自己原本沉重的心，总算是能稍稍放松了一些。

　　“多谢公公提点，公公日后但凡能用到贾某的地方，贾某定当竭尽全力，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贾赦连忙微微躬身，压低声音说道。

　　小太监眼中闪过一丝满意，嘴角上扬的弧度更大了些，他凑近贾赦，用极轻的声音说道：“贾大人客气了，干爹平日里最看重知恩图报之人，大人这般，干爹知晓了定会开心。”说罢，他又轻轻拍了拍贾赦的胳膊，那动作带着几分亲近，仿佛两人已是相识多年的老友。

　　贾赦闻言，正欲开口再同这小太监多说几句，却听到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一个尖细的声音喊道：“贾大人，陛下还在等着您呢，可莫要让陛下久等啦。”

　　贾赦心中一紧，知道不能再耽搁下去。他对着小太监郑重地点了点头，说道：“公公的好，贾某铭记于心，改日定当重谢！”

　　小太监微微一笑，退到一旁，轻声说道：“贾大人快去吧，奴婢在这里祝您万事顺遂。”

　　再次来到养心殿，贾赦刚要跪地行礼，就听道上方来一道慈爱的声音：“爱卿不必多礼，今儿咱们爷俩不论君臣，只像寻常人家那般唠唠家常。“

　　贾赦微微一怔，缓缓直起身子，抬头看向龙椅之上的仁康帝。

　　只见仁康帝面带微笑，眼神中满是和蔼与真诚，与他往日印象中那个高高在上、威严不可侵犯的帝王形象大不相同。

　　此刻的仁康帝，更像是一位宽厚的长辈，让人不由自主地心生亲近之感。

　　“陛下……这，这如何使得。”贾赦有些受宠若惊，结结巴巴地说道。

　　仁康帝笑着摆了摆手，说道：“如何使不得，你祖父与朕而言是亦师亦友般存在。在朕心中，你就如同朕的子侄一般。”

　　“陛下……臣……臣何德何能，能得陛下如此厚爱。”贾赦声音哽咽，激动得几乎说不出话来。他双腿一软，再次跪伏于地。

　　仁康帝看着贾赦，眼中满是慈爱，说道：“爱卿莫要如此。你祖父一生为朝廷鞠躬尽瘁，那赤诚之心天地可鉴，其功绩朕铭记于心；你亦是有才之士，自入朝以来，为朕分忧不少，桩桩件件，朕都看在眼里。”

　　贾赦听着仁康帝这番肺腑之言，心中满是感动，眼眶不禁微微泛红。他刚欲开口，却被仁康帝轻轻抬手止住。

　　“赦儿啊，”仁康帝一脸慈爱的看着贾赦，温声道，“朕知你身体不好，需要好生调养，但如今朝中局势复杂，诸多事务亟待处理，朕实在离不开你啊。”

　　贾赦闻言，心中一紧，赶忙躬身行礼，说道：“陛下言重了，臣虽身体抱恙，但只要陛下有需要，臣定当竭尽全力，为陛下分忧解难，不敢有丝毫懈怠。”

　　仁康帝微微摆手，示意贾赦起身，随后缓缓踱步至贾赦身旁，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赦儿，你有这份心，朕甚是欣慰。市舶司里的人这些年太过懈怠了，朕有意调你到市舶司任职，你意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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