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憋屈的金主

　　书肆老板差点惊掉下巴，他哪里见过这场面。

　　以前这位宋小姐拿到书可是十分珍视的。要拿锦帕仔仔细细的将书包好，抱在怀里才离开。

　　他和宋先生也算熟悉，宋先生口碑十分不错。

　　雅程学馆虽是蒙馆。

　　几家经馆的夫子也要称赞宋先生的才学，格外喜欢收在雅程学馆开蒙的学童。

　　无他，基础知识扎实，学习习惯也好。

　　还有人家为了自家孩子能跟着宋先生开蒙，迁居至此的。

　　怎么到了自己的女儿，教成这个样子？

　　那陆公子是个才子也就罢了，可他就是个庸才，这宋小姐还只喜欢他。

　　书肆老板奇怪，今天是怎么回事？忍不住开口问道：

　　“宋小姐，你这是？”

　　宋锦面色如常，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问道：

　　“您今日给陆思贤的是第四本吗？”

　　“正是。”

　　“他抄了送来，您跟他结清银钱，书扔了便是。”

　　“啊？！”

　　“以后他若问起，您就说顾客看厌了他的字，另定了别人誊抄。”

　　“好嘞，我这就把第五本的银钱退还给宋小姐。”

　　宋锦为了陆思贤真是煞费苦心。

　　为了效果逼真，她和书肆老板约定，每次只让陆思贤誊抄一、两本。

　　有时候，抄完了送来书肆也不会立刻给他新的活计，过两日才告诉他又有了订单。

　　宋锦上回在老板那“充值”的五本，陆思贤完成了三本，刚刚接了第四本的任务。

　　“哼，算他运气好，以后可没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了。”

　　宋锦心想。

　　书肆老板见她要退掉订单，不但不恼，还十分高兴。这钱，他真的是一点都不想赚。

　　“不用退了，您给我本千字文吧，就算第五本的钱了。这些时日，多谢照拂。”

　　说着，朝老板行了个礼，揣着本千字文便离开了。

　　女慕贞洁，

　　男效才良。

　　知过必改，

　　得能莫忘。

　　她四岁开蒙，五岁熟背千字文，却用了一世的血泪才真切的明白里面的道理。

　　前世，成亲后，陆思贤发现了她珍藏的那些誊抄书籍。

　　她本想着，让他知道了也好，就算不会郎情妾意，心里对她也会多几分爱重的吧。

　　可是他却连一点感激都没有，反而冷言冷语的责备她这是多此一举。

　　“真是胡闹，你这么一搅合，让我丢了多少老主顾。”

　　前世的宋锦居然觉得他说的对，都是自己莽撞行事。

　　好好好，今生她自然不会妨碍他大展拳脚。

　　陆思贤誊抄的极慢，书法又不出彩。前世她连笔墨纸砚，都会托书肆老板准备好。

　　这金主，当的相当憋屈。

　　她倒是想看看，没了她，陆思贤如何在僧多粥少的书肆赚到银钱。

　　离开书肆的宋锦，转身去了布庄。笑话，宋家的银钱多，也不至于到求着送人的地步。

　　给绿芜和父亲挑了几匹布，吩咐布庄的伙计送去宋府。

　　宋锦这才回了学馆。

　　学童们正在习字，父亲时不时朝耳房张望，担忧眼的神没能逃过她的眼睛。

　　“哎！”宋锦暗自叹了口气，前世父亲早逝，有几分是她这个槽心的女儿造成的呢？

　　收回思绪，赶走心中其他的杂念。

　　默念了两遍袁大家教的静心诀，确保灵台清明。

　　宋锦伸出手指，在书案上默默刻画起那一百零八道雕纹。同时，回想着前世刻画它们时所用的力道。

　　这是阴阳刻最基本的组成要素，也是精髓所在。

　　历经两世，这一百零八道雕纹早已烂熟于心。

　　可是手指描画时，仍觉得生涩。这东西，脑子会了和手会了，完全是两个概念。

　　“手指描画都不顺畅，用刻刀刻出来只怕会更难，这四十九天可不能分神。”

　　宋锦也不气馁，仔细感受着手指划过的每一道痕迹，同时想象着换成刻刀的顿挫感。

　　心神完全浸入其中，再也无心其他，直到将这一百零八道雕纹完整的描画完两遍。

　　回过神来的时候，天色微暗，学馆里早已没了学童们的身影。

　　父亲手里捧着本书，看得入神。听到她这边有声响，转头看了过来。

　　见她已经起身，温和一笑，说道：

　　“你要的木料，伴鹤已经差人送过来了，就在后院杂物间。”

　　“爹爹等了很久吧，怎么不唤我？”

　　“左右无事，也可以看会儿书。你那样入神，打断了反而不好。饿了吧，回家吃饭。”

　　父亲看起来很开心。

　　想起那个站在空空耳房呆呆出神的落寞身影，宋锦心中一痛。

　　无论她想做什么，想买什么，父亲从来都是予取予求，只求让女儿日子过的舒心。

　　可是她为了陆思贤，在家中连多陪伴一下父亲都做不到。嫁与陆思贤后，更是没有过一天这样的舒心日子。

　　幸运的是，上天愿意再给她一次机会。

　　今生今世，她要用自己的力量，护父亲余生周全。

　　回到家时，天已经擦黑，绿芜和伴鹤早已提着灯笼等在门口迎他们。

　　绿芜见了宋锦，一时忍不住，哭的稀里哗啦。倒是让宋锦有些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安慰。

　　“小姐我没事，就是感动，你让我哭一会就好了。”

　　宋锦暗自叹了口气，成堆的衣裳首饰送给翠柳，养出了个白眼狼秦姨娘。

　　这丫头不知道受了多少委屈，身上穿着旧衣，才得了这么几匹布，就感动成这样。

　　前世，她最后还是为了自己，最终丢了性命。

　　前世的宋锦，对自己人真是不怎么好。

　　重生回来以后，日日都忙碌的停不下来，内心却无比满足。

　　原来，不用追在陆思贤身后，会多出这么多时间，能做这么多事情。

　　用过饭后，宋锦没有忘记问下翠柳今日的情况。

　　如她所料，平日里骄纵惯了，翠柳定然要偷懒的。又不太放心，追问了一句：

　　“除了偷懒，她可有什么异常。”

　　“暂时没有。”

　　“莫要放松警惕，给我好好盯着她。”

　　“小姐放心就是。”

　　宋锦又叮嘱了几句，让绿芜一定盯好了翠柳，别让她发现自己被监视了。

　　日后能成为相府宠妾的人，能是什么善男信女？

　　宋锦略一沉吟，就明白了。

　　不过是这两天她的行为不同以往，翠柳摸不着头绪，只能按兵不动。

　　她也乐的翠柳谨慎行事。心想：

　　“她不生出事端，我也不介意多让她快活些时日。”

　　如今最重要的是后面的四十九天，宋锦实在不愿分出心神处理翠柳的腌臜事情。

　　来日方长，她们的账，慢慢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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