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6 远方来的信

　　接连好几日，一直寻人未果陷入愁云惨雾中的言家，终于在这天清晨，迎来了一线曙光。

　　老管家照例一大早缓步走向雕花铸铁大门，接过警卫递来的一迭信件。他如平日一封封翻阅，熟练地剔除广告与杂报，直到其中一封特别的信——那信封厚实、纸材细致，是手工压纹信笺。

　　他眉头微动，下意识地翻转一看——邮戳竟来自英国。

　　那一瞬间，他的手心泛出薄汗，连呼吸都慢了半拍。再细看信上的字迹，他整个人像被雷打了一下，差点失声惊呼。

　　那是——孙少爷的笔迹！

　　老管家极力压抑内心激动，强迫自己维持平日的沉稳神情。他知道，现在的言邸已非铁桶一块，敌人暗中布下眼线，就连门口的守卫，也未必值得信任。

　　他不能露出异状，不能让任何人起疑——但他心里却急得如热锅上蚂蚁，只恨此刻没有一双翅膀，能直接飞进主人的书房，把这天大的好消息亲手奉上。

　　他压下心头翻涌的狂喜与不安，竭力不让脸上露出半点异样，依照平日的步伐，一步一步往主宅方向走去，明明只是短短几百公尺的路，他感觉彷佛走了一世纪那么久。

　　书房门一阖，老管家便快步上前，将那封沉甸甸的信双手呈上，声音克制得发紧，用着两人才听得到的声音：「老爷，是……小枫少爷寄来的。」

　　言正原本正在阅卷，闻言骤然一震，目光落在那张异常厚实的信封上，扫过邮戳与笔迹的瞬间，仿佛被什么击中了心脏。他一把抢过信，手却抖得几乎拆不开封口，脸色白得吓人。

　　「是……是他写的？真的是他？」他的声音低哑颤抖，眼中浮现久违的光亮。

　　「大哥，您先别急……」江树仁察觉异状，连忙掏出随身药瓶，倒出一颗救心丸，小心递上，「先含着这颗，深呼吸。」

　　言正含下药片，喉头微动，神情才稍稍平稳下来，靠在椅背上喘了几口气，苍老的手掌紧紧覆着心口，眼里是压不住的湿意。

　　「走，去…去那……」他暗指了指密室的方向。

　　三人对望一眼，谁也没开口，只是默契地关紧书房大门，并悄声启动暗门机关。待密室门合上，空间安静如寂，老管家才小心翼翼地拆开信封。

　　信纸展开的那一刻，室内只剩下纸张颤动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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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亲爱的爷爷：

　　对不起，小枫让你们担心了，害你们找得这么辛苦。

　　我现在人在英国，一切安好。已经找到了落脚的地方，也有了工作，生活暂且无虞，请您和大家放心。我会努力攒钱，尽快买机票回家，和你们团聚。

　　另外，请替我告诉奶奶——我已经原谅她了。希望她好好保重身体。

　　不孝孙小枫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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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信读到最后，言正的身子已经止不住地颤抖。那薄薄一页信纸，在他手中仿佛有千斤重。

　　片刻的沉默后，他忽然伸手捂住脸，泪水从指缝中流过：「这孩子……还活着……真的还活着……」他喃喃重复，吊着的心终于稳稳落地，「……活着就好……活着就好啊……」

　　老管家站在一旁，泪水不受控制地涌现。他忙转过身去，偷偷抹着泪湿的面颊。

　　江树仁拿着那封信，缓缓坐下，从书桌抽屉里取出老花眼镜，轻轻戴上，重新将信纸摊平，低头仔细详端每行字句，直到看见最后那句「不孝孙小枫敬上」，他才轻轻吐出一口气，「我看这字迹，落笔有力，工工整整，我想小枫应该是真的没事……不是假装没事，来安我们的心……」他低声说道。

　　言正忍着的情绪，又绷不住了，眼泪一滴滴落下，声音沙哑：「……那就好……那就好……只要他平安……什么都好……」

　　老管家这时也开了口，语气带着克制的激动与一丝欣慰：「老爷，小枫一定是怕您挂念，才特地用快捷邮寄这封信。这样一封信从英国寄过来，少说也要五美元……他出得起这钱，想必是真的找到工作……现在您至少可以稍微安心了……」

　　言正点了点头，重新将那封信摊开，手指轻颤地扶着眼镜，将信纸举近灯下，再一次，一字一句细细端详。

　　他望着那熟悉的笔迹，眼眶又红了，嘴唇微微发抖，说道：「这孩子……竟然还写什么『不孝孙』……」他一边说，一边抬袖拭去眼角的湿意，语气带着嗔怨，也带着压不住的疼爱，「这是要让爷爷心疼死吗……这个傻孩子，不知道在外面吃了多少苦头，信里一个字都没敢提……」

　　言正每再读一遍，似乎就又更加安心一些。信纸在灯下微微颤动，像是承载了太久的思念与牵挂，如今，终于落回他们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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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从那日小枫巧思补救了汤姆的红酒炖牛肉后，尽管他并未真正下厨，却俨然成了汤姆与艾莲娜研发菜色时最信任的味觉顾问。

　　圣诞节将近，厨房里热气腾腾，香气四溢。艾莲娜扎起马尾，围裙上沾满面粉和蛋液，正一脸专注地协助汤姆准备节庆套餐。

　　每道菜一出锅，她第一时间不是给主厨，也不是端给老板，而是小跑步地送去外场——给小枫。

　　这会儿，小枫刚挂掉一通外带预订的电话，正低头整理餐点数量。突然，一根金黄酥脆的炸鱼条横在他面前，还热着，香气扑鼻。

　　他一抬头，便看见艾莲娜兴冲冲地捧着一小盘炸鱼薯条，笑得像捡到宝似的：「这是刚起锅的喔，张嘴～」她一手捏着炸鱼，一手还背在身后，整个人半俯着身子凑到他面前，明显不打算让他自己动手。

　　小枫表情一愣，一时不知该怎么反应。他下意识想伸手去接，但艾莲娜眨着眼，手一闪，躲开了去，语气甜得发腻：「欸～是我做的喔，你快试试嘛～」

　　餐馆里的气氛瞬间变得暧昧，大伙瞬间都停住了动作。

　　站在柜台后方的老板罗伯特忍着笑转过身，服务员们则偷偷探出头来看热闹，就连厨房里的汤姆都笑得锅铲都快掉下来。

　　盛情难却下，小枫微红着脸，快速地把炸鱼薯条吃进嘴里，像是完成什么重大任务般赶紧低下头，假装继续做事。

　　「好吃吗？」艾莲娜眉眼弯弯的笑，双手抵着下巴，像个天真烂漫的小猫，眼中闪烁着亮晶晶的光。

　　小枫一边咀嚼一边点头，眼神不敢直视她，只闷闷地道：「……好吃。」虽然算不上是赞美，但也够艾莲娜笑上一整天了。

　　不知何时开始，餐馆里弥漫着不只是圣诞节的香气，还藏着少男少女互相爱恋的甜。那些偷笑的眼神都在相互暗示着同一件事——他们的小公主，好像看上那位沉静温柔的钢琴师。

　　艾莲娜和汤姆在厨房忙了一整个下午，从选菜、调味到摆盘，每道菜都经过无数次讨论，终于完成了今年圣诞节大餐的试作。

　　餐厅里香气四溢，随着最后一道甜点出炉，所有工作人员纷纷围坐到长桌旁，边试吃边品头论足，发表意见，气氛轻松热闹。

　　艾莲娜双手捧着一盘刚出炉的甜点，走向小枫，双颊还微微泛红：「这是我新做的布丁，用低温蒸了两个小时，搭配白兰地奶油……你帮我试吃看看，味道如何？」

　　小枫点了点头，接过汤匙，轻轻舀了一口送进嘴里。他没急着回答，而是静静咀嚼，细细品味着甜点在舌尖化开的层次。

　　艾莲娜忍不住靠近了一点，像是小狗狗等着被夸的眼神：「怎么样？」

　　小枫看了她一眼，嘴角微微扬起：「诚意满分，料好实在。但是……」

　　艾莲娜见状，紧张地眨了眨眼：「怎么样？太甜？不够香？」

　　他低声笑了笑：「不是，这已经很好了……不过如果能稍微改良一下，会更让人惊喜。」

　　「哦？」她不但没被打击，反而兴致勃勃地凑到他面前，「那你有什么妙招？说来听听～」

　　小枫嘴角一弯，露出少见的自信微笑：「如果把布丁缩小成一口大小，做成球状，外层包裹黑巧克力脆皮，里面是微温的果香布丁内馅。上桌时再淋上一点点橙酒……你可以想象吗？那种『啪』的一声，酒香和巧克力同时炸开，像圣诞礼物般的惊喜。」

　　艾莲娜听得眼睛越睁越大，最后拍手一笑：「这是——高级甜点界的『布丁惊喜包』对吧？」

　　「差不多。」小枫点点头，眼神里闪过一丝温柔，「小巧、精致，又不腻口。最重要的是——吃完大餐之后，还对你念念不忘。」

　　艾莲娜怔了怔，被他话里的情感轻轻触动，然后笑得眼弯如月：「你真的懂好多喔……你家该不会也刚好有什么米其林甜点师傅吧？」

　　小枫微怔，刚才说得太顺，竟一时忘了收敛。他轻咳一声，赶紧低下头装忙：「只是……吃过一些好吃的甜点，心得比较多而已。」

　　他尽力说的平凡无奇，丝毫没发现当他转身离开时，艾莲娜仍站在原地，眼神里满满都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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