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2 踢馆

　　自从小枫第一次在音乐餐厅演奏钢琴后，便宛如一颗悄然坠落的星子，照亮了原本只是单纯有琴声陪衬的餐厅，在平静如水的生活中，激起了一圈圈涟漪。

　　那日，一曲落定，掌声却没有立即响起——所有人都沉醉在余音中，久久无法回神。那琴声干净得像刚降落的雪，清亮却不寒，彷佛能穿透人的记忆，把某些尘封的温柔轻轻抚起来。

　　在场的几位音乐界退休人士，一致给予高度评价。在他们的口耳相传下，小枫的名声渐渐传开。

　　餐厅的人气随之水涨船高，渐渐地，来此的客人不再只是为了一顿饭或片刻消遣，有人专程前来静心倾听，也有人带着乐器，只为与那位传说中的少年共奏一曲；亦不乏心高气傲者，带着几分不服与试探，专程走进店里——来踢馆。

　　隐在巷弄中的音乐餐厅，竟在不知不觉间，俨然成为了现代版的华山论剑。

　　可处在风暴中心的主角却不觉得他们这是挑衅或比拼，他喜欢这种互相切磋的氛围，谦逊又有点自卑的他始终保持低调，温和儒雅的性子，让人无法对他兴起敌意，即便掌声如潮，他永远都像第一天学琴的孩子一样保持着初心。

　　这天傍晚，小枫才刚和一位旅欧归来的小提琴家结束一段即兴合奏。钢琴与提琴交错共鸣，旋律从低回婉转到奔放高亢，忽而如低语细诉，忽而又如浪涛拍岸。两人的呼吸与节奏紧密交织，音符像是相识已久的老友，时而戏耍，时而深情。

　　最后一个音落下时，两人几乎在同一瞬间微微吸气，动作如出一辙，彷彿事先排练过，可现场的人都知道，他们只是初次相遇。

　　那是一种近乎奇迹般的契合。

　　琴音一止，餐厅陷入一片静默，片刻后，才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与惊叹声。人们不禁低声耳语

　　——这真的是他们第一次合奏吗？怎么可能？

　　站在钢琴旁的小枫仍是一贯的谦和微笑，向提琴家轻轻颔首致意，脸上一如既往地腼腆。他收拾谱架，回到柜台，继续擦拭水杯，招呼客人，彷佛刚才那一幕与他无关。

　　但这愉快的气氛，很快就被打破。

　　正此时，一名看似大学生模样的青年推门而入。他目光扫过餐厅内部，最后停留在那架钢琴上，脚步不缓不急地走了过来。

　　罗伯特老板正要开口接待，对方已自报来意：「听说这里有位天才少年，不知可否切磋一曲？」

　　小枫正低头整理酒单与餐点，罗伯特的妻子玛丽感觉来者不善，悄悄靠近小枫，轻声问：「小枫，那位同学……好像是来踢馆的。要不要我帮你挡一下？」

　　小枫朝他笑了笑，温和道：「没关系的。」

　　一道带着倨傲的声音传来：「你就是……那个弹钢琴的？」

　　小枫一怔，温和地询问：「您是……？」

　　「我是中央音乐学院钢琴系的学生。」对方直截了当，「听说你在这里弹得不错，我想试试。」他语气不高，却透着一股年轻气盛的锐气。

　　小枫顿了一下，放下手中纸笔，礼貌地回以一笑：「现在是我的工作时间，但如果你想弹，我可以听。」

　　对方彷佛被激起了胜负心，冷笑一声，也不客套，径自坐上钢琴椅，挑了一首节奏繁复的拉赫玛尼诺夫选段，技巧繁复、转调频繁，每一个音符都带着炫技意味。

　　他就像一只张扬的雄狮，在琴键上纵横驰骋，音符激昂汹涌，几乎要将整座餐厅掀起。一曲落定，余音仍在空气中盘旋未散，现场却已爆出雷鸣般的掌声，四座皆惊，像是刚目睹了一场音乐的风暴。

　　此时，所有人的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了那位仍站在柜台旁、沈静如水的少年身上——他们想知道，小枫会如何应战这样气场强大的对手。

　　小枫神色专注，眸光里映着舞动的音符，表情露出由衷的惊艳。

　　他鼓掌的双手还悬在空中，嘴型微张，根本忘记自己是对方眼中的竞争对手。「真是太精彩了……」他轻声说，语气里满是由衷的佩服，「我以浅薄的资历，自愧不如，根本比不上你的气势与实力。」

　　那名青年原本眉宇间尚有一丝不服的傲气，在这不加矫饰的赞叹声中，竟有些被抚平了。他愣了一下，似乎没预料对方竟会轻易就认输。

　　可他很快又回过神，皱起眉头，语气里带着一丝急躁与不甘：「你不打算回敬一首吗？你不弹，是瞧不起我吗？」

　　小枫唇角微微一勾，神情仍是温和，却在心中轻轻叹了一口气。这让不爱与人争长论短的他，很是为难。

　　正当气氛有些僵持不下，先前合奏的小提琴家适时走了过来，嘴角含笑，像是早就预料到会有这一刻。

　　他举起手中一本泛黄的乐谱本，轻轻拍了拍封面，语气不疾不徐：「既然两位都有兴致，不如各挑一首这上面的曲子。这是我多年前在欧洲收集的私人手抄本，虽然年代久远，却能真正考验你们对音乐的理解与诠释。」

　　小枫怔了一下，很快就明白了对方的用意，微微一笑，轻声点头：「好啊，这样很好。」回头，对这位前辈投以感激的目光，谢谢他的解围。

　　两人分别挑选了一首难度相当的缓板曲。钢琴系男学生先弹，技巧稳健，情绪张扬，赢得一片喝采。而小枫的旋律一出，却让餐厅再次静了下来。

　　指尖落下的第一个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但就像微光初照，渐渐铺开——像是从某个深埋心底的地方慢慢流出，无需华丽的装饰，却每一音都敲进人心。

　　曲末，观众无声鼓掌，没有人想打破这样的静。

　　青年听得极为专注，神情从傲慢转为沉静。曲终良久，他才像从某种思绪中抽离般抬起头，凝望着小枫的方向，沉吟未语。

　　终于，他走上前来，最后竟主动向小枫伸出手，眼底那股初来时的锋芒也悄然散去。小枫没有迟疑地回握，唇角的笑依旧如昔。

　　两人眼神交会，并无交谈，一切尽在不言中，青年就这样默默地走了。

　　宾客们低声窃语，争论着到底谁更胜一筹，一边是技巧高超、气势如虹的青年；一边是内敛温润、余音绕梁的少年。

　　就在众人都还在揣测时，坐在角落的一位白发老教授放下酒杯，轻轻开口，声音不大，却压制了所有议论的声音：「一位弹出了所有他学过的东西，另一位……弹出了他未说出口的心。」短短一句话，便定了这场比试的高下。

　　四座皆静。

　　经过这一次的比试，小枫的名字在圈内悄然传开，然而，名声渐起，他却依旧一副国中生模样，帽T、布鞋、洗得发白的牛仔裤，是他一贯的打扮。他从未在意那些标签，也不曾觉得寒酸，彷佛再多注视，也掀不起他心中一丝波澜。

　　罗伯特夫妇早已将这孩子当作自家人一般疼惜。罗伯特为了让他能安心练琴，爽快地开放了餐厅的店休时段，随时欢迎他使用。玛丽更是宠得无微不至，亲自带他去添置几套合身的衬衫与西裤，又约了熟识的理发师为他修饰打扮。

　　那张本就清秀的脸，在稍加打理后显得格外温润俊朗，一身合身的衣裳衬得他身形修长、气质出尘，整个人像是从钢琴里走出来的王子。

　　当他换上新衣踏进餐厅，彷佛一道白光悄然划开了纱幕，让人眼前一亮，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被那修长的身影吸引。

　　年轻女孩们掩嘴低语，捧着脸偷看，眼神里是藏不住的喜悅；连已婚的师奶们也频频回头，笑得宛如初恋中的少女，羞涩中透着悸动。令人倾慕的外貌，和温润内敛的气质，再加上仿如情人枕边细语般温柔的音乐，再没有人能逃过这视觉与听觉的双重爆击。

　　就在众人沉醉于那场美妙的乐音之际，几位少女悄悄拿出手机，录下他演奏时那双垂着长睫、神情温柔专注的模样。这些短短的片段，如同不经意撒落风中的蒲公英种子，悄然飘进网络的长空，无声无息地扩散。

　　在小枫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播放量与追踪人数如春水初涨，日夜攀升，即将在音乐圈掀起一阵现象级风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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