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原来是故人没死-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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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话说,若李少川真要与他再赌运气,任映真到底还是会认真考虑和犹豫的。虽说纪小姐九成九已经不在人世,但到底还有家人和通珍记在,是跑不脱的。因一时贪念以“纪明月”的身份输掉赌注……不提萧承钰和应拭雪打算怎么收拾他,收视率会崩的。
但李少川竟要与他比这个,他实在没有输的道理。唯有这局,常理来说难如登天,却有他大大的赢面。
“好。”他说,在场者俱是一震。
“我并非不知轻重,只是李坊主此局实在有趣,若只凭运气,我断然不敢下场。但李坊主此局,我心里倒是有些把握,并非鲁莽。我不会让通珍记蒙羞,更不会以萧府的脸面去冒险。”
“这千金坊内,赌徒百态,其心思流转,欲念交织,与通珍记中那些试图蒙混过关、设局坑骗的客人,本质并无二致。李坊主此局,看似赌千术,实则赌人心。而识人辨伪,正是我纪家安身立命之本。”
“只是明月行动不便,观察恐有疏漏。可否请表姐在旁协助记录?”
萧承钰微微一怔,眉头还未松开,眼底却闪过一丝思量。
他自然知道“纪明月”这番话是胡诌,但这借口也算自圆其说。这段日子相处,他相信这人敢当众应下赌局,必定胸有成算,不然只会自取其辱。
而且,拭雪在旁,总能留些退路。
应拭雪盯他两息,点头:“我陪你去。”
“纪小姐想选哪一层?”
“第二层。”
“那我便选第一层!来人、准备点香!”
李少川去了第一层,应拭雪则推着任映真进了第二层。两人做好准备:“开始吧。”
千金坊内,丝密如网。
它们众生百色,刺目、浑浊,闪烁不定,有的几近透明,有的深沉如墨,层层叠叠,动态流转。
这就是人生、这就是社会。
这就是他习以为常,日日所见的世界——一个充满了欲望和算计的巨大的生命体。
应拭雪默默推行轮椅,也扫过每一个赌局、每一处细节。她收回目光,轮椅上的少女看起来仍安然自若,不见一丝迷惘。她观察片刻,心中不禁升起几分意外的赞赏。
她目光下落,落点在纪明月左耳耳垂。
血红一点,鲜艳如血。
就和这张脸一样矛盾……很有趣。那种微妙的矛盾是她感兴趣的根源。这柔弱少女神情里有一种奇异的沉静,周遭的喧嚣和算计都未能真正扰乱她的心神。
表情可以装出来,呼吸和脉搏却很难。
应拭雪在第二层找到了二十五个出千者。若“纪明月”那边数量不足,她或许可以不动声色地匀过去几个,为其找补一二。
铛——!
铜锣声响彻千金坊。
一炷香燃尽,赌局结束了。
众人在第三层重新聚首,应拭雪推着轮椅:“还需要稍作整理。”
李少川哈哈一笑:“那李某便先说说我在第一层的发现。”
李少川在第一层共发现出千者三十七人,其中独狼十五人,两人团伙六组,三人及以上团伙五组。
千金坊的侍从们垂首屏息,萧承钰这边则眉头紧锁。能在短短一炷香内锁定如此多出千者,李少川眼力确实惊人。连应拭雪也有些认可和凝重。
随即,李少川开始详细指认,他的声音清晰有力,连珠炮般将出千者、团伙和手法快速准确地指认出来。
“以上便是李某在第一层的所有发现。”李少川道:“纪小姐,请吧。”
“李坊主洞察入微,明月佩服。”纪小姐微一颔首:“我在第二层共发现出千者三十五人,其中单人出千者十人,两人团伙四组,三人及以上团伙三组。”
李少川嘴角微微一勾。只差两人,可惜了。赢就是赢。
却听任映真接下来道:“有十人虽然分属不同桌,看似毫无关联,但他们的行为模式、眼神交流、乃至下注节奏都异常同步,我怀疑他们同属一个大型团伙,负责在不同赌桌间传递暗号、转移筹码,掩护彼此进行大额套利。还有三组人,明面上互不相识,甚至故意制造冲突,但实有合作。”
李少川脸上的笑意忽而收敛。
若真如“她”所言,他是要输了。
“袖里乾坤、听涛辨位、四象吞金……千金坊内卧虎藏龙,明月见识了。”
然而“纪明月”每说出几人一同,李少川的眼睛也就越亮:“去、按纪小姐所言去查。”
侍女脸色一凛,躬身领命,无声退下。
厅内短暂地静了片刻,只剩茶香氤氲。
侍女去而复返,脚步无声,脸色凝重得可怕。她快步走到李少川耳边,俯身在他耳边低声汇报。
李少川听着,端起茶盏,低头看着茶面上的波纹。侍女说完,他忽而抬头,笑得爽朗:“纪小姐好眼力,李某心服口服。”然笑意虽然回到脸上,他眼底却多了几分探究:“只是我很好奇,这些人都是多年混迹赌坊的老千,手法隐蔽,关系更是藏得极深,旁人哪怕日日出入此地,也未必能看出端倪,纪小姐又是如何发觉的?”
“李坊主抬爱了。”纪小姐神情不卑不亢:“赌坊中出千的客人,不仅要赌手法,更胜在赌人。正如我方才所说,通珍记开门做生意,来来往往的客人三教九流,久而久之,明月多少也能揣摩一二。”
“毕竟做家中这行当的,最怕的就是有人暗中合伙做局坑银子。若不多留个心眼,迟早要吃大亏。今日不过是将铺子里防骗的功夫,用在了这千金坊罢了。”
李少川闻言,指尖轻轻敲着茶盏边缘,低声长叹,似真似假地惋惜道:“纪小姐,如此天资……可惜、可惜了。”
他话未说完,但意思已明。
通珍记并非只有一个独女,长女纪明月下还有次子纪明风。纪明月已许给萧家,古往今来,绝没有外嫁女继承家业的道理。
萧承钰听着,眉头微微一挑,倒是没说什么。
“我愿赌服输,赌约作数。九曜定星盘自会借出,九窍蕴神佩也是纪小姐的了。”李少川放下茶盏:“纪小姐,请。”
“谢过李坊主。”
李少川含笑摇扇:“纪小姐客气。此佩若真能助你调养元气,也算不负物尽其用。”说罢,他目光移向萧承钰,“至于九曜定星盘,我李某素来言而有信,当即奉上。”
玉佩入手微凉,气息温和磅礴,如涓涓细流顺着掌心和指尖涌入,微弱的暖意。任映真低下头微微用力……握住了。
他手一挥,侍女呈上一只乌木木匣。匣盖开启,黑沉沉的盘身闪烁着冷光,九枚宝石如繁星散布,辉映相生。
萧承钰微微颔首:“多谢李坊主。萧某与通珍记,皆铭记在心。”
春鹂上前小心接过。赌局至此,终于落下帷幕。
李少川不曾相送,一行人各怀心思离开,背后千金坊依旧灯火通明。第三层的高窗仿佛一只兽眼,注视着离去的猎物。
高窗后,正是负手而立的李少川。
“唉,”他意味不明地笑道,“有些牌留到该出的时候,才最值钱。我自信不会看错,应少侠却毫无反应,实在不便多言啊……不过,李某等得起,我们来日方长。”
夜色沉沉,千金坊之外的悬松城街巷冷清,不过偶有犬吠罢了。
天色既晚,一行人回客栈落脚。萧承钰交代伙计上了宵夜,又让护卫看紧楼道。上楼这一遭还是表姐搭手,想想春鹂秋雁两个丫头怕是架不动他,任映真便也从善如流。
纪小姐的房间是客栈最僻静的位置,春鹂秋雁在外间歇下守夜,而萧承钰和应拭雪的房间分列左右。
任映真并未立刻入睡,躺在床上时不忘把那枚九窍蕴神佩掏出来放在胸口。他收敛心神,将意念沉入体内,再次尝试调息,引导玉佩的涓涓细流汇向右臂。
久旱逢微雨。
那些钉痕洞穿的经脉处缓慢被打磨、修复,无数根细密银针探入断裂扭曲的位置,浸润、软化,重新缝合。只是速度太慢,水滴石穿,春蚕吐丝,几近不可察。
任映真并不失望。本来也没打着一枚玉佩就能修好手的主意,这东西李少川介绍的时候就说了,怕要经年累月才见成效。即便是这缓慢得近乎可笑的进展,也比毫无希望要好得多。
只是。
“任映真”已经死了。
现在这副躯壳中只有一个外来的意识体,任映真一离开,就再也没有以后了。第八期节目可能会比之前的时间都要长,五年?十年?谁知道会发生什么。
在主人公既定于最后死亡的前提下,要如何给这个故事一个令观众满意的结尾呢?
玉佩还在散发丝丝缕缕的暖意,他心中却只有冰冷沉重的压力。
半个时辰后,内力运转渐入稳态。他放松肩背,调整呼吸,看起来完全陷入沉睡了,实则还在调息。
【……这是励志频道吗快给我看哭了】
【生前何必久睡死后自会长眠,我真有点佩服你了任映真】
……
离开悬松城,一行人沿阴山脚下古道北行,山壁陡立,另一侧是云海深渊。马蹄声在石道上敲出细碎回响,在马车里调息半日,任映真有点头晕,他掀开车帘打算透口气,就见十数条细密的暗色丝线绕向马上的萧承钰。
哦嚯。
他只看得见活人的线,而这些线似在收网。此行特意赶了夜路,要等的恐怕就是这些人了。
任映真还没作声,风却骤变。穿林叶响中,掺进细不可闻的啼哭与嗤笑。
马匹耳尖骤然竖起,喷着白气后退。
应拭雪望着前方空无一物的古道:“——挂棺煞,戒备!”
四面八方,层层叠叠,哀怨的乐声和撕裂的哭号扑面而来。火把光影不稳,护卫们神色惶急勒紧缰绳。
而就在那火光摇曳的阴影边缘,一个东西“挂”在了前方。
其形貌怪诞,四肢奇长,风干拉长的枯枝一般,皮肤干裂漆黑,紧紧裹在嶙峋骨架上。低垂的头颅几乎要塞进胸口,那双眼睛没有眼白和瞳孔,只有两截惨白的蜡烛在黑暗中幽幽地亮着。
“护住火把!”
可那挂棺煞身体猛地一沉,如墨汁入水瞬间融入阴影之中,接着从一名手持火把的护卫脚下的影子里浮了出来。它枯爪前钩,那护卫的身体猛地一僵,双眼瞬间翻白,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的哀鸣,手里的火把啪嗒一声掉落下去,身体挺直,双脚离地,脚尖在空中轻轻晃动——
嚓。
应拭雪从马上飞到那护卫面前,剑锋疾出,斩出一道炽白弧光。那挂棺煞发出一声低笑,影子倏然收缩。那护卫断线木偶般坠落,被应拭雪一把托住,推进另一名护卫怀里。
“结阵!”萧承钰喝道:“灯火成环,不准散开!”
护卫们慌乱中举起火把,灯光连成一片,映出周围高墙般的黑暗。而那黑暗里还潜伏着更多影子,细长肢体在光影交界处缓缓探出,一寸寸逼近。
不止一只挂棺煞。
一阵刺骨阴风平地卷起。
惊呼、命令,兵刃出鞘,统统搅成一团杂音,所有人的视野也被这阴风卷起的尘土和寒意所模糊。
“爹、娘!别丢下我!”
“不!我不要吊死!”
“放我下来!”
几名年轻护卫已经神情恍惚,无意识地向黑暗深处走去。
萧承钰一剑将从马车轮下钻出的挂棺煞逼退,剑锋与枯爪相撞,竟发出金铁交鸣之声,震得他虎口一阵发麻。
“抓紧了!”他身形一晃,探身而入,竟无犹豫,一手揽住任映真的肩背,将人扯到怀中,从破开的马车车门中倒射而出。
此时若对这“纪明月”弃之不顾,乃是前功尽弃。而且千金坊一事他已察觉对方或大有可用。
就在他们离开的刹那,仿佛有无形的巨掌从上方拍下、那辆马车被彻底拍碎,木屑尘土飞扬!
破碎的车辕没入黑暗里,发出咔嚓咔嚓声。那些惨白的烛眼再次亮起。数道深灰色的影子从古道两侧的乱石和枯木后窜出,任映真看得清他们身上的连线。明明是活人,却刻意模仿挂棺煞的姿态,在这夜里难以分辨。
其中一个倒霉蛋就叫应拭雪当挂棺煞给一剑砍了,而血肉之躯又岂能与凶煞诡物相比?血花迸溅。
应拭雪剑势不停,声如霹雳:“活人混进来了!护住火源、向高处移动!”
本已有混乱散开趋势的队伍又重新尝试凝聚起来。
然而此时,萧承钰这边的局势却不容乐观。活人杀手和挂棺煞掺杂在一块,他三面受敌,还有一只手寻不到时机把人放下,几乎陷入绝境。
忽然,怀中之人动作极轻,像是因恐惧而攥住衣襟,却暗暗将一物按到他胸口,一阵清凉的触感隔衣传来,多半是九窍蕴神佩。紧接着,一个低得几乎要被风声淹没的声音贴在耳边响起:
“左后方。”
生死关头,哪容多思。萧承钰眸色一冷,剑锋骤转,一名藏于阴影中的杀手咽喉瞬间被剑尖洞穿。
他连惨叫都未及发出,整个人如同破麻袋般被凌厉的剑气带得横飞出去,重重砸在岩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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