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月下云雾海（四十九）

　　月之静静地望着他们的背影，心想着：原来师父以前曾有过其他的徒弟吗……

　　直到楼枕空先一步离开此地后，梅千观迈着沉重的步伐拦在了月之身前

　　“小月之，先等一下。”

　　月之停下了脚步：“三阁主？”

　　梅千观双手抱于身前，笑着说道：

　　“有些话你师父不能开口，他托我转告你一声。”

　　月之朝一旁探着头，想要追寻楼枕空的身影，却发现外面连一个影子都没有。

　　梅千观：“虽然我们不愿再继续为水宫卖命，那位大人也已经决定不再食用蓝色浆果，这对我们来说，本应是好事。”

　　“可前些天由通天阁外派的弟子在寻山时，发现云雾山内多了许多毒雾，其中有不少弟子被毒雾沾染导致死亡。”

　　“其实先前也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只是毒雾稀薄，且只在深山内发生，与人体并无害。只是现在毒雾已经逐渐扩散了出来，有了复发的征兆……”

　　梅千观面色凝重地将自己随身携带的玉瓶塞入月之手中，她语重心长地交代着：

　　“月之，这里面是通天阁内珍藏的人鱼血，我们需要你想办法研制出新的蓝色浆果，并劝导那位大人重新食用，这样才能救所有人。”

　　月之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烫手山芋，神色瞬间慌张了起来。

　　“三阁主，我做不到，您还是收回去吧。”

　　梅千观：“此事只有你能办到，若是最后那位大人的眼睛彻底失明，他便不能净化云雾山海内的毒雾，到那时，我们只有死路一条……”

　　月之低声说着：“我以前听我的朋友说过……那年海因为过度净化毒雾，导致自己的双眼变得发黑发紫。”

　　梅千观见月之在认真思考着那些话，她接着说道：

　　“如今那位大人的安危间接决定了整个云雾山海的生死，这件事是经过通天阁内的阁主和长老们一至决定的，但愿这一切还来得及……”

　　月之眉头紧锁地说着：“可是海已经知道这一切的真相了，他不会再食用蓝色浆果了。”

　　梅千观猜到月之会这样说，她不假思索地说道：

　　“那如果我说只用尸体也能种出蓝色浆果呢，死人也可以助那位大人重获光明，你也不愿一试吗？”

　　月之在听到死人也有用后，明显愣了一下，他先前强硬的态度也有了些缓和。

　　“你……你说什么？”

　　梅千观眉头微皱，面色认真地说：

　　“我就是从死人堆中爬出来的，没有人会比我更了解种植蓝色浆果一事。”

　　“你跟我来……”梅千观带着月之走到一处隐秘的森林中。

　　她徒手扒开一旁成堆的落叶，被随意堆在一起的尸体便尽数露了出来。

　　月之看着眼前的死者身上全都穿着通天阁内的弟子服，他没想到会死这么多人，月之垂下的双手紧紧地攥着。

　　“他们都是因为毒雾死的吗……”

　　梅千观一手操控着白玉刀将尸体外面的衣物割开，肉眼可见，他们的身上没有一点外伤，整张脸都从里到外透着乌青，死状显而易见。

　　梅千观：“这些都是外派的弟子，他们都死于毒雾。”

　　月之以前从未接触过毒雾，也不知毒雾的危害如此大，可以随意取走人的性命。

　　“可我什么都不会……我……”月之无助地松开了手心。

　　梅千观：“这些年来，你是唯一能近得那位大人身边的人。月之，你经常与水宫内的那些妖待在一起，也是最了解他们的人，要想劝说那位大人，你是最合适的人选。”

　　月之垂下头下意识地后退着，

　　“不，我不能这样做！”

　　梅千观见他有了退缩之意，故意大声喊着，想要以此激他妥协。

　　“月之，你也是通天阁的一员，你难道要眼睁睁看着此地的毒雾将我们所有人毒死吗！”

　　月之回道：“一定还有别的办法，我们再想想别的办法好吗！”

　　“来不及了！”梅千观快步走上前，一把拉过月之的手，将他拽到那一堆尸体旁边，强迫他直面族人死去的惨状。

　　“没有比现在更好的办法了，我们是有时间一点一点地尝试，可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怎么办，越往后拖毒雾就会越多，只有喂那位大人吃下蓝色浆果，这已经是目前最好的办法了！”

　　月之明白这些道理，深深地无助感涌上心头，他擦了擦湿润的眼眶，最后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梅千观：“通天阁也不希望再有人因毒雾而死，只要用那些死去的尸体就能挽救这一切。”

　　梅千观见月之点头后，她将月之带到一处山坡前。

　　月之望着堆在下方的尸体，其中还有不少的妖兽，他难以置信地睁大了双眼。

　　“为什么就连妖兽都死了……”

　　梅千观失望地叹了口气，语气中满是同情：

　　“唉……在天灾面前，所有生灵都是平等的。”

　　“人在刚死后，其身体内还存着少量的血，蓝色浆果本就是依附血液扎根的。虽然是死人，但总归是血肉，能生出一颗也是好的。月之，你对妖兽最为熟悉，此次任务非你莫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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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之紧握着手中的人鱼血不知在尸群中爬了多久，他每剖开一具尸体，眼中的惊恐就会多加一分。

　　可不论他在尸身被刨开的血肉内滴入多少滴人鱼血，始终没有奇迹发生，月之的眼中充满了绝望的泪水，他回过头望着那一地的试验品。

　　月之最后不得不相信，死人的体内不能生长蓝色浆果的。

　　可外面的那些凡人怎么办，这里的生灵怎么办，难道要眼睁睁看着他们被毒雾杀死。

　　月之一想到自己肩负着所有人的命运，他在濒临崩溃之际，只能挥舞着自己的拳头捶打着身下的尸体。

　　“啊！！啊！”

　　“怎么会这样！”

　　崩溃的呐喊声渐渐变成了绝望的哭喊声，月之低头看着自己沾满了血迹的手心，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相信这么荒谬的办法，竟然真的亲手刨开了人的尸体。

　　月之拼命地往自己的衣服上擦手，他想把手中的血污擦拭干净，可这样只会越擦越脏，将表面的血渍按入毛孔内。

　　月之万念俱灰之下举起了装着人鱼血的玉瓶，他一把捏碎了那玉瓶，人鱼血瞬间从一半瓶身的裂口处洒出。

　　人鱼血在划过月之的手腕时，渐渐地被肌肤所吸收，只有一滴血钻入了月之刚才意外划伤的手心中。

　　月之感受到自己的手心突然升起了温热感，他张开手心后，才发现原本受伤的掌心中，竟平白无故地生出了灵力，一棵极小的嫩芽慢慢冒出了头。

　　他被眼前这一幕震撼到愣住了，直到那极小的嫩芽化作一缕灵气钻入月之的手心，那伤口瞬间被治愈。

　　刚才那是……月之为了再看仔细一点，他故意割破自己的指尖，将人鱼血滴在上面，不出所料，那小嫩芽再次冒了出来，还没等它自己融入体内，月之眼疾手快地将其拽出。

　　月之先前听梅千观提起过，若是成功，种子自己就会冒出来，看来这就是蓝色浆果的种子了。

　　他将种子小心翼翼地放入死人的尸体内，经过漫长的等待，最后只有在人的眼眶中才能存活下来，一株上面也只长了一颗蓝色浆果。

　　月之欣喜若狂地捧着那棵独苗走出了尸坑，再看到梅千观朝自己走来后，兴奋地大喊着：

　　“我找到了，我找到了！”

　　只是他还未等到梅千观走上前，便失去了意识，倒地昏死了过去。

　　梅千观其实一直在暗处观察着月之的一举一动，她没想到月之真的能在死人堆中找出办法。

　　她手速极快地接过那即将落地的蓝色浆果，梅千观顺道将昏死过去的月之抵在了站在自己身后的寒山雨身上。

　　寒山雨颇为意外地说着：

　　“哟！没想到小月之还真能完成这次任务。”

　　梅千观望向月之的眼中透着欣赏之意，“我早说过，月之是最合适楼枕空的……”

　　寒山雨背着月之一路走回了通天阁，他将月之送回房间后，与站在窗边的梅千观说道：

　　“本来我以为可以换个身体了，唉～没想到月之只用了不损害性命的方法，看来我还得在这具身体里面呆一段时间了。”

　　梅千观看了他一眼说道：“怎么，现在这具年轻的身体不好吗，温土已经死了，对你也不会有排斥，我倒是看着你比以前顺眼多了。”

　　寒山雨随手摆弄着腰间一直挂着的小木剑，笑得十分灿烂。

　　“确是，我已经很久没有接触过年轻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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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月之再次醒来后，房间内就只剩下他自己了。

　　他醒来后没有感觉到身体有任何不适，就连手上的伤口也已经完全愈合了。

　　月之：“这一切应该不是做梦吧。”

　　就在月之刚踏出房门时，外面好像隐隐传来一阵轻微的哭泣声。

　　“大白天的，是谁在哭？”

　　月之站在门口处勾头朝自己的住所外望去，以往热闹的后庭院不知为何竟变得冷清了起来，难道是通天阁内有什么事发生？

　　他寻着那处哭声走去，在一处半开的房门前停下了脚步，月之敲了敲门，好心地问了一声：

　　“有人吗？”

　　房间内的人在听到月之的声音后，瞬间跑到门口处，还穿着寒山雨衣服的温土一把抱住了月之。

　　温土见到老朋友，委屈地说着：“月之，是我啊！我是温土！”。

　　月之一开始还以为是自己刚睡醒，看错了，他没想到温土真的还活着，有些语无伦次地说道：

　　“温土，你……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那寒山雨又是怎么回事？”

　　温土将他被寒山雨的魂体占了身子的一事全都说了出来，他还说寒山雨有许多的替身，都被关在一处暗无天日的暗室中。

　　温土朝月之不停地道歉，边哭边说着：

　　“对不起，我知道寒山雨用我的身体做了许多坏事，我也不想的，可是我控制不住我自己的身体。”

　　直到温土跪坐在地上，月之这才注意到温土的手中一直握着三阁独有的玉瓶。

　　月之看着那从玉瓶中透出的液体，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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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土，你手上拿的是什么？”

　　温土将手攥紧，说道：

　　“是梅千观送给寒山雨的人鱼血。”

　　“你拿人鱼血做什么？”月之心中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温土：“其实那天我看到了，我看到你用眼睛种出了蓝色浆果。”

　　“我在获得了短暂的清醒后就在想着，若是我变成了废人，寒山雨是不是就能放过我。”

　　“温土，你别犯傻！你一定要好好活着。”月之一边劝导着，一边想着如何玉瓶夺回来。

　　温土苦笑道：“若是寒山雨想换一个身子，我随时就会死去，还不如我给自己谋一条生路。”

　　月之还未来得及阻止，就见温土徒手捏碎了玉瓶，他用沾染了血迹的指尖从双目上划过。

　　温土一手捂着流着血泪的眼睛，另一只手朝身前探索着，将独有的两颗蓝色浆果放到月之的手中。

　　温土吸了一口冷气，颤着发白的嘴唇说道：

　　“就算是死，我要有价值地死去……”

　　这一切都发生的太突然，月之不知所措地看着塞入手中蓝色浆果，他本想上去搀扶着温土。

　　月之：“温土，你！”

　　温土却道：“别动，我不想连累你，你今日只当从未见过我。”

　　温土一手扶着门框，颤颤巍巍地朝外面走去。

　　月之蹲在地上好大一会儿才敢哭出声音来，他将用眼睛换来的蓝色浆果小心翼翼地护在怀中。

　　过了好一会儿，月之意识到了什么，他撑着发麻的双腿跌跌撞撞地朝外面跑了出去。

　　事情已经变成这样了，他不能让温土的心血白费，月之带着来之不易的蓝色浆果往云雾海的方向赶去。

　　与此同时，温土在离开通天阁后，他瞬间站直了身体，先前做戏装出的悲痛一扫而空，流着两条血迹的脸上勾起了怪笑。

　　“小月之上当了，行了，带我过去吧。”寒山雨用着温土的身体朝隐藏在一旁的人交代着。

　　来人戴着白色的斗笠，轻笑着：“万事俱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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