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苏曼的离间计

　　加密通讯那端戛然而止的沉默，像一道无形的冰墙，骤然横亘在秦薇与楚然之间。那场关于“公开”的激烈争执，没有赢家，只有两败俱伤的疲惫与难以言说的隔阂。接下来的几天，片场的空气仿佛都凝滞了几分。

　　两人依旧专业地完成着每一场戏，台词精准，情绪到位，配合甚至因为某种破釜沉舟般的压抑感而显得更加具有撕裂般的张力，连李导都私下感慨“这两人真是把角色那种相爱相杀的纠结演到骨子里了”。

　　但镜头之外，那种刻意维持的、近乎真空的疏离感，却明显得连周围细心的工作人员都能隐约察觉到。

　　秦薇变得更加沉默。休息时，她总是独自坐在远离人群的角落，戴着耳机看剧本，或者望着远处出神，周身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清冷气场。她与楚然的交流，严格限定在必要的、关于剧本和表演的范畴内，语气平静，公事公办，眼神不再有任何多余的停留。

　　楚然的变化则更为外显一些。他依旧会和工作人员说笑，维持着阳光的形象，但那笑容似乎少了些温度，多了些公式化。他不再像以前那样，会“不经意”地将目光投向秦薇的方向。偶尔在不得不进行的短暂交流后，他会很快地移开视线，嘴角习惯性扬起的弧度里，带着一丝难以捕捉的落寞和……赌气般的倔强。

　　这种微妙的气氛变化，没有逃过一双始终在暗中观察、并且伺机而动的眼睛——苏曼。

　　她像一条敏锐的猎犬，立刻嗅到了这不同寻常的“冷空气”。虽然不清楚具体原因，但她可以肯定，秦薇和楚然之间，一定发生了某种不愉快。这对她而言，简直是天赐良机。

　　“呵，看来再‘默契’的搭档，也免不了有摩擦的时候。”苏曼坐在自己的化妆镜前，看着镜中妆容精致的自己，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冷笑。她的助理正在帮她整理发型。

　　“曼姐，您的意思是？”助理小声问。

　　“没什么。”苏曼心情颇好地拿起一支口红，细细描绘着唇线，“只是觉得，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有些人啊，占着最好的资源，却不懂得珍惜，白白浪费了机会。”她的眼神里闪烁着算计的光芒。

　　她开始更加频繁地、且更加“自然”地出现在楚然周围。

　　片场休息时，她会拿着剧本，以“请教前辈”的名义，坐到楚然附近的椅子上，问一些关于角色理解的问题。她的语气依旧崇拜而甜腻，身体语言却更加大胆，时不时会“不小心”碰到楚然的手臂，或者凑近看他手机上的视频资料，发丝几乎要拂过他的脸颊。

　　楚然出于礼貌和剧组和谐，无法直接冷脸驱逐，但每次都反应迅速且界限分明地避开，回答问题时也尽量简洁、官方，带着明显的距离感。阿哲更是如同护崽的老母鸡，时刻警惕地守在旁边，一旦苏曼靠得太近，就立刻找借口插话或递东西，隔开两人。

　　然而，苏曼要的就是这种“同框”和“互动”。她不需要楚然的热情回应，她只需要制造出“她主动靠近，而他并未激烈抗拒”的视觉印象。

　　这天下午，拍摄一场群戏的间隙，天气炎热，剧组准备了冷饮车。演员们三三两两过去取水。

　　楚然刚结束一个镜头，额头上带着细汗，阿哲立刻递上冰镇的功能饮料。楚然接过，走到一旁阴凉处，拧开瓶盖喝了几口。

　　就在这时，苏曼也袅袅婷婷地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瓶矿泉水。她看到楚然，眼睛一亮，立刻笑着迎了上去：“楚然！你也来喝水呀？今天好热哦。”

　　楚然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淡淡点头：“嗯。”

　　苏曼却仿佛没看到他的冷淡，很自然地站到了他身边，拧着自己手里的水瓶，似乎有些费力，娇声道：“哎呀，这瓶盖好紧哦，楚然，你力气大，能帮我拧一下吗？”她说着，就将水瓶递向楚然，眼神带着期待和依赖。

　　这是一个极其寻常的求助，在片场同事之间很常见。若在平时，楚然可能顺手就帮了。但此刻，他敏感地察觉到苏曼笑容背后的刻意，以及不远处一些工作人员若有若无投来的目光。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身体微微后仰，避开了她递过来的水瓶，语气疏离而客气：“不好意思，苏曼老师，我手上有汗，滑。你让助理帮一下吧。”说完，他不再看她，转身对阿哲说：“我去那边看看剧本。”

　　动作干脆利落，拒绝之意明显。

　　苏曼递出去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眼底闪过一丝难堪和恼怒，但很快又被更深的笑意掩盖。她讪讪地收回手，自言自语般嘟囔：“哦……好吧，那我找别人好了。”语气带着点委屈。

　　这一幕，看似是楚然成功规避了一次骚扰。然而，苏曼要的，从来不是楚然的应允。她要的，是整个过程被“记录”下来。

　　不远处，一个戴着鸭舌帽、看似在整理道具的“场务”，手中的手机摄像头，早已悄无声息地对准了他们，精准地捕捉到了苏曼笑着递水、楚然站在她身边（角度问题显得距离很近）、以及苏曼收回手时那“失落”的表情等一系列连贯画面。

　　当天晚上，一个拥有几十万粉丝、专注于娱乐八卦的营销号“瓜田李下”，发布了一条看似“分享片场温馨瞬间”的微博。

　　【瓜田李下：探班《无声之境》~天气炎热，片场氛围却有点甜？捕捉到@苏曼Sun和@楚然Ran休息间隙一起喝水闲聊的画面~苏曼小姐姐好像遇到了点小困难，楚楚动人的样子好可爱！然哥虽然有点害羞躲开了，但同框颜值真的好养眼！期待电影里的表现！[图片][图片][图片]】

　　配图是九宫格照片。精心挑选的角度和瞬间，极具误导性。

　　第一张：苏曼走向楚然，笑容灿烂，楚然侧身站着，角度看起来像是他在微笑迎接。

　　第二张：苏曼递出水瓶，身体微微前倾，眼神带着期盼，楚然的手似乎刚要抬起（其实是下意识避让的起始动作），两人同框，距离被镜头拉近，显得颇为亲密。

　　第三张：苏曼收回手，微微低头，嘴角下撇，被解读为“被拒绝后的小失落”。

　　后面几张则是两人之前其他“同框”的模糊远景，或是对戏时的抓拍，都被赋予了暧昧的解读。

　　文案更是用了“有点甜”、“楚楚动人”、“害羞躲开”、“养眼”等极易引发联想的词汇，看似夸赞，实则引导。

　　这条微博一经发出，立刻在两人的粉丝群和八卦路人中激起了不小的水花。

　　【？？？这俩人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苏曼看楚然的眼神……有点东西啊！】

　　【就是同事正常交流吧？营销号别瞎带节奏！】

　　【可是……苏曼好像真的对楚然挺主动的？上次路透也是……】

　　【抱走我家弟弟不约！拒绝捆绑！】

　　【只有我觉得楚然好像有点躲着苏曼吗？】

　　【楼上 1，感觉弟弟有点无奈哈哈哈】

　　【不管怎样，同框颜值确实高！】

　　话题#苏曼楚然片场互动#很快被推上了热搜榜的末尾，虽然排名不高，但讨论度却不低。苏曼的团队显然在背后推波助澜，不少营销号开始跟进，用“因戏生情？”“姐弟恋萌芽？”等标题吸引眼球。

　　秦薇结束夜戏回到酒店房间时，已经接近凌晨。疲惫让她只想尽快休息。林娜却脸色凝重地将平板电脑递到了她面前。

　　“薇薇，你看一下这个。”

　　秦薇接过平板，目光落在屏幕上那条热搜和配图上。她的动作顿住了，指尖微微收紧。

　　照片上，苏曼那毫不掩饰的、带着侵略性的笑容，以及楚然……那张在特定角度下显得似乎有些“无奈”又“默认”的侧脸，像一根细刺，扎进了她的眼底。

　　尤其是那张“递水被拒”的图，苏曼的“失落”被刻意放大，而楚然的“躲避”在模糊的镜头下，反而显出一种欲拒还迎的暧昧感。

　　若是平时，以秦薇的理智和洞察力，她一眼就能看出这是角度问题和恶意剪辑的结果，是苏曼和营销号惯用的低劣手段。她甚至会冷笑一声，不屑一顾。

　　但此刻，她的心却被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涩的情绪攫住了。

　　刚刚经历了一场关于“隐藏”与“公开”的激烈冲突，楚然那句带着委屈和冲动的“我快受不了了”言犹在耳，此刻却看到他与另一个女人（尽管是别有用心的）以如此“亲密”的姿态被放在公众视野下讨论……

　　一种荒谬的、冰冷的讽刺感，夹杂着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刺痛，悄然蔓延开来。

　　他口口声声说厌倦了隐藏，渴望光明正大。

　　可转头，却和别的女人传出了“绯闻”？

　　哪怕这绯闻是伪造的，但那种被公开“配对”的视觉冲击，依然让她感到了一种莫名的……背叛感。

　　理智告诉她，这是苏曼的离间计，楚然是无辜的，他甚至是在努力避开。

　　但情感上，那种因争执而产生的裂痕，以及连日积累的疲惫和压力，让她的判断力出现了短暂的偏差。

　　她闭上眼，将平板递还给林娜，声音有些沙哑：“无聊的炒作，不用理会。”

　　林娜仔细观察着她的神色，小心翼翼地问：“需要……让团队做一下澄清吗？或者联系楚然那边，统一一下口径？”

　　“不用。”秦薇的声音冷了下去，“越澄清越显得心虚。冷处理就好。”她顿了顿，补充道，“告诉下面的人，不要参与任何相关讨论，把重点引导到电影宣传上。”

　　她的处理方式冷静而专业，无可指摘。

　　但林娜却敏锐地察觉到，秦薇转身走向浴室的背影，比平时更加僵硬，周身笼罩着一层低气压。那是一种被深深压抑的、不愿表露的郁结。

　　林娜在心里叹了口气。她知道，苏曼这一招，虽然拙劣，却恰好击中了两人关系中最敏感、最脆弱的节点。

　　另一边，楚然也很快从阿哲那里得知了热搜的事情。

　　“妈的！这女人有完没完！”阿哲气得跳脚，“然哥，我们得发声明澄清！这完全是造谣！”

　　楚然看着手机屏幕上那些被精心裁剪过的照片，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尤其厌恶那张把他躲避的动作拍得暧昧不清的图。苏曼的算计，让他感到恶心。

　　“澄清？”楚然冷笑一声，“怎么澄清？说苏曼故意骚扰我，我躲开了？那只会把事情闹得更大，显得我们小题大做，还会彻底得罪她和她背后的公司。她现在巴不得我们反应激烈。”

　　“那……那就这么算了？”阿哲不甘心。

　　“让后援会引导一下，强调同事关系，反对恶意剪辑，举报不实信息。”楚然揉了揉眉心，语气疲惫，“其他的……冷处理吧。”

　　他下意识地点开加密软件，看着那个安静的头像。他想跟她解释，想告诉她这完全是苏曼的阴谋。但一想到几天前那场不欢而散的争执，想到她那些冰冷决绝的话语，他伸出的指尖又缓缓缩了回来。

　　解释什么？她会在乎吗？在她心里，或许这些绯闻，根本无关紧要，甚至可能正好符合她“保持距离”的期望。

　　一种混合着委屈、愤怒和无力感的情绪，在他胸中翻涌。他烦躁地锁上屏幕，将手机扔到一边。

　　这一夜，两人隔着一堵墙，各自无眠。

　　片场的低气压持续蔓延。

　　第二天拍摄时，一场需要秦薇和楚然激烈对峙的戏份，两人都投入了前所未有的情绪力量。秦薇的眼神里带着一种冰冷的、被压抑的怒火，楚然的表演则充满了不甘和挣扎的爆发力，碰撞出的火花几乎要将片场点燃。

　　李导看得连连叫好，却不知这惊人的戏剧张力，有多少是源自戏外真实情感的投射。

　　休息间隙，苏曼看着两人之间那明显更加僵冷的气氛，以及秦薇偶尔扫过楚然时那几乎难以察觉的、带着复杂意味的一瞥，嘴角满意地勾起了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

　　她的离间计，奏效了。

　　一颗怀疑的种子，已经借着这场精心策划的舆论风波，悄无声息地种在了秦薇的心底。而这颗种子，在缺乏沟通和信任的土壤里，会如何生长，是否会最终摧毁那本就摇摇欲坠的堤坝？

　　只有时间才能给出答案。而苏曼，显然不会就此罢手。真正的风暴，或许才刚刚开始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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