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2章 今朝同淋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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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南下之后与令狐微见过,令狐微成了新的钜子,将开墓的两柄袖剑都交给了她。

  袖剑在握,她就想起师父,想起尊尊教诲……也想起师父千叮咛万嘱咐,要远离褚昭。

  她这就原谅了褚昭,会不会对不住师父?

  言攸思考着,缘线错杂,剪不断理还乱。

  “你说,我是不是该去看一看师父?”言攸求问于他。

  几个多活一世的人,竟要在这时重聚。

  褚昭也不明。

  但最后,二人还是决定要给亡者一个交代。

  清明时节,细雨绵绵,天地似乎被漂成一片灰白,处处哀悼。

  言攸跪在墓前忏悔。

  “师父,我知道,你阻止我遇见明霁,只是不想重蹈覆辙,你希望我幸福。”

  “师父,我的痛苦是他,欢愉是他,我是个迟钝的人,要经历那么多,才能看清自己的真心,师父……不要怪我。”

  “师父,我最感谢的人就是你,你已故去多年,希望九泉之下,你不要恨铁不成钢,希望师父释然……原谅我这个没出息的徒弟。”

  “师父……阿攸望你来世喜乐无忧。”

  她在石板前叩头,笃笃的声响一直没停。

  褚昭并未阻止,而是同她一起,对着无名碑磕头,神情恭顺平和。

  他会用余下几十年,向言祂证明他已知错悔改。

  骤然间,雨势渐密,从额头嗑出的血被雨点冲下,成稀淡的水红色。

  “师父……谢师父……”

  她既已得到真心,言祂死后无憾。

  殊不知,遥在玉京,另一人的墓碑后,被一位女郎刻上死者生前的遗言,一句衷心的祝愿。

  要言攸岁岁清欢。

  *

  春去秋来。

  言攸和褚昭安排着褚彧去书院上学。

  虽然她与褚昭教养褚彧不成问题,但他日渐长大,需要玩伴,需要同窗,需要在那样的环境下熏陶成长。

  褚彧继承了他爹娘的聪慧,在书院里常名列前茅、出类拔萃。

  常言:慧极必伤。

  所以言攸格外注重褚彧的想法。

  无论时薛错还是褚彧,言攸都倾注所有的温情,不遗余力。

  薛错离开她后选择与薛疏一起生活,父女之间也许要经过多年磨合,才能消弭在幼时缺席的遗憾。

  但是他们和薛错仍有联系,并非老死不相往来。

  年复一年过去,薛错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

  褚彧对他阿姐写了密密麻麻的祝愿,贺她新婚幸福。

  薛错找了一个不错的郎君,和她父亲秉性相近。

  冥冥之中,缘分自有天定。

  薛错的缘分定了,言攸也欢喜,却绝不认同什么“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他们永远是薛错的底气。

  这才是真正的亲人。

  言攸最渴望亲情,所以对已有的亲人甘愿付出心力。

  当年墨山脚下被抛弃的女婴,没有如同她的生父母一半逃避责任、抛却孱弱的孩子。

  而在褚昭身侧,她还能够重复年少轻狂,不必殚精竭虑、昼夜谋算。

  对她来讲,平凡人的一生就是最好。

  她有家国情怀,知兼爱正义,也渴求着小家圆满、温馨和美。

  他们不拘于一方水土,时常迁家,虽然每回迁家总会遇上或大或小的倒霉事,可一家三口小吵小闹后又笑吟吟踏上路途。

  褚彧问:“阿爹阿娘,我们还会不会回玉京啊?”

  夫妻二人相视而笑。

  褚昭不答:“问你阿娘。”

  言攸仰望苍穹湛蓝,旷野的风吹得人飘飘若仙,直教人忍不住乘风而去。

  她说:“会有那一天的。”

  褚彧还惦记着当年保护他的傅贤妃和叔父。

  他们都还好吗?

  褚彧觉得国事操劳,离了玉京之后,父亲都变得年轻了,不再愁眉苦脸。

  做皇帝真难。

  做明君更难。

  他曾作为太子,那些至高无上的都曾是他唾手可得的,因为拥有过,并无什么执着的追求。

  他猜想,父亲会不会也是因为累了,索性以找母亲为理由摆脱那一份苦差。

  只是一想想,褚彧都笑了。

  他们不是生性贪玩好乐、回避责任之人。

  有关的爱恨,褪去那些高高在上的修饰和差异,在今时的点点滴滴中融入骨血,不可分割。

  褚彧偶尔也抓耳挠腮。

  “阿娘,要是没有我,你还会和阿爹在一起吗?”

  这个问题,言攸想了两三日才回答,期间,褚彧饭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还被褚昭点了好几回。

  褚彧心里头大大的喊冤。

  他明明是帮父亲问母亲的真心,这一厢却没讨到好。

  言攸对褚彧总是坦诚,所以才要想通透了再告诉他。

  “阿彧不是我的累赘。”

  “是我和你阿爹认真考虑过,选择原谅的结果。”

  “我总是犯糊涂,也有没看清内心的时候,可唯独没有后悔拥有你。”

  褚昭笑道:“你不后悔,我也不后悔。”

  “你说什么后悔不后悔?当初孩子在我身上,只有我能够决定他的去留。”言攸嗔怪道。

  褚彧塞住耳朵灰溜溜地逃了。

  父亲母亲好像已经过了浓情蜜意的时候,时不时要拌嘴。

  得到那个答案时,褚彧是窃喜的。

  意味着他从没有拖累母亲,他不是什么被逼无奈的产物。

  如果这辈子父亲还逼迫母亲,那他情愿没有他的存在。

  玉京的叔父给他们寄来了信,邀他们入宫团圆。

  褚彧自是求之不得,巴不得立刻闪回皇城。

  是故,他便先行一步,而言攸和褚昭还是更珍惜途中的风光。

  雪,纷纷扬扬,风声拂鬓如似长歌。

  这些年,褚昭都淡忘了她受药物摧残,生出的白发,在飘雪淋头时却注意到了。

  他轻颤着指尖去捻雪,融化成湿润,又试着吹开落雪,呵气成雾,在言攸髻边飞快消散。

  “做什么?”

  褚昭:“头顶都是雪。”

  言攸噗嗤一声笑起来,眉眼缱绻,她道:“自顾不暇了,却只盯着我白了的头看。”

  褚昭抿起嘴唇,抬袖,还是想为她遮盖。

  言攸压下他的手臂,问他不累吗?

  她挽着褚昭的臂弯,两人并肩行路,在苍茫之中坦然迎过霜雪。

  言攸清眸流盼,恢复些旧时的照人光彩。

  她引:“今朝同淋雪……”

  他应:“此生共白首。”

  ——正文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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