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7章 光要自己争

　　夜色如墨，泼在顾氏庄园的落地窗上，却透不进一丝光亮。

　　房间里，苏明心端坐在沙发上，面前的虚拟屏上滚动着检察官可能提出的尖锐问题。

　　这是决战前的最后一次演练。

　　她的指尖冰凉，呼吸却异常平稳。

　　站在她身旁的陆子轩，神情专注地调试着她耳蜗内那枚比米粒还小的装置。

　　“好了，再试一次。”他的声音温和而沉稳，像一台精密的仪器。

　　苏明心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熟悉的《小星星》第一个音符在脑海中响起，清脆，纯净。

　　但这一次，紧随其后的，是一个截然不同的声音——属于苏明玥的，带着穿透一切的力量和温柔：“我在。”

　　这声音仿佛一把钥匙，精准地插入了她意识深处的锁孔。

　　苏明心感到一阵轻微的眩晕，像是灵魂被温柔地托起，从一具沉重的躯壳中抽离。

　　眼前的黑暗褪去，取而代?pad?的是一片温暖的光海

　　“切换成功。”陆子轩记录着数据，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几秒后，光海波动，苏明心凭着自己的意志，强行将意识拉回。

　　身体的沉重感再次袭来，她猛地睁开眼，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再来。”她没有丝毫犹豫。

　　第二次切换，速度快了一秒。

　　第三次，当她再次从苏明玥的意识空间退回时，眼中不再有迷茫和挣扎，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明和坚定。

　　她关掉虚拟屏，直视着陆子轩和站在不远处的顾承宇，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明天，我要以苏明心的名字，说我想说的话。”

　　门外，虚掩的门缝后，苏明玥静静地站着。

　　她听到了妹妹的宣言，那声音里的力量，像一把利剑，劈开了她心中最后一片阴霾。

　　她抬起手，悄悄抹去滑落眼角的泪水，那泪水滚烫，灼烧着喜悦与心疼。

　　她的女孩，终于要为自己，去夺回那片本就属于她的天空了。

　　翌日，联邦高等法院。

　　数百家媒体的长枪短炮如丛林般密集，将法院门口堵得水泄不通。

　　闪光灯汇成的银色瀑布，在每一个踏上台阶的人身上炸开。

　　当苏明心的身影出现时，整个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她穿着一身简单的白色套装，没有多余的配饰，长发束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那双倔强的眼睛。

　　她没有看两侧疯狂的记者，目不斜视，一步一步，走得沉稳而用力，仿佛每一步都在宣告自己的存在。

　　证人席上，她坐得笔直。全场寂静，只剩下呼吸声和心跳声。

　　检察官锐利的目光锁定她，抛出了那个预演了无数次，却依旧致命的问题：“苏小姐，‘启明计划’的档案将你定义为宿主苏明玥的‘延伸人格’，一个为了保护主体而生的附属品。你如何向法庭，向全世界证明，你不是她？”

　　空气瞬间凝固。

　　所有镜头都对准了她，等待着她的辩解，或是……崩溃。

　　苏明心却只是深吸了一口气，那枚微型耳机里，苏明玥的声音准时响起：“我在。”

　　但这一次，她不再需要这句鼓励来稳住心神。

　　她缓缓抬起头，目光平静地扫过陪审团，最终落在检察官的脸上。

　　“因为我记得她不记得的痛。”

　　她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把重锤，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我记得每一次电击治疗时，空气里弥漫的，那种蛋白质烧焦的气味。我记得实验室那扇沉重的铁门关上时，令人绝望的轰鸣。我记得那些漫长的黑夜里，我被困在意识的牢笼中，发不出任何声音，而她，在外面，替我撕心裂肺地哭泣。”

　　她的声音开始微微颤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那些刻骨铭心的记忆被重新唤醒。

　　“你们认为我是她的延伸，是她的保护伞。但你们谁又知道，当她承受不住时，是我替她扛起了那些最黑暗的碎片。我们不是主体和附属，我们是同一棵树上，在不同风雨中长出的，两根紧紧相依的枝干！”

　　她猛地举起自己的左手手腕，将袖子用力向上推起。

　　在白皙的皮肤上，几道浅淡却依旧清晰可见的疤痕，如同丑陋的烙印，呈现在所有人面前。

　　“这是‘启明计划’后期，为了精准控制我的出现，给我植入的神经刺激器留下的疤痕。每一次，当我‘不合时宜’地出现，他们就会启动它。这是他们让我闭嘴的方式！”

　　她放下手，目光如炬，声音陡然拔高，响彻整个法庭：

　　“今天，我站在这里，不是替谁说话，更不是谁的影子。我是苏明心，我为我自己发声！”

　　话音落下的瞬间，旁听席上，顾承宇的拳头悄然握紧，眼眶泛红。

　　紧接着，一个谁也未曾料到的人，作为关键证人走上了证人席——林景深。

　　他面容沉静，将一份加密硬盘当庭提交给了法官。

　　“这里面，是我父亲林正德，与‘启明计划’前负责人威廉博士，长达五年的全部加密通信记录。”

　　法官的表情变得无比凝重，他看着林景深，问出了所有人的疑惑：“林先生，你是否清楚，这份证据，意味着你将亲手摧毁你的家族，背叛你的父亲？”

　　林景深没有回避，他甚至转过身，坦然地直视着媒体的镜头，仿佛在向全世界宣告：

　　“在我人生的前二十几年，我一直被教导如何继承林氏的财富、地位和荣耀。直到最近我才终于明白，真正的继承，从来不是这些看得见的东西。”他顿了顿，声音清晰而决绝，“是良知。”

　　庭审结束，当林景深走出法院时，一名西装革履的律师快步拦住了他，递上一封冰冷的律师函。

　　“景深少爷，董事长有令，从即刻起，您被剥夺林氏集团的一切股份及财产继承权。”

　　林景深接过那张宣告他一无所有的纸，看都没看，唇角却勾起一抹释然的笑。

　　他当着律师的面，将文件撕成碎片，随手扬向空中。

　　纸屑如雪，在阳光下翻飞。

　　他转身，毫不留恋地走进那片刺眼却温暖的阳光里。

　　同一时间，顾氏集团总部。

　　顾承宇召开了紧急新闻发布会。

　　在无数闪光灯下，他平静地宣布：“即日起，我将辞去顾氏集团董事及所有相关职务。同时，我个人将注资十亿，成立‘承宇公益法务中心’，终生为‘启明计划’及其他所有心理创伤受害者，提供完全免费的法律代理和援助。”

　　现场一片哗然。

　　有记者高声提问：“顾总！您放弃顾氏的继承权，为了一个前途未卜的公益事业，您……后悔吗？”

　　顾承宇的目光，穿过拥挤的人群，望向直播镜头。

　　他知道，在庄园的某个房间里，苏明玥正在看着。

　　他的脸上浮现出发自内心的微笑，那笑容里，有宠溺，有坚定，更有前所未有的骄傲。

　　“有些人，值得我为她放弃一切虚假的光环，只为了能有资格，与她并肩而立。”

　　他没有提那枚准备了许久的戒指，但当他转身时，记者敏锐的镜头捕捉到，他西装袖口下，露出了一张折叠的便签纸的一角，上面隐约可见手写的几个字——“……与你共度，余生四季……”那是他早已写好的求婚誓词草稿。

　　风暴并未就此停歇。

　　“破茧基金会”的负责人，前国际刑警叶小棠，联合六国警方，高调宣布成立“利剑”特别调查组，全球追查“启明计划”所有剩余涉案人员。

　　发布会上，她当众播放了一段令人毛骨悚…骨悚然的录音。

　　录音中，一个苍老而惊恐的声音正在供述——那是当年试图销毁所有证据的前林氏高管，在审讯中彻底崩溃后的忏悔：

　　“‘启明计划’的最终目的……根本不是治疗！是制造……是制造可以被精神指令完美控制的‘双面人’！一个身体，两个灵魂，一个在明，一个在暗……用于最高级别的商业间谍活动，甚至是……政治操控……”

　　录音结束，舆论彻底引爆。

　　消息传出的瞬间，全球股市剧烈震荡，数家被牵连的跨国企业股价应声暴跌，瞬间蒸发万亿财富。

　　当晚，破茧基金会总部。

　　一场小型的闭门仪式正在举行。

　　苏明玥与苏明心，再一次并肩站在了基金会的启动台前。

　　与上一次不同，这一次，她们的脸上都带着轻松而坚定的笑容。

　　她们对视一眼，然后，各自伸出手，独立地，却又无比同步地，按下了面前的启动按钮。

　　身后的大屏幕上，缓缓浮现出一行全新的标语，取代了过去的口号。

　　那字迹，苍劲有力，如光芒本身：

　　“光，要自己去争。”

　　台下，顾承宇看着这一幕，悄然收起了口袋里那枚承载着他所有期盼的丝绒戒指盒，转而从公文包里拿出另一份文件，递给了身旁的苏明玥。

　　那是一份“承宇公益法务中心”的合伙人协议，在创始人那一栏，他的名字旁边，留出了一片空白。

　　另一侧，林景深默默将一台崭新的专业相机，交到了苏明心的手里，轻声说：“你的人生，该由你自己来记录。”

　　而陆子轩，则靠在角落的阴影里，指尖在自己的太阳穴上轻轻敲击了两下，像是在发送一个无声的指令。

　　苏明心和苏明玥耳中的微型耳机，几乎在同一时刻，再次响起了提示音。

　　但这一次，不再是《小星星》，也不再是任何一方单向的鼓励。

　　那是一个温柔，却又无比强大的和声——两个属于她们自己的声音，完美地重叠在一起，同时响起：

　　“我在。”

　　法庭的硝烟尚未散尽，资本市场的海啸仍在翻涌。

　　在这个被无数重磅消息轰炸得几近麻木的夜晚，互联网的每一个角落，关于这场世纪庭审的视频片段，正在以一种恐怖的速度悄然发酵、酝酿。

　　没有人知道，一场真正席卷全球所有普通人内心的风暴，才刚刚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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