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4章 莎莎饮水

　　一时间，战场陷入了诡异的对峙。

　　双方大军相隔数里，旌旗（狼骨族是粗糙的兽皮旗，狼腰族则是蝎尾图案的旗帜）在灼热的风中猎猎作响，杀气弥漫，却谁也没有率先发动总攻。

　　“头领，狼骨族势大，我们是否……”一名心腹头目驱蝎上前，低声建议，意指是否暂避锋芒，依托地形节节抵抗。

　　莎莎摇了摇头，目光扫过对方那如同岩石般厚重的阵型，又瞥了一眼身旁的小山。她想起了之前那个“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计策。

　　“不。”莎莎眼中闪过一丝决断和狡黠，“传令下去，就在此地扎营，与狼骨族对峙！每日沙蝎休息，派出三千精锐，于阵前操练，声势要大！要让狼骨族看清我们的‘实力’和‘决心’！”

　　“每晚，”她继续下令，声音压低，“族人休息，派出三千沙蝎，进行大规模夜间巡逻，制造动静，火光要亮，唿哨要响，做出随时可能夜袭的姿态。”

　　“再挑选一千最机敏、最擅长潜伏袭扰的战士，”莎莎的嘴角勾起一抹冷意，“组成游击小队，骑着沙蝎，不分昼夜，轮番出动，专门袭扰狼骨族营地外围！用你们的弓箭，用你们的毒囊，攻击他们的哨兵，惊扰他们的巨蛙！一击即走，绝不恋战！我要让他们吃饭吃不香，睡觉睡不安！我要让狼霸天搞不清楚，我莎莎到底带了多少人，到底想干什么！”

　　这道命令，正是小山（或者说，源于子辉通过老根传递的意图）那“疲兵之术”和“扰兵之术”的细化执行。

　　命令很快被贯彻执行。

　　于是，在荆刺沙堡的废墟前，出现了一副奇异的景象：

　　白天，狼腰族三千女战士排列成整齐的阵型，在沙地上操练，扬起漫天沙尘；弓箭齐射，毒针如同雨点般落在假想敌区域；战士们呼喝战号，声震四野。

　　一切都展示给对面的狼骨族看，仿佛在炫耀武力，挑衅对方来攻。

　　夜晚，狼腰营地篝火通明，三千沙蝎组成的巡逻队如同幽灵般在营地周围和靠近狼骨族的方向游弋，蝎钳敲击甲壳的声音、战士的唿哨声、以及特意制造的各种声响交织在一起，在寂静的夜里传得极远，让狼骨族哨兵精神紧绷，时刻防备着可能的袭击。

　　而那一千精锐游击小队，则化整为零，如同最致命的沙漠毒虫，利用夜色和地形的掩护，悄无声息地接近狼骨族庞大的营地。

　　他们从不正面冲击，只是用精准的毒箭射杀落单的哨兵，将毒囊投入巨蛙栖息的区域引起骚乱，或者远远地发出怪声吸引注意力，然后迅速遁入黑暗。

　　狼骨族战士体型庞大，行动相对迟缓，面对这种无孔不入的骚扰，疲于应付，怒气冲天却又无处发泄。

　　狼霸天在中军大帐中暴跳如雷，摔碎了好几个石杯。

　　他试图派出小队清剿，但这些狼腰游击小队滑不留手，一旦发现被追踪，立刻钻入沙里远遁，甚至反过来利用流沙陷阱坑杀追兵。

　　他也曾怀疑这是莎莎的疑兵之计，但对方白日那“雄厚”的兵力和夜晚“庞大”的巡逻队又不像完全作假。

　　吞沙之喉的地下到底还藏着多少兵力？莎莎这女人到底在玩什么花样？巨大的疑问和持续的骚扰，让这位以勇猛着称的狼骨族长也不得不谨慎起来，进军的速度明显放缓，大军主力徘徊在荆刺沙堡废墟一带，不敢轻易深入。

　　而就在这正面战场陷入诡异对峙的同时，另一条战线上的阴谋，正在悄无声息地展开。

　　莎莎派出的使团，经由一条隐秘的地下通道，穿越了狼骨族势力范围的边缘，抵达了绿血湖泊——狼尾族的核心领地。

　　绿血湖泊，并非一片简单的水域。

　　它是由大片散发着微弱磷光的幽绿色沼泽、蜿蜒曲折的暗河、以及无数大小不一的湖泊水洼组成的复杂湿地生态系统。

　　水汽氤氲，终年弥漫着一种湿润的腐殖气息和稀薄的、带有致幻作用的孢子迷雾。

　　狼尾族的部落就建在巨大的、如同榕树气根般盘根错节的古老水栖植物之上，或以水蚺虫的庞大躯壳为舟，生活习性与其他部落截然不同。

　　狼尾族的统治者水婆婆，是一个极其年老、深居简出的神秘人物，据说已活过了漫长的岁月，掌控着失落之地珍贵的水源和与水相关的古老秘术。

　　莎莎的使团被引到一片巨大的、如同心脏般搏动的幽绿色湖泊中央的木质平台上。

　　水婆婆并未直接现身，她的声音仿佛从湖泊的每一个角落响起，空灵而苍老，带着湿漉漉的回音：

　　“狼腰族的使者……沙母阿鲁不花，终于想起低头了吗？可惜……水，不是那么容易得到的。”

　　使团首领是一位能言善辩的女头目，她按照莎莎的吩咐，表现得极为谦卑甚至惶恐：“尊贵的水婆婆，我们沙母深知此前多有冒犯。狼骨族蛮横无理，大举入侵，我狼腰族已是生死存亡之际。沙母愿与狼尾族永结同好，共抗强敌。只要水婆婆肯恢复供水，一切条件……皆可商议。”

　　她刻意突出了狼骨族的威胁，试图将常年与狼骨族征战的狼尾族拉入共同抗敌的阵营。

　　水婆婆的声音沉默了片刻，再次响起时，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和贪婪：“哦？一切条件？包括……那个从逐日部落来的、名叫阿刺的男人吗？”

　　使团首领心中一惊，没想到水婆婆竟然直接点名要阿刺！

　　她面上却不敢表露，只是更加恭敬地回复：“这……阿刺族长乃沙母贵客，更是两族联姻之关键……此事关乎沙母颜面……”

　　“颜面？”水婆婆的声音陡然变得尖锐，如同水波剧烈震荡，“阿鲁不花趁我族与狼骨族纠缠之际，强纳那逐日部落看中的男人，可曾想过我的颜面？如今缺水求到我头上，倒想起颜面了？告诉阿鲁不花，想要水，就把阿刺送来！否则，就让她的战士和沙蝎，在吞沙之喉活活渴死吧！”

　　使团首领面露“难色”，与其他使者“焦急”地低声商议了一番，最后仿佛下了极大的决心，咬牙道：

　　“水婆婆息怒！若……若水婆婆执意如此……为了两族盟好，为了对抗狼骨族……我……我代表莎莎头领，可以……可以答应此事！待击退狼骨族，必当……必当将阿刺送至绿血湖泊！”

　　这几乎是空头支票，纯属缓兵之计的诈术。使团的任务本就是麻痹狼尾族，为真正的杀招争取时间。

　　水婆婆似乎对使团如此“爽快”地答应有些意外，沉默了片刻，方才缓缓道：“……好。既然你们有此‘诚意’，我便暂且信你们一回。但我需要看到实际行动。水源不会立刻恢复，待我见到阿刺，绿血湖泊的水，自然会重新流入吞沙之喉。”

　　谈判似乎取得了“进展”，虽然狼尾族的要求苛刻的难以置信，但使团“无奈”的应承，成功制造了一种狼腰族被迫屈服、急于求和的假象。

　　而就在使团与狼尾族虚与委蛇、吸引其注意力的同时，另一支真正执行致命任务的千人小队，早已借助沙蝎钻地的天赋和狼腰部落对地下岩层的熟悉，悄无声息地潜行到了绿血湖泊水系的关键节点区域。

　　这一千精锐，是莎莎军中真正的中坚力量，个个都是操控沙蝎、挖掘地道的能手。

　　他们选择了四个距离狼尾族核心区域较远、却连接着主要地下暗河流向的关键地点。

　　在极端隐蔽的情况下，他们驱使沙蝎，利用其强大的附肢和分泌的酸性粘液，疯狂地挖掘凿穿岩层和夯土结构！

　　“快！动作快！必须在狼尾族发现之前打通！”带队的女头目压低声音催促，汗水沿着她的蝎尾纹路滑落。

　　沙蝎们如同不知疲倦的挖掘机器，坚硬的岩层在它们面前如同酥脆的饼干般被破开。终于！

　　“噗嗤！”一声沉闷的声响，伴随着水流涌动的哗啦声！

　　第一个口子被打通了！积蓄了压力的地下暗河水瞬间找到了宣泄口，混合着泥沙，汹涌地喷涌而出！

　　“这边也通了！”

　　“第四个口子也开了！”

　　接二连三的成功汇报传来。短短时间内，上百个大小不一的泄流口被强行开辟出来！

　　这些口子并非胡乱挖掘，其流向经过了精心设计——一部分水流汹涌地冲向狼骨族大军驻扎的骨裂荒原方向；

　　一部分则导向狼腰族控制的区域（看似泄流，实则部分水流会渗入地下，补充狼腰族的地下水源）；

　　更绝的是，另外两部分水流，分别被引向了更远方、更为神秘和强大的狼牙族与狼头族传统的活动领地！

　　这一切发生得极其隐秘和迅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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