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渡口的旧藤箱

　　渡口的旧藤箱

　　阿栀在渡口的杂货铺帮忙时，总看见那个藤箱。它被放在货架最上层，棕色藤条编得紧实，铜锁生了层薄绿的锈，箱角贴着张泛黄的纸条，写着“等阿淮”。

　　店主是个姓周的老太太，总坐在门口的竹椅上，手里捻着串菩提子，望着江面上往来的渡船。“那箱子啊，放这儿三十年了。”老太太的声音像晒过太阳的棉线，软乎乎的，“以前有个叫阿淮的年轻人，总来这儿等船，每次都带着这箱子，说要去下游的镇子里接他的未婚妻。”

　　阿栀好奇，趁老太太午睡时，踩着梯子够下藤箱。箱子比看起来沉，摇一摇，能听见细碎的碰撞声。她刚摸到铜锁，就被老太太的声音惊得手一抖：“姑娘，别碰它。”

　　“周奶奶，这里面装的是什么呀？”阿栀蹲在竹椅旁，看着老太太眼角的皱纹。

　　老太太叹了口气，指尖的菩提子转得慢了些：“是阿淮给未婚妻准备的嫁妆。他第一次来的时候，穿着蓝布褂子，裤脚还沾着泥，说未婚妻叫阿栀，和你一个名字，等秋收了就娶她。”

　　阿栀的心猛地一跳。她的外婆也叫阿栀，去年临终前，总攥着张旧照片哭，照片上的青年穿着蓝布褂子，手里提着个藤箱，背后是渡口的老槐树。外婆说，她等了个人一辈子，那人答应要带她去看下游的荷花。

　　“后来呢？”阿栀的声音有些发紧。

　　“后来江里涨大水，”老太太望着江面，眼神飘得很远，“阿淮坐的船翻了，搜救队找了三天，只捞上来他的蓝布褂子。他未婚妻来渡口等了三个月，每天都坐在你现在的位置，问来往的人见没见过带藤箱的年轻人。”

　　阿栀摸着藤箱的铜锁，忽然想起外婆的旧木盒里，有枚和锁扣样式一样的铜钥匙，钥匙串上挂着个小小的荷花坠子。她跑回家，翻出木盒时，钥匙还带着樟木的香气。

　　当铜钥匙插进锁孔，“咔嗒”一声轻响，阿栀的眼泪先掉了下来。藤箱里铺着块靛蓝的土布，上面放着一双红绣鞋，鞋头绣着并蒂莲，还有个锦缎小盒，里面装着支银簪，簪头是朵荷花，和钥匙上的坠子一模一样。

　　“这双鞋，是阿淮亲手纳的鞋底，”老太太不知何时站在门口，手里拿着张照片，“他说阿栀的脚小，要做双最舒服的鞋。”

　　照片上的姑娘梳着两条麻花辫，手里拿着支荷花，身边的青年正把藤箱递到她手里，两人身后的老槐树上，挂着块“阿淮杂货铺”的木牌。阿栀忽然想起，外婆的旧宅就在渡口旁，去年拆迁时，她在墙角发现了块被白蚁蛀空的木牌，上面隐约能看见“阿淮”两个字。

　　“阿栀后来开了家杂货铺，”老太太把照片递给阿栀，“她说阿淮要是回来，能一眼找到她。直到十年前，她走之前，把藤箱交给我，说要是有个叫阿栀的姑娘来，就把这个给她。”

　　阿栀把红绣鞋捧在手里，鞋底的针脚细密，像是藏着说不完的话。她走到渡口的老槐树下，望着江面上的夕阳，轻声说：“外婆，阿淮的藤箱，我收到了。”

　　江风卷着荷花的香气吹过来，阿栀忽然看见，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和照片上青年的影子慢慢叠在一起。老太太站在杂货铺门口，手里的菩提子转得轻快，她知道，阿淮和阿栀的故事，终于有了圆满的结局。

　　那天晚上，阿栀把藤箱放在外婆的旧宅里，箱子上的纸条换了张新的，上面写着：“阿淮与阿栀，岁岁常相见。”窗外的月光洒在藤箱上，铜锁的绿锈在月光下，像是撒了层细碎的星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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