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9章 加害者的拯救

　　被齐发现，跟踪在林瞑与沫嫣然背后的金点点，在被制服后由沫嫣然押着，一路带回了一个中型的帐篷。

　　这是孙傲准备的，专门用来进行野战会议的帐篷，现在村庄毁坏后用来供林瞑这一队熟悉的人一起暂住。

　　因而，聚在这个帐篷中的，都是林瞑的伙伴——也就是，除了马休红以外，都对金点点同样熟悉的不能再熟的人。

　　“金点点...？你怎么会在这？”

　　已经帮着把村庄清理的差不多的孙傲和宁残雪，正在帐篷中烧着热水，两人看到林瞑他们将金点点押进来，有些诧异。

　　“你不是和雷生曦一起调去了神恩国吗？难道...这次神恩国派来支援万象国的队伍，成员中就有你们俩吗？”

　　“我...”

　　金点点下意识要说什么，但整个人忽然打了个寒颤，眼神飘向一边，闭上了嘴。

　　“说话啊。”

　　林瞑语气中充满了敌意，入夜已经被他拿出，架在金点点的脖子上。

　　“做的时候毫不犹豫，现在却连承认的勇气都没有了吗？”

　　“我不理解你在说什么...”

　　林瞑听到她这句话，感觉头皮一紧，太阳穴像是被钉子打入一般猛地刺痛。

　　这是气血迅速冲入大脑的身体痛感，是愤怒冲顶的异样感。

　　“金点点，少给我装蒜...”

　　林瞑脚下一踢金点点的膝盖，便让她直接跪了下来。

　　随后他一把抓住金点点的头发，向后一拉，强迫她仰起头，与林瞑的俯视视线相对。

　　入夜则紧紧贴着她的咽喉，只要她试图甩头挣脱，便会将她割喉。

　　“等等，林瞑，怎么这么暴躁...她到底做了什么啊？”

　　孙傲看着罕有如此怒气的林瞑有些发怵，赶忙劝止他。

　　“沫嫣然，你也说说...”

　　孙傲把目光投向沫嫣然，如果是她规劝林瞑，那一定是有效的。

　　但不论是谁，都能第一时间温柔以待的沫嫣然，面对此番场景，只是默默后退一步，把身子转过去，看向帐篷外，当作什么都没有看见。

　　“林瞑做的，都是有道理的。”

　　这是沫嫣然抛出的唯一话语。

　　“好痛...”

　　金点点双手捂住自己被拉紧的头发，无法反抗加上林瞑的用的力气很大，疼痛与莫名涌上心头的委屈开始让她眼泪汪汪起来。

　　“哈...你还哭上了...”

　　林瞑对她流出的眼泪，只感到恶心与无语，索性松开了揪着她头发的手，拿开入夜，任由她双手撑在地上，啪嗒啪嗒的掉泪。

　　“好，你不知道我说的是什么，那我替你说。”

　　林瞑将一个凳子搬到金点点身边，随后坐下，居高临下的看着跪在的上的这个人。

　　只有这样俯视她，林瞑才不会看到她披风下，那刺眼灼目的红白色制服。

　　“灭菌队...这个称呼，指的是你与雷生曦的队伍吧？”

　　林瞑话一出口，金点点的眼泪忽然停止落下，整个人一抖。

　　“你...你怎么知道...”

　　她不可置信地抬头看向林瞑。

　　在场除了沫嫣然以外的人，也都来了兴趣。

　　“灭菌队？他们的队伍，为什么要起这样一个名字？作为援助他国的队伍，不应该彰显一下神恩国与光明教的威严吗？”

　　孙傲问出了自己疑惑的问题，林瞑冷笑一声，继续道：

　　“因为，他们所作的一切，根本就和援助没有搭边。”

　　“给自己起了一个这样的名字，他们就能随意把他人打做病菌，然后冠冕堂皇的实施暴行了。”

　　“简直就像，我至今未摘下的黑暗之子的帽子一样。”

　　林瞑一手搭在自己腿上，一手捏住金点点下巴，瞪视着她：

　　“为什么要毁灭这个村庄？”

　　“？？？”

　　林瞑的问题一问出来，首先感到震撼与疑惑的，是孙傲等人。

　　“什...什么？村庄是...金点点他们毁灭的？”

　　“他们干过的事，可不止如此，孙傲。”林瞑说。

　　“打探村庄的内部实力，确认没有威胁后大肆闯入。”

　　“找到有人被木人伤到感染后，立刻给所有人安上罪名，不论妇孺老幼，不论有无感染，皆杀而焚之。”

　　“明明有那么多人没被感染，明明被感染的人都好好的，没有被转化，你们怎么下得去手...”

　　“连几岁的小孩儿，你们都不放过，甚至还想当着她父亲的面杀了她...”

　　林瞑的语气激动起来，话都已经要因为声音打颤无法完整叙述出来，他不得不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几秒才能继续讲述。

　　“你们队长，队员的业务如此轻车熟路，也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了吧。”

　　“在我们刚来到万象国时，有一个村庄被屠尽了...”

　　“还有，你们拿到了孙傲他们的两件制服，以此骗过村庄第一道眼线，也以此引诱小际开了门...”

　　“那两件制服，是孙傲他手下，两个给其他村送药的光明骑士的吧...那两人，是不是也死了——包括他们送药的村庄，是不是也被屠尽了？”

　　“你们，背负了多少条人命，你们数的清吗？”

　　金点点头别向一边，不敢再与林瞑对视，哑然失笑：

　　“明明事情才发生了不到一天多...你怎么知道的这么详细。”

　　“真是抱歉啊！我就是通过某种手段知道了！”

　　“而且，你说这话，就代表承认了，是吧！”

　　“...”金点点沉默了几秒，然后轻轻嗯了一声。

　　就在她承认的同一刻，一直站在那，和颜悦色地试图劝林瞑冷静，到听着林瞑讲述慢慢僵住，最后脸色惨白的孙傲，忽然暴起。

　　他翻过桌子，一脚正中金点点胸口，把她踹翻在地，双剑随之抽出，就向金点点的身上捅去。

　　林瞑眼疾手快，入夜挡住其中一剑，同时赤手握住孙傲的另一剑，鲜血从他掌心流出，滴在金点点身上。

　　“你们杀的？？都是你们干的？！？！”

　　“我的兄弟，还有几百号的村民，与我们相处这么久，那些质朴善良的人！！”

　　“你们，披着我们的衣服，欺骗他们，然后，不论大小，全部都杀了，还放火焚烧他们？？”

　　“你们！！你们这群狗杂种！畜生！贱种！你们好意思打着光明的名号吗！亏你们...亏你们还是从神恩国的光明教主系教派而来！”

　　“我要杀了你，不然愧对那些死去的村民与兄弟！！”

　　马休红与齐一左一右，上前架住孙傲的胳膊，把他的武器从他手中抽出，然后把失控的孙傲拉到一边。

　　林瞑把孙傲的双剑放在地上，紧贴着金点点放置，然后擦了擦自己手上的血。

　　“孙傲...冷静，我也与你一样生气...”

　　“但她是我们好不容易抓住的活口，而且她与雷生曦关系很好，你也知道...”

　　“据我了解到的，这支灭菌队中，雷生曦话语权很高。从金点点口中，或许能打探一些情报出来...就这么杀了她，让她了无价值的死去，实在太划不来了。”

　　“至少等把情报拿干净了再动手。”

　　林瞑说这话的时候，看向了齐，齐也了解了他的意思，手指间开始缠绕出黑色内魔。

　　他准备要对金点点进行记忆吞噬了。

　　看着齐这个陌生的男人手中冒着黑气一步步逼近自己，金点点也开始慌乱起来：“等等，你们要做什么...不要乱来啊！”

　　“没事，不会死的。”齐说，“只是需要检查检查你的记忆，副作用顶多是失忆或者变成痴呆。”

　　“这些下场，总比你们对那些无辜的村民所做的要好不少吧，这应该算便宜你了。”

　　就在齐即将把手按在金点点脑袋上的时候，她猛地一俯身，头砸在地上，似是磕了个头：

　　“等等！我还有...我还有价值可以让你们利用！”

　　“...你的价值，不就是脑中的情报吗？”林瞑说，“我们有办法靠拿你的记忆了解情报，还能避免你撒谎，现在求饶，完全无用。”

　　“不...我还有别的用！”金点点抬起头，用力过猛地磕头让她的脑门中央开出一朵血花。

　　“我已经从雷生曦的队伍中脱离了！让我加入，投奔你们吧！”

　　“我可以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们，还能在之后接近雷生曦提供帮助！不管怎么说，我曾经也是他那边的人！”

　　听了这话，林瞑紧皱的眉头松了松，他和齐对视一眼，齐点点头，收起了冒出内魔的手。

　　林瞑走到金点点面前蹲下，平视着她：

　　“说说，这么做对你有什么好处，你抱有什么目的？”

　　“你和雷生曦不是关系很好吗，我们要如何相信你真心投奔了我们？”

　　“我投奔你们的目的...是希望能得到拯救...”

　　金点点说道。

　　这下可给林瞑等人说愣住了。

　　“拯救？你确定你用的词没错吧？”

　　金点点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兀自撑地努力站起身，然后拽掉了自己身上的披风。

　　在披风下，是灭菌队的红白制服，但是已经变得残破。

　　金点点的从上到下，肩部，手臂，腹部，大腿四个位置，衣服都有一道明显的开裂。

　　而裂开的衣服下，是深深的伤口...只是那伤口并没有流血，而是冒着绿色的芽苗。

　　“...你被木人伤到了？”

　　“是...灭菌队一起围攻村庄中那个巨大的木人时，它的招式实在诡异，难以防守。”

　　“本以为站在队伍的最后方就能平安无事，所以放松了警惕...结果，便被它偷袭了，而且一瞬间就造成了这么多伤。”

　　“她说的是小际的父亲...”林瞑立刻明白了金点点的所指，旋即产生了一种厌恶。

　　若不是灭菌队把他逼上绝路，小际的父亲又如何会自愿吞下卷轴，催生体内的转化，变成那么一个怪物。

　　现在，金点点的嘴中竟然吐露出了拯救二字，自己的性命受到威胁了之后，才开始理解生命的沉重，才开始谈拯救了吗？

　　真是恶心。

　　“拯救...死去的无辜之人求救的时候...那些被感染的人求饶的时候...你有想过拯救他们吗？”

　　没等林瞑发话，孙傲先忍不住了。

　　“他妈的！现在想要拯救了！你凭什么！”

　　因为齐已经没在架着孙傲的胳膊，一只手自由的他，直接抄起桌子上的一个水杯砸到了金点点头上，杯中水也淋了她一身。

　　“...你说的对，如果不是我自己陷入绝境，我是绝对不会转变想法的。”

　　“但是，我也绝非只是为了我自己...”

　　金点点的一只手按在自己的心脏处，用力地喊出声：

　　“雷生曦他已经疯魔了，他一直在追逐他心中所想的绝对正义，绝对光明的结局。”

　　“为此，他开始变得乱杀无辜，六亲不认，只凭自己的判断生杀予夺了。”

　　“我希望得到拯救，不是想要你们救我的命...”

　　“而是希望你们能利用我，同时也让我借你们的力量，拯救雷生曦...拯救他的心。”

　　“这样...也能够拯救那些，还没被他发现并残害的村民...以及未来可能死于无数他手中的其他人了...”

　　“...”

　　林瞑沉默了，孙傲看林瞑的模样，有些恼火：

　　“这还用考虑吗？林瞑？”

　　“雷生曦作为主犯，更要为这些生命负责，她说的好像是舍己为人一样，但不过是为另一个更可恶的罪犯开脱！”

　　“她不配得到拯救，雷生曦更不配！！”

　　“我知道，孙傲。”林瞑点点头，“你说的没错。”

　　“但是同样的，正如她所说的，她想要拯救雷生曦的心是真挚的，我们依靠她接近雷生曦，也要比自己想办法更方便一些。”

　　林瞑再次看向金点点，开口：

　　“我和孙傲的想法相同——雷生曦，不配得到拯救，他已染血太多，必须用命偿还。”

　　“但我也不希望自己简单杀了他，就算告慰那些无辜之人的在天之灵了。”

　　“我会尽力如你所说的，试着把他从偏执的疯狂中唤醒，拯救他的心——然后，交由万象国公开处死，来告慰那些无辜之人”

　　“但同样的，如果我竭尽所能，都不能唤醒他，不能让他老实接受公开处死...那我绝对会亲手把他千刀万剐。”

　　林瞑一只手伸入衣兜，用力攥紧了小际送给自己的护身符，然后深呼吸，再慢慢吐出气，随后将入夜插入金点点面前的地面中。

　　“如果你能接受我这种拯救的话，就拿起这把剑，将自己的右手斩下，我便接受你的投靠。”

　　林瞑一字一顿，不容置喙。

　　“做出你的选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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