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章 记号

　　周淑芬一见他就觉得不对劲。

　　偏偏周丽娟还蒙在鼓里，以为遇上了好人。

　　……

　　鸡汤终于熬好了。

　　周淑芬小心地撇去浮沫，盛进粗瓷碗里，端进了屋。

　　她一进门，就看见程佳琪正趴在桌上，一页页翻着书。

　　周淑芬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了地。

　　这几天，她一步都不能离。

　　周海荣？

　　连门都别想进！

　　只要她还在，就不能让那混账靠近程佳琪半步。

　　周淑芬把热腾腾的鸡汤倒进白瓷碗里，蹲下身子，仰头望着程佳琪。

　　“别学了，先喝点汤，暖暖身子。”

　　周丽娟和齐长宇这次放假后并没有立刻回来。

　　他们直接从余新出发，去了宁城，说是去探亲，顺便办理一些开学前的手续。

　　按照他们的计划，还得过两三天才能返回。

　　周丽雅也没闲着，整个暑假都被安排得满满当当。

　　周淑芬心里反复回荡着同一个念头。

　　无论如何，都要好好陪着程佳琪，不能再让她一个人扛着那些看不见的伤。

　　“慢点喝，小心烫。”

　　“喝完了就躺下休息，别急着看书。”

　　这孩子，明明瘦了一圈，脸色也一直不太好，却还总觉得自己不够努力。

　　她哪里知道，自己已经承受了太多不该由她承担的痛苦。

　　能再瞒一天，就再瞒一天吧。

　　程佳琪乖乖地喝完汤，顺从地躺上了床，手里仍紧紧攥着课本。

　　周淑芬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她。

　　等她考完试，一定要找个安静的时间，和她好好谈谈。

　　至于周海荣的事，现在先搁在一边。

　　那一整天，程佳琪都安静地躺在床上。

　　虽然肚子已经不疼了，走路也恢复了力气，但周淑芬依然坚持不让她下地活动。

　　每顿饭，周淑芬都亲自端到床头，亲手一勺一勺地喂她吃。

　　饭后，程佳琪靠在床上小憩，周淑芬便搬了把椅子坐在一旁，打开素描本。

　　画一会儿，就抬头看看她。

　　“政治第三章是重点，你再读一遍‘市场经济的基本特征’。”

　　她念一句，程佳琪就跟着重复一遍。

　　日子就这样悄然滑过，转眼间，就到了高考的第一天。

　　清晨天刚亮，周淑芬就早早起床准备，为程佳琪收拾好考试要用的文具袋。

　　周淑芬亲自送她去考场，全程紧紧握着她的手，寸步不离。

　　她怕的，不是考试本身，而是那个不该出现在的周海荣。

　　那几天，周海荣几乎天天出现在余新二中的校门口。

　　可只要看见周淑芬的身影，立刻就缩回头去。

　　他知道，周淑芬不是好惹的。

　　三天的考试终于结束了。

　　铃声响起的那一刻，程佳琪走出考场。

　　周淑芬迎上去，一把将她搂进怀里，低声说。

　　“没事了，考完了。”

　　回家后，她第一件事就是帮程佳琪整理行李。

　　志愿的事，早已在几个月前就定好了。

　　程佳琪填报的是宁城隔壁那所重点大学。

　　武徳康看过她的模拟成绩后，拍着桌子说。

　　“这丫头，冲中大都稳了！”

　　可周淑芬没有急着做饭，也没提成绩的事。

　　她关上房门，拉过一把椅子，坐在程佳琪对面，目光温柔而坚定。

　　“佳琪，你之前……为什么突然说想放弃？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有什么事，能不能跟婶子说说？”

　　她话音刚落，程佳琪的眼泪“唰”地就落了下来。

　　“婶子……”

　　这几天，她一直在躲周海荣。

　　她开始觉得自己脏了，不干净了。

　　“孩子……”

　　周淑芬伸出手，轻轻抚着她的后背。

　　“心里压着事，只会压垮自己。说吧，别憋着，婶子在这儿听着呢。”

　　程佳琪终于再也撑不住了，猛地从椅子上扑进周淑芬怀里，哭得浑身发抖。

　　“婶子……有天晚上我回来太晚……路灯坏了……我走到巷口……遇到个男人……他……他……扑上来……捂住我的嘴……呜呜……我不敢喊……我……”

　　她的哭声撕心裂肺，眼泪鼻涕糊满了整张脸。

　　周淑芬却没有半分动摇，稳稳地抱着她。

　　这孩子，命怎么这么苦？

　　“能看清那人长什么样吗？身上……有没有记号？”

　　“太黑了……什么都看不见。”

　　程佳琪抬起头，眼眶通红。

　　“要是夜里再遇上他，你会认出来吗？”

　　周淑芬心里，隐隐有个名字在打转。

　　“他……没说话。”

　　程佳琪抽泣着，嘴唇颤抖。

　　“但我摸到了……他肚子那儿……有一道疤……”

　　周淑芬的心猛地一沉。

　　疤痕？

　　肚子上？

　　她闭了闭眼，那道疤，她再熟悉不过。

　　是当年锄头误伤，伤口深可见肉。

　　可家里穷得连药都买不起，只能用草灰敷着，硬生生扛下来的疤。

　　也正因这疤，周海荣被部队拒了。

　　那时他还愤愤不平，骂医院不近人情，骂命运不公。

　　可如今想来，那道疤，竟成了恶魔的标记。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怀孕了？”

　　程佳琪狠狠点头，眼泪啪嗒啪嗒掉。

　　“现在还怕吗？”

　　程佳琪嘴角扯了一下。

　　“不……不怕了。可我的身体……”

　　周淑芬一把把她搂进怀里。

　　“佳琪，婶子说句实话，女人的清白，不是贴在身上的标签。它不是一张纸，也不是一件衣服，丢了就没了。你的值不值，不靠那一层皮。”

　　程佳琪抬起头，泪水还在不断涌出。

　　“你是个好孩子。”

　　周淑芬直视着她的眼睛。

　　“爱读书，懂孝顺，吃再多苦，心里还想着考试、想着好好活。这才是你的光。是你自己一点一点挣来的，没人能抢走。”

　　“那人渣干了坏事，错的是他，不是你。你不能用一辈子的自责，替他赎罪。那是他的罪，不是你的命。”

　　她擦掉程佳琪的泪，语气重了几分。

　　“婶子活了半辈子，见过太多姑娘，把‘清白’当命，结果被这两个字压得抬不起头。有人跳了河，有人疯了心，有人一辈子不敢嫁人，不敢见人。”

　　“可你知道吗？真在乎你的人，不因为你遇过坏人就瞧不起你。他们会心疼你，护着你，陪你走过去。”

　　“要是谁拿这事戳你的脊梁骨，那是他心烂，跟你一点关系没有。是他脏，不是你脏。”

　　程佳琪的哭声慢慢弱了，

　　她缩在周淑芬怀里，一抽一抽的。

　　周淑芬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头发。

　　“以后啊，别再想‘脏不脏’这种话了，知道吗？你清清白白的，心地干净，人也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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