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9章 南疆雾霭

　　怒龙江的咆哮声震耳欲聋，浑浊的江水裹挟着断枝泥沙，如同发怒的巨兽奔腾不息。对岸密林中埋伏的身影若隐若现，刀光与奇装异服在枝叶缝隙间一闪而没，杀机如同实质的冰针，隔江刺来。

　　“完了完了…前有狼后有虎，中间隔着阎王河…”包不同面如土色，舌头都有些打结，“俺就说这趟买卖亏到姥姥家…这下好了，直接送货上门，给人包圆了…”

　　阿兰朵柳眉倒竖，压低声音呵斥：“闭嘴！再嚷嚷真把鬼招来了！”她猫着腰，仔细观察对岸和江面，俏脸紧绷，“筏子帮肯定被他们赶走或者控制了。这帮杀才，堵得真死！”

　　苏芷若下意识地握紧了药箱带子，呼吸急促。冷月心指尖已有寒芒凝聚，清冷的目光不断扫视着可能渡江的路径，最终缓缓摇头：“水势太急，暗流太多，强渡必死无疑。林中有弩箭反光，且有毒物气息，是五仙教的人。”

　　绝境。

　　沈破云心脏沉到谷底，目光死死盯着滔滔江水。绕行？怒龙江蜿蜒千里，不知要绕到何年何月，师父等不了，身后的追兵也不会给他们时间！

　　难道真要被困死在这里？

　　就在众人一筹莫展之际，包不同忽然“咦”了一声，小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下游不远处江面翻滚的一个巨大漩涡，嘴里喃喃自语：“不对啊…这漩涡转得有点意思…俺好像在哪本讲风水地脉的破书上见过…”

　　几人立刻循声望去。那漩涡直径足有数丈，水流湍急，不断将漂浮物吸入深处，看起来危险无比。

　　“有个屁意思！”阿兰朵没好气道，“那是吞人洞！掉进去骨头渣子都吐不出来！”

　　“不是…你们看那漩涡边上，是不是有块黑乎乎的大石头？半淹着的？”包不同难得露出正经思索的表情，手指比划着，“漩涡…卧牛山…地脉…俺想起来了！那本《舆鬼杂谈》里瞎扯过，说‘水旋如斗，石镇牛口，下有暗河通幽’…说的不会就是这吧？那石头像不像个牛鼻子？”

　　众人仔细看去，漩涡边缘确实隐约可见一块巨大的、被水流冲刷得黝黑的岩石，形状颇有几分像某种兽类的鼻吻。而卧牛山的轮廓，正对此地！

　　“你的意思是…这漩涡底下有暗河通道？”沈破云眼神猛地一亮！

　　“书上瞎编的…当不得真…当不得真…”包不同自己先心虚了，连忙摆手，“俺就是顺嘴胡咧咧…”

　　“未必是胡咧咧！”阿兰朵却猛地一拍手，眼睛发亮，“我听寨子里最老的阿婆说过，怒龙江底下有好几条老洞子（溶洞），有时候水退了能露出洞口！说不定真有一条是通到对岸地下的！”

　　希望之火再次点燃，但看着那吞噬一切的恐怖漩涡，心又凉了半截。就算底下真有暗河，如何下去？下去后能否换气？暗河通向哪里？

　　“赌一把。”沈破云咬牙，语气斩钉截铁，“这是唯一的机会！我水性最好，我先下去探路！”

　　“不行！”苏芷若和冷月心几乎同时出声。

　　“太危险了！”苏芷若急道，“水下情况不明，万一…”

　　“我跟你一起下去。”冷月心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玄月宫闭气之法独步天下，我能支撑更久。”

　　沈破云看着她清冽坚定的眼神，知道拗不过，重重点头：“好！阿兰朵，包不同，苏姑娘，你们在此隐蔽等候。若一炷香后我们没回来…你们立刻原路返回，另想办法！”

　　“小心！”苏芷若担忧万分，却知这是唯一的选择。

　　阿兰朵急忙从荷包里掏出两枚黑乎乎的、散发着奇异腥气的药丸塞给他们：“含在嘴里！这是‘避水蟾酥’，能稍微抵挡水下寒气，也能让一般水兽嫌恶，不敢靠近！”

　　沈破云和冷月心接过药丸含入口中，一股辛辣冰凉的味道顿时充斥口腔。两人对视一眼，深吸一口气，如同两条游鱼般悄无声息地滑入冰冷的江水中，奋力向那巨大的漩涡游去。

　　岸上三人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一入漩涡范围，巨大的吸力立刻传来，几乎要将人撕碎！沈破云运转残存内力护体，努力对抗着水流，目光死死锁定那块“牛鼻石”。冷月心紧随其后，身法如鬼魅，竟似比沈破云更能适应这狂暴的水流。

　　靠近牛鼻石时，沈破云发现石头与岸壁的夹角处，水流似乎有微弱的反向涌动！他心中一喜，对冷月心打了个手势，两人猛地向下扎去！

　　果然！在牛鼻石下方约一丈深处，一个被水流掩盖的、黑黝黝的洞口赫然出现！冰冷的暗河水从中涌出，与江水混合，形成了这巨大的漩涡！

　　就是这里！

　　两人毫不犹豫，逆着暗河涌出的水流，奋力钻入洞中！

　　一入洞内，外界江水的咆哮声顿时变得沉闷模糊。洞内漆黑一片，冰冷刺骨，只能勉强凭借水流方向前进。暗河通道并非笔直，时而宽阔，时而狭窄需侧身而过，不时有尖锐的钟乳石擦身而过，险象环生。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沈破云感到胸口憋闷、几近极限时，前方隐约传来微弱的光亮，水流也变得平缓了一些！

　　他精神一振，奋力向前游去。光亮越来越大，最终，两人猛地冲出一段水下坡道，头部哗啦一声露出了水面！

　　新鲜空气涌入肺腑，带着浓重的湿土和苔藓气味。他们正处于一个巨大的地下溶洞之中，洞顶垂下无数发着幽幽磷光的奇特菌类，提供了微弱的光源。暗河在此变得平缓，流向深处。

　　成功了！

　　两人爬上岸边，浑身湿透，冷得牙齿打颤，却都松了口气。

　　“快回去接应他们！”沈破云片刻不停，立刻与冷月心原路返回。

　　当沈破云再次从漩涡边冒出脑袋，对着岸上焦急等待的三人打出安全的手势时，包不同激动得差点哭出来：“老天爷！俺蒙对了！俺包半仙的名号不是白叫的！”

　　很快，在沈破云和冷月心的接应下，苏芷若、阿兰朵和包不同也依次惊险万分地通过了漩涡暗道，进入了地下溶洞。

　　“妈呀…吓死俺了…”包不同瘫在岸边，像条脱水的胖头鱼，“刚才那水差点把俺肠子勒出来…”

　　阿兰朵却兴奋地打量着四周发光的蘑菇：“哇！是‘鬼灯笼’！阿婆说只有很深的老洞里才有！这东西磨成粉可是好药材！”

　　苏芷若顾不上寒冷，急忙检查沈破云和冷月心有无暗伤。

　　稍事休整后，五人沿着暗河向溶洞深处行进。这溶洞巨大无比，岔路极多，怪石嶙峋，若非有暗河指引，极易迷失。空气中弥漫着越来越浓的湿雾，带着淡淡的甜腥味，光线愈发昏暗，只有那些发光的菌类提供着微弱照明。

　　“都小心点，跟紧我。”阿兰朵神色变得严肃起来，取出一个更精致的香囊挂在身前，“这雾有点不对劲，甜丝丝的，怕是有什么毒瘴混在里面。”

　　她的话音刚落，走在前面的石铁牛（此处应为沈破云，但原文如此，可能笔误）忽然脚步一顿，低声道：“有声音。”

　　众人立刻屏息凝神。果然，前方浓雾深处，传来一阵阵细微的、令人牙酸的“沙沙”声，像是无数节肢动物在爬行，由远及近，速度极快！

　　“是虫潮！”阿兰朵脸色骤变，“快！把驱虫药粉撒出去！退到水边！”

　　众人手忙脚乱地撒药粉，快速后退。只见浓雾之中，无数拳头大小、色彩斑斓、长着狰狞口器的怪异甲虫如同潮水般涌来，瞬间覆盖了他们刚才站立的地方，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啃噬声，连坚硬的石头都被它们啃得碎屑纷飞！

　　药粉形成的屏障似乎起了作用，虫潮在距离他们几步远的地方焦躁地徘徊，不敢越过，但数量越来越多，将他们半包围起来。

　　“是‘蚀骨蜮’！这东西饿极了连铁都吃！”阿兰朵声音发紧，“药粉撑不了太久！”

　　后有虫潮，前路被堵，侧面是冰冷的暗河。

　　“只能下水了！”沈破云当机立断，“沿着河岸浅水区走，避开它们！”

　　五人再次踏入冰冷刺骨的河水中，紧贴着岸壁，在及腰深的水里艰难前行。虫潮在岸上簇拥着跟随，窸窣作响，如同死亡的伴奏。

　　就在他们以为暂时安全时，异变再生！

　　水中突然传来一股巨大的拉扯力！

　　“水里有东西！”包不同尖叫一声，猛地被拖入水中，咕咚咕咚灌了几大口水！

　　沈破云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只觉得一股巨力传来，竟差点把他也带倒！冷月心长剑出鞘，毫不犹豫地刺入水中，带起一溜血花！苏芷若和阿兰朵也急忙拉住包不同。

　　众人合力，才将包不同猛地拖出水面。只见他腿上紧紧缠绕着几条滑腻黝黑、布满吸盘的触手！一只脸盆大小、形似章鱼却长着骨刺的怪异水兽被冷月心的剑从水下逼出，发出嘶嘶的怪叫！

　　“是水猴子！快砍断触手！”阿兰朵急叫。

　　沈破云剑光一闪，斩断触手。那水猴吃痛，缩回水中消失不见。包不同吓得魂飞魄散，腿上鲜血淋漓。

　　还不等他们喘口气，岸上的虫潮似乎被血腥味刺激，更加狂躁，开始不顾药粉，试探着向前涌动！

　　前有怪水兽，后有食人虫，进退维谷！

　　南疆的凶险，终于露出了它狰狞的獠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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