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2章 天机初现

　　篝火噼啪作响，试图驱散嵩山夜间的寒气和更深重的死寂。幸存者们蜷缩在火堆旁，如同受惊的兽群，每一次风吹草动都能引来一片惊悸的目光。

　　沈破云摩挲着手中那半块冰凉的非金非木令牌，焦黑的边缘硌着指腹，其上陌生的符号在火光下若隐若现。这东西与星钥的微妙感应绝非错觉，它来自那邪魔，必定关联着更大的秘密。昨夜那阴影中的细微蠕动和消失的残余黑气，也像一根刺扎在他心头。

　　“看出啥名堂没，沈哥？”包不同凑了过来，脸上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试图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他一边说话，一边偷偷把从废墟里扒拉出来的、还算完整的干粮分成更小的块，“俺这眼皮子跳得厉害，总觉着这地方邪性，不能久留…话说，咱们下一步咋整？总不能在这儿等着喝西北风吧？俺这百宝囊都快见底了…”

　　石铁牛闷声闷气地接口，一边用笨拙的手法试图给自己断臂上个夹板：“邪魔还没死透，师父…萧宗主也没找到。得有人拿个主意。”他目光扫过周围伤残遍地的景象，憨厚的脸上满是沉重。

　　冷月心静静调息，闻言睁开眼，清冷的目光落在沈破云手中的令牌上：“此物非比寻常。其上纹路古老，力量属性虽晦涩，却非那邪魔纯粹之恶，倒像是一件…工具，或信物。”

　　阿槿抱着破阵戟，小声道：“我…我好像在家传的古拓片上，见过类似的弯弯曲曲的符号…阿爹说，那是很远很远的地方，星星落下的文字…”她声音越说越小，似乎也不甚确定。

　　就在众人思绪纷杂，前路迷茫之际——

　　一个声音突兀地响起，平静温和，却清晰得仿佛就在每个人耳边低语。

　　“星轨引路，天机可循。诸位英雄，可是为此物所惑？”

　　所有人悚然一惊，猛地循声望去！

　　只见不远处，一棵被剑气削断大半、只剩焦黑树桩的古松旁，不知何时竟站着一个人。

　　那人穿着一身纤尘不染的月白文士袍，面容清癯，三缕长须，看上去约莫四十余岁，气质超然出尘，与周遭的血污废墟格格不入。他嘴角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眼神温润，却深邃得看不到底。他就那样站着，仿佛已在那里伫立了千年，又像是刚刚随风而至。

　　竟无一人察觉他是如何出现的！

　　“谁？！”石铁牛反应最快，独臂猛地抄起手边的半截狼牙棒，横身挡在众人之前，尽管伤臂让他动作变形，气势却依旧凶悍。

　　包不同吓得差点跳起来，手忙脚乱地往后缩，嘴里却不饶人：“哎哟喂！吓死你包爷爷了！走路没声儿，属猫的啊？报上名来！是敌是友？”

　　玄苦大师和玉衡真人也瞬间警惕，强提内力，目光锐利地锁定来人。此人气息内敛至极，深浅难测，在此刻出现，是敌非友的可能性极大。

　　那文士对众人的敌意恍若未觉，目光掠过石铁牛和包不同，最终落在沈破云手中那半块令牌上，微微颔首：“果然如此。看来鄙人没有找错地方。”

　　他优雅地一拂袖，微微躬身：“鄙人诸葛辰，忝为‘天机阁’外门执事。见过诸位英雄。”

　　天机阁？！

　　这三个字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众人心中激起波澜。

　　这是一个在江湖传说中极其神秘的超然势力。传闻他们不参与任何武林纷争，却知晓天下秘辛，网罗古今奇闻，甚至能窥探一丝天机命运。但极少有人真正见过天机阁的人，更无人知其山门所在。

　　他们此时出现，意欲何为？

　　沈破云握紧令牌，强撑着站起身，与那诸葛辰对视，声音沙哑却带着警惕：“天机阁？阁下此时现身，有何指教？”

　　诸葛辰微微一笑，目光扫过惨烈的战场，语气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惋惜：“嵩山惊变，邪祟现世，实乃武林浩劫。鄙人奉阁主之命，特来查看。见此令牌现世，故来一见。”

　　他顿了顿，视线回到令牌上：“此物名为‘星枢碎片’，据说与一处名为‘潜龙渊’的上古秘境入口有关。鄙人恰好知晓，另一块碎片的下落，或许也能提供一些关于‘潜龙渊’的零星记载。”

　　潜龙渊！

　　沈破云心中巨震！师父萧天行昏迷前最后的传音，孤鸿子师祖透露的秘辛，都指向这个地方！碧玉是钥匙，潜龙渊中藏着关乎他身世和武林存亡的巨大秘密！

　　这天机阁，竟然也知道？而且还掌握了另一块碎片的线索？

　　天下真有如此巧合之事？还是…

　　冷月心悄然移至沈破云身侧，低声道：“小心有诈。天机阁素不履尘世，此刻出现，太过蹊跷。”

　　包不同却眼睛一亮，凑到沈破云耳边压低声音：“天机阁啊沈哥！听说他们富得流油，指头缝里漏点都够咱们吃香喝辣…呃，是说情报！情报无敌！说不定真知道咋治萧宗主呢？”

　　诸葛辰仿佛没有听到他们的低语，继续从容道：“此地非谈话之所，血腥之气过重，易引邪祟。鄙人在山下临江镇设有一处雅静别院，备有清茶伤药。诸位若信得过，可移步一叙。或许，能解诸位当下之惑，亦能寻得一线…生机。”

　　他话说得客气，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仿佛早已算准了沈破云等人别无选择。

　　沈破云心念电转。眼前局面危如累卵，师父重伤失踪，邪魔潜伏未除，武林力量十不存一。这突然出现的天机阁，是黑暗中递出的援手，还是另一个更深陷阱的诱饵？

　　那星枢碎片与潜龙渊的关联，对他而言至关重要，无法忽视。

　　去，可能落入圈套。

　　不去，则可能错失至关重要的线索，陷于更大的被动。

　　诸葛辰并不催促，只是含笑而立，一副耐心等待的模样。夜风吹拂他的衣袂，飘然若仙，与周围的残破景象形成诡异对比。

　　最终，沈破云深吸一口气，压下体内翻腾的气血和重重疑虑，沉声道：“好。既然如此，便叨扰诸葛先生了。”

　　他倒要看看，这天机阁，究竟卖的什么药。

　　诸葛辰脸上笑容加深，仿佛早已料到这个答案：“沈少侠快人快语。请随我来。”

　　他转身，步履从容地向山下走去，身影在夜色中若隐若现。

　　“沈哥，真跟他去啊？”包不同有些忐忑，“俺这心里咋七上八下的…”

　　石铁牛拧着眉头：“俺听你的。不过得防着点。”

　　冷月心默默递过一枚玄月宫特制的清心丹给沈破云，一切尽在不言中。

　　沈破云对玄苦大师和玉衡真人道：“二位大师，此地暂且…”

　　玄苦双手合十：“沈施主放心前去，此地有老衲与玉衡道友照应。万事…小心。”

　　沈破云点头，将星枢碎片紧紧攥在手心，不再犹豫，迈步跟上了那道月白色的身影。

　　一行人拖着伤体，沉默地跟在诸葛辰身后，消失在浓重的夜色里。

　　废墟之上，火光摇曳，映照着无数茫然与期盼交织的脸孔。

　　天机初现，是福是祸，前路未卜。

　　唯有那半块冰冷的令牌，在沈破云掌心，隐隐发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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