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争夺

　　身影冲撞而来的瞬间，木屑纷飞，

　　速度之快，那碎裂的拨浪鼓木偶残片尚未落地，那道纤细却凌厉的黑影已无声无息地落在地牢中央。

　　来人身着一袭洗得发白的靛蓝布衫，袖口已被磨出毛边，腰间却悬着一只不起眼的桐木匣。

　　她眉目清冷，眸光如刃，瞬间锁定了慌乱的疤脸张和一旁的阿芷。

　　正是苏慕昭。

　　疤脸张瞳孔骤缩，还未从方才木偶的诡异低语中回神，便见眼前女子抬手一招，

　　那碎裂的木偶残骸竟如被无形之线牵引，纷纷腾空而起，在她掌心凝聚成一道旋转的木刺漩涡，稳稳被她收入匣子之中。

　　“是你！”

　　疤脸张的瞳孔骤然一缩，终于认出了苏慕昭的脸，随即又狞笑起来，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

　　“正好，省得老子再去找你！”

　　他话音未落，身形便已暴起，

　　手中弯刀划出一道凄厉的弧光，直取苏慕昭咽喉。

　　然而，苏慕昭的动作比他更快。

　　她侧身避开刀锋，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柄漆黑的短刃，精准地格开了疤脸张的攻击。

　　金铁交鸣之声刺耳，火星四溅。

　　两人都死死盯着对方，着力之间，竟一时难分胜负。

　　僵持间，苏慕昭腰间桐木匣轻颤，指尖微动，三只形态各异的傀儡纷飞而出，凌空而立——

　　左手边是关节嵌着薄刃的“裂风”，

　　右手侧是背覆铜甲的“镇岳”，

　　脚边还伏着一只巴掌大、拖着锁链的“缠丝”。

　　接着，苏慕昭不退反进，手腕翻转，口中吐出一句：

　　“裂风，卸刃。”

　　那刃傀儡身形一晃，数道寒光贴着刀面掠过，竟将把脸张弯刀上的锯齿尽数削断。

　　疤脸张只觉虎口一麻，钢刀险些脱手。

　　未等他回神，苏慕昭已指尖再点：

　　“镇岳，封路。”

　　铜甲傀儡轰然落地，双臂横展如铁闸，将地牢入口死死堵住，也堵住了疤脸张其他的去路。

　　“缠丝，缚足。”

　　苏慕昭再次开口，小傀儡拖着锁链如灵蛇游走，悄无声息缠上疤脸张脚踝。

　　“什么鬼东西！”

　　疤脸张脸上不觉泄出几分慌张，接着，便感觉浑身一紧，一声尖叫便从他的口中传了出来：

　　“啊——”

　　那锁链遇血即缩，瞬间勒入皮肉，疼得他刚刚挥刀的手一阵颤抖，却又咬着牙挥刀想要向苏慕昭再次砍来。

　　就在二人缠斗之际，一旁听到声响的李妈妈却从角落中现了身。

　　“啊——”

　　见疤脸张脚踝再次中了傀儡一击，身形踉跄，她牙关紧咬，忽然侧颈绷紧，一声尖啸破喉而出。

　　那哨声尖利短促，在封闭的地牢里回荡，刺得人耳鼓发麻。

　　哨声余韵未散，周遭阴影里已起了异动。

　　墙角积灰簌簌滑落，梁柱后、石阶底，数道黑影贴着地面滑出，

　　黑影足尖点在青石板上，未带起半分声响。

　　苏慕昭凝神看去，这些人身形都极其相似，玄衣紧裹，袖口裤脚皆束得极紧，露出的手腕脚踝筋骨凸起，显是常年锤炼的模样。

　　每人手中都握着一柄短匕，刃身窄薄，看着便是质量不俗的武器。

　　其中两人脚程最快，抢在头里，一左一右抢到疤脸张身侧。

　　左边那人抬手按住疤脸张后心，运力一托，将他推得后退半步，避开一旁傀儡接踵而至的攻势；

　　右边那人则矮身旋步，短匕反握，刃尖斜指缠丝傀儡，护住疤脸张下盘，目光死死钉在苏慕昭身上。

　　其余几人动作也不含糊，两人直接抢步到李妈妈面前。

　　李妈妈那口哨已经耗光了她所有的气力，正瘫在地上抖如筛糠，面色惨白如纸，

　　左边那黑衣人不耐烦，探臂攥住她后领，猛力一提，将她半拖半拽地拉起身。

　　李妈妈双脚离地，另一人已转身护住后方，短匕平举，与前方护着疤脸张的两人形成三角之势。

　　最后那名黑衣人则抢在最前，快步冲向苏慕昭，却没有立即行动，

　　看着面前人身侧的几个傀儡，他的眼神中流露出了一丝犹豫。

　　一时间，气氛凝固。

　　看着面前黑衣人各司其职，护人者不动如山，突围者步步紧逼，动作间不见半分多余，显是演练过无数次的章法。

　　苏慕昭心中一沉。

　　她知道，一旦让这两个关键人物在杀手的掩护下逃脱，再想找到他们，亲手为芸娘还有其他女子无辜的冤魂报仇，无异于大海捞针。

　　所以，

　　今日，此地，此事，

　　必须了结！

　　“怎么，还想走？”

　　下定决心后，苏慕昭冷哼一声，双手倏然交错，指尖在胸前急点。

　　腰间桐木匣再次轻震，在苏慕昭的动作下瞬间弹开缝隙，一道傀儡身影旋即掠出，在空中分成两道——

　　左首那具通体漆黑，关节处缠着暗红丝线，正是“影”；

　　右首那具则覆着一层莹白的木釉，眉眼处雕饰精巧，名为“明”。

　　两具傀儡悬于她身侧三尺之地，木身微微颤动，似有灵息在其中流转，与周遭阴寒之气相抗。

　　正是阴阳傀儡。

　　聚阴阵的力量虽被谢无咎以地府阴气暂时镇住，地牢四壁仍渗出一股湿冷之气，丝丝缕缕被阴阳傀儡吸收入体，不断壮大着它的力量。

　　苏慕昭的心神，却在此时悄然移向了别处。

　　她眉峰微蹙，目光缓缓扫过角落。

　　昏暗中，那处竟有一团雾正似活物般剧烈翻滚。

　　苏慕昭眸光一凝，认得分明。

　　那原是芸娘的残魂。

　　想那芸娘，生前便受了此等难以言说的苦难，

　　如今纵是魂体不全，遇上这等杀进暗香苑、要将阿芷从虎狼窝里救出来的大事，依她的脾性，又怎会甘心作壁上观？

　　此刻，黑雾边缘不时爆出细碎的怨火，映得周遭积灰忽明忽暗，

　　显是当今的情景已经引得其魂灵不稳，又没有聚阴阵压制，怨气眼看着便即将爆发。

　　看着即将因为符文能量耗尽而不支的几个傀儡，苏慕昭心中一横，另一个计划瞬间定下。

　　她深吸一口气，提气扬声道：

　　“芸娘！”

　　“今日正是你报仇的时日！”

　　“害死你孩儿的凶手就在眼前，你难道甘心让他们就此逃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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