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皇后魏思宁的担当

　　退朝之后，变革的波澜与更为复杂微妙的心绪，如同投入静湖的巨石，激起的涟漪迅速向咸阳乃至整个帝国扩散。

　　咸阳城市井巷陌，酒肆茶馆，无不热议此事。

　　文士儒生欢欣鼓舞，奔走相告。

　　军中将卒则议论纷纷，有的对“勋爵”的即时厚赏表示满意。

　　有的对“世爵”的降等继承感到忧虑，但也有的摩拳擦掌，打算在新制度下博取更大的功名。

　　普通庶民则更多是感到新奇，夹杂着对未来的些许期盼，希望这变革能带来更清的吏治、更轻的赋役。

　　各宗室府邸内，气氛压抑而复杂。

　　最初的震惊与失落过后，是强烈的不甘与愤懑。

　　他们之中，尤其是那些血缘较近自视甚高的，未尝没有人暗自期盼陛下能恢复某种程度的分封，哪怕只是名义上的王侯，也能享有极大的自治权与荣耀。

　　始皇帝的断然拒绝和太子的新政，如同冰水浇头，彻底打碎了这种深藏心底的幻想。

　　但，当最初的激烈情绪过去，细细品味这“宗室考绩封爵制”，一种“退而求其次”的庆幸感，又如同藤蔓般悄然滋生。

　　因为陛下的意志无人能撼动，始终坚定郡县制。

　　以往连宗室爵位都少给，陛下的诸位公子们除了太子，没一个有爵位的。

　　亲生儿子尚且只有空头公子之名，别说他们这些旁系血脉了。

　　想想以往只能顶着一个空头的公子或公孙称号，而无实际爵位、俸禄和相应荣耀，如今至少有一条明确的、可以通过自身努力获得的“宗爵”之路。

　　虽然考核是严格了些，虽然那五代改姓的规定如同悬顶之剑，但终究是给了他们一个希望，一个保留部分特权与地位的通道。

　　这种既因分封梦碎而失落，又因新路开启而有点高兴的矛盾心态，在宗室中普遍存在，使得他们的反对，并未形成真正统一强大的力量。

　　而后宫里头有子嗣的妃嫔们，心情同样如同打翻了五味瓶。

　　一方面，她们为自己儿子彻底失去了分封为王侯的机会而感到深深的失落。

　　另一方面，新政又明确地给了她们儿子一条不必完全依赖陛下心血来潮的宠爱，而是可以凭借自身能力、学问去争取地位和荣耀的道路。

　　若能成才，通过考核，便可受爵，这无疑是一种更稳定、更长久的保障。

　　毕竟，陛下坚持郡县制度，坚决否定分封制度。

　　一想到这个，就觉得宗室封爵新政其实也还好。

　　但想到儿子们即将面临的严格考核，又不免心生焦虑与紧迫感，开始严厉督促儿子学业，或寻访名师，或打探考核风向。

　　就在这怨言与期待交织、失落与庆幸并存的微妙时刻，皇后魏思宁开始行动了。

　　她深知，强硬弹压并非上策，疏导与转化方是根本。

　　首先，她于兰池宫椒房殿分批召见了那些德高望重却对新政忧心忡忡的宗室长辈。

　　没有选择庄严肃穆的正殿，而是在布置雅致、暖意融融的偏厅花房，备上清茶细点，以家礼相见。

　　思宁语气温和，姿态放低，却柔中带刚，句句在理。

　　“诸位叔伯的忧虑与不甘，本宫感同身受。

　　陛下与太子的性子，大家是深知的。

　　分封诸侯，裂土治民，是绝无可能的旧梦了。

　　如今这条宗爵之路，虽不及古之诸侯显赫威福，却也是陛下与太子在众多反对声中，力排众议，为自家人苦苦争取来的一份体面与前程啊。”

　　说着，轻叹一声，继续道：“有了这宗爵，便有了朝廷正式的俸禄、仪仗、宅邸，子孙后代若能争气，通过考核，何愁家门不旺，荣耀不继？

　　总好过……空有嬴姓血脉，却无爵无位，与寻常富户乃至庶民无异，岂不更损我大秦皇家颜面，令先祖蒙羞？”

　　这番话，既点明了皇帝不可动摇的底线，消解了他们不切实际的幻想，又将新政描绘成皇帝太子在现有制度下对宗室的格外开恩和利益保障。

　　极大地安抚了宗室元老们的失落感与抵触情绪，引导他们将注意力转移到如何帮助子弟适应新规则、争取好成绩上来。

　　接着，思宁又借赏花、品茗之名，分批宴请了朝中核心重臣的夫人，如丞相夫人、通武侯夫人、廷尉夫人、宗正夫人等。

　　宴席间，她绝口不提具体朝政，只闲话家常，关心各家子女教育、身体安康，赞赏诸位大臣为国事操劳、夙夜在公。

　　但在言谈举止、眉眼笑意间，她巧妙地透露出陛下推行新政的坚定决心。

　　以及太子为此付出的巨大心血与期望。

　　更委婉地强调了此举对于大秦长远稳定，对于在座诸位家族与国同休共戚的重要性。

　　最后更是替儿子嬴昭转圜道：“太子年轻，锐意进取，许多事情考虑或有不周之处，还需各位夫人家的诸位大人在朝堂之上，多多辅佐，查漏补缺，共成此利国利民之盛事。”

　　语罢，思宁举杯，仪态万方，言辞恳切。

　　“陛下常言，诸卿皆乃国之柱石，肱骨重臣。

　　此番变革，关乎国运，望诸卿能体察圣心，与陛下太子同心协力，使我大秦基业，更加安如磐石，传之万世。”

　　这些温和而充满信任的话语，通过夫人们传回各位重臣耳中，效果显着。

　　李斯更加坚定了推动改革的决心，并在细则制定中力求平衡稳妥。

　　王贲开始认真思考如何在新制下整训军队，优化军官晋升流程。

　　就连心思活络、善于观望的姚贾，也暂时收起了小心思，觉得在皇帝太子意志如此明确，且皇后亲自出面缓和的情况下，顺势而为才是明智之举。

　　最最后，思宁还特意关照了后宫中有子嗣的妃嫔，尤其是那些儿子年纪尚小或才能不甚出众的。

　　她以自身养育太子、公子暻和公主曦的切身经验，推心置腹地劝导她们。

　　“我知道你们心里或许还存着些过去的念想，觉得自己的孩子本该有更好的前程。

　　但现实是，陛下的意志如山，绝不会再行分封之制。

　　如今这条考绩封爵的路，虽然看起来辛苦，考核虽然也严格了些，却是最稳妥、最光明正大，也最能保全孩子和咱们自身的长久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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