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黄毛”韩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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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苍穹之上的光幕终于彻底隐去，最后一条关于“兵仙韩信”与“十二公主嬴曦”传奇的弹幕也消散在风中。

　　然而，天幕带来的波澜，却在咸阳宫内外剧烈地荡漾开来，其影响远非片刻能平息。

　　章台宫内，青铜兽炉中吐出的袅袅青烟，似乎都被殿内凝重的气氛所冻结。

　　太子嬴昭，年方十七，身姿挺拔如松，本是意气风发、锐意进取的年纪，此刻却面沉如水。

　　那脸色黑得比殿外最深的夜色还要浓郁几分，仿佛能拧出墨汁来。

　　他紧握着拳，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色，牙关紧咬，腮边肌肉绷紧，胸腔剧烈起伏。

　　仿佛一头被侵占了最珍贵领地的年轻雄狮，随时可能暴起伤人。

　　什么兵仙？

　　什么运筹帷幄、堪比武安君白起？

　　这些从天幕中听到的赞誉之词，此刻在他听来，全是那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冒出来的“黄毛”小子韩信，拐走他宝贝妹妹嬴曦的、罪大恶极的证词！

　　“岂有此理……混账东西！”

　　一声压抑着滔天怒火的低吼从太子嬴昭齿缝间挤出，在寂静的大殿中显得格外清晰。

　　“韩信……韩信！他怎敢？！他何德何能？！”

　　那模样，那神态，那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怨念，不知道的，还以为被叼走的不是他的妹妹十二公主嬴曦，而是他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精心呵护、视若性命珍宝的亲生女儿。

　　御座之上，始皇嬴政微微眯起那双深邃如渊的眼眸，目光锐利如鹰隼，掠过儿子那过于激烈、甚至有些失态的反应，并未立刻出声呵斥。

　　他心中自然也非全然畅快。

　　十二女嬴曦，那个后宫中独一无二、胆大包天敢亲自来章台宫请见他。

　　仰着那张三分酷似自己，七分酷似皇后的小脸，理直气壮向他请求出宫游历，还得寸进尺要他派遣精锐暗卫和护卫随行保护的女儿。

　　那个眉眼间既有她母亲那份沉静温婉的书卷气，又独有一份不属于宫闱的灵动、狡黠与坚韧的女儿。

　　他自然是疼爱的，甚至可说是他众多子女中，少数几个能让他感受到寻常百姓家父女温情的孩子。

　　老父亲的心态，即便雄才大略、心如铁石如他，亦不能完全免俗。

　　一想到未来某个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混小子，就这么把他精心养育了十几年的明珠连盆端走，始皇帝心里也隐隐有些不爽利。

　　一种微妙的、属于自己的珍宝被觊觎，被夺走的不悦感悄然滋生。

　　他屈起指节，食指轻轻敲击着光滑冰冷的紫檀木御案边缘，发出沉闷而极富韵律的“笃、笃”声，在这落针可闻的大殿中，每一声都仿佛敲在人的心弦上。

　　“兵仙……”

　　始皇嬴政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缓缓响起。

　　独自咀嚼着这两个极具分量的字眼，眼中精光闪烁，如同暗夜中划过的流星。

　　“比拟武安君白起？

　　而且后世竟然称之为兵仙，可见其能耐！”

　　作为驾驭天下、平衡朝局、深谙人心与权力的帝王，他几乎瞬间就捕捉到了这其中蕴含的巨大价值以及对帝国未来的深远影响。

　　一个“兵仙”级别的绝世统帅，对于志在永固江山、开疆拓土、将大秦黑龙旗插遍所能及之处的帝国而言，意味着什么。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那可能是横扫六合之后，继续向北驱逐胡人、向南开拓百越的关键。

　　是帝国军功爵制度下最璀璨的将星，是能保障大秦江山代代传承的利器。

　　“若真具此不世之才，” 始皇嬴政心中的天平已经开始冷静而迅速地倾斜。

　　那点因女儿被“拐”而产生的不快，迅速被对顶尖人才的渴望、对帝国未来军事格局的筹谋以及对“得此一人可抵百万兵”巨大利益的权衡所压制。

　　“倒也不算辱没了朕的女儿曦。

　　朕之爱女，配此国士，方显相得益彰。”

　　这已是从一个帝王、一个战略家的角度做出的初步判断。

　　但这番冷静乃至带着一丝欣赏的权衡，听在正处于“护妹狂魔”巅峰状态、理智几乎被醋意和怒火焚尽的太子昭耳中，却完全是另一番滋味，简直是往他熊熊燃烧的心火上又泼了一瓢热油。

　　“父皇！”

　　太子嬴昭猛地抬起头，语气急切而充满了难以抑制的不满。

　　甚至带上了一丝少年人特有的、对父亲“不站在自己这边”的委屈。

　　“兵仙又如何？

　　谁知道那天幕所言是真是假？

　　是后世夸大其词，还是别有用心之人的杜撰？

　　即便……即便所言非虚，那韩信当真有些领兵才能，焉知他不是居功自傲、桀骜难驯、目无君上之辈？

　　史书上这般将领还少吗？

　　妹妹性子纯善，不谙世事险恶，若所托非人，日后受了委屈，岂不是……岂不是……”

　　他“岂不是”了半天，也没找到合适的词来形容那光想想就让他心如刀绞的场景。

　　只觉得心头那股无名邪火蹭蹭往上冒，浑身那低沉的气压几乎凝成实质，咕噜咕噜地往外冒着肉眼可见的黑气。

　　连旁边侍立的赵高都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在这位太子昭更加年幼的时候，他可是被当时的十六公子嬴昭敲打过的，赵高那点心思自此之后，压根不敢再冒出来。

　　这位太子昭，从小到大就是个厉害人物，不是他能驾驭的。

　　始皇嬴政终于忍不住，侧过头，用一种带着几分审视、几分无奈、甚至还有一丝极其隐秘的、对于年轻人这种激烈情感的难以理解的目光，瞥了儿子一眼，嘴角几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

　　这小子……反应未免太大了些。

　　曦是他的女儿，不是昭的女儿。

　　这副老父亲嫁女般痛心疾首、如丧考妣的模样，是不是来得太早了点？！

　　也太过度了点？！

　　不过……昭今年也已十七岁了。

　　始皇嬴政的思绪忽然飘开了一瞬。

　　按礼制，早已到了该选立太子妃，充实东宫，以为国本绵延子嗣的时候了。

　　始皇嬴政的目光在太子昭那因为愤怒而更显棱角分明的年轻脸庞上扫过。

　　等天幕之事稍缓，必须立刻与皇后商议此事，尽早定下人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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