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4章 会晤

　　接下来便是米特兰与赫尔德兰两国君主的正式会议。

　　米特兰国王端坐在议事厅的高背椅上，目光始终未曾离开对面的约翰。

　　他此次召集会议，核心目的便是摸清约翰这趟出访的潜在图谋。

　　会议从清晨持续到午后，中间仅留了一个小时的休憩时间。

　　米特兰国王在议题的间隙反复旁敲侧击，时而提及边境贸易的关税调整，时而试探赫尔德兰对周边小国的外交立场，甚至故意抛出关于军事同盟的模糊提议，试图从约翰的回应中捕捉一丝有用的信息。

　　然而，约翰的应对始终滴水不漏。

　　无论米特兰国王如何引导话题，他都能巧妙地将内容拉回到“两国世代友好”“深化双边合作”的套话上，言语间满是真诚，却没有一句触及实质。

　　他会详细阐述互通商路对民生的益处，会强调文化交流能增进彼此理解，甚至会列举出过往两国互助的案例，可每当涉及到赫尔德兰的发展规划、军事部署等关键问题时，便立刻语焉不详，只用“尚在商议”“稳步推进”这类词汇含糊带过。

　　米特兰国王心中愈发疑虑，却也无可奈何。他总不能直接质问约翰“你此行究竟有何目的”，那样既失了君主的体面，也可能直接破坏两国关系。

　　几次尝试无果后，他只能顺着约翰的话头随声附和，脸上挂着程式化的微笑，心中却早已盘算着其他对策。

　　上午的会议在毫无进展的氛围中结束，下午的议程不过是重复上午的节奏，米特兰国王依旧一无所获，唯一的收获或许是摸清了约翰的沉稳，这个比原本的封臣，现在的国王，远比表面看起来更难对付。

　　夜幕降临，米特兰王宫的宴会厅灯火通明，一场盛大的晚宴正在进行。

　　两国君主先是端起酒杯，互相说了些敬酒的客套话。

　　简短的祝酒仪式结束后，晚宴正式开始，悠扬的乐曲在大厅中回荡，宾客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交谈，空气中弥漫着食物与美酒的香气。

　　米特兰国王一边与身边的贵族宾客寒暄，一边用眼角的余光密切留意着约翰的动向。

　　他想看看，在这种相对宽松的场合，约翰是否会露出破绽，或是与某些人进行隐秘的交流。

　　然而观察了许久，他发现约翰的社交圈异常简单，除了与随行的赫尔德兰大臣低声交谈几句公务，便大多时间陪伴在他父亲霍亨索伦伯爵身边。

　　父子二人时而轻声说笑，时而神情严肃地讨论着什么，旁人根本无从插话。

　　更让米特兰国王感到费解的是约翰的胃口。

　　约翰就像十几年前第一次来温达姆的时候一样，对宴会上的美食有着极大的热情，只见他端着餐盘，不慌不忙地穿梭在餐台之间，先后取了几大盘子食物，有烤得金黄酥脆的羔羊排，有淋着浓稠酱汁的鹅肝，还有各色精致的糕点与水果。

　　他进食的动作从容不迫，带着贵族的矜持，扫荡着每个餐桌，仿佛这场晚宴的唯一目的就是享用美食。

　　当然米特兰国王不会相信约翰大老远从赫尔德兰赶来，只是为了参加一场王宫晚宴。

　　作为一国之君，想要什么珍馐美味得不到？

　　他心中越发笃定，约翰这是在故意伪装，想用这种看似无害的姿态麻痹自己，至于其背后真正的图谋……还需要进一步探查。

　　晚宴持续了三个小时，当宾客们陆续散去，约翰便乘坐马车离开了王宫，前往位于侨民区的一处府邸。

　　这处府邸是赫尔德兰商会提前为他准备的，此前的主人是一位失去领土后逃亡到温达姆的伯爵。

　　那位伯爵生性挥霍，花钱大手大脚，没过多久便将随身携带的财产挥霍一空，走投无路之下，只能将这处府邸卖给了赫尔德兰商会。

　　约翰下车后在府邸里随意逛了一圈，府邸内环境十分雅致，整体布局也颇为合理，他满意地点了点头，心中暗道这处临时居所倒是挺不错。

　　回到府邸的主厅，约翰脸上的轻松惬意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沉稳与凝重。

　　他立刻吩咐侍从准备好接下来的行程计划表，开始仔细梳理后续的安排。

　　按照计划，明天上午他要先接见赫尔德兰在温达姆的侨民代表，倾听他们的诉求与建议，处理一些侨民相关的事务；下午则要与米特兰国王一同启程，前往西南总督领，那里是两国计划合作建设创业新区的关键区域，他们需要实地考察选址，并就合作细节展开进一步谈判。虽然白天的会议没有取得任何实质性的进展，约翰没能从米特兰国王口中套取更多信息，但他也并非毫无收获。

　　晚宴期间，他的父亲霍亨索伦伯爵悄悄告诉了他不少重要消息，其中比较有意思的一条，便是米特兰国王近期准备扶持格里菲斯。

　　处理完行程安排，约翰走到书桌前，打开了侍从送来的一叠文书。

　　这些文书记录着明天两国大臣会谈的主要议题与初步方案，这场会谈的规格极高，相当于他前世认知中的部长级别对话，直接关系到两国接下来的合作走向，容不得半点马虎。

　　约翰逐字逐句地翻阅着文书，首当其冲的便是军事方面的议题。

　　米特兰方面明确提出，希望从赫尔德兰进口一系列火枪、火炮等火药武器，还附带了一份详细的采购清单，甚至隐晦地表示希望能获得部分武器的制造技术。

　　看到这里，约翰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他早已想好应对之策，准备将中世纪时代的火药武器技术高价售卖给米特兰，这些技术对于如今的赫尔德兰而言，早已是淘汰的产物，但对于米特兰来说，却足够他们花费大量时间去研究、消化，既能满足对方的需求，又不会对赫尔德兰的军事优势造成威胁，顺便赚取不菲的报酬，可谓一举三得。

　　接着往下看，便是外交方面的事务。

　　两国之间的官方交往倒是十分顺畅，没有什么悬而未决的重大问题，真正的麻烦出在民间，两国贵族之间的冲突频发，且已经持续了很长时间，始终未能得到妥善解决。

　　这件事的根源，还要追溯到赫尔德兰建国之初。

　　赫尔德兰王国的大部分民众，以前都是从米特兰各个贵族领地逃难而来的农奴与自由民。

　　在赫尔德兰的卫国战争中，这些人浴血奋战，为国家的建立立下了汗马功劳。战争结束后，为了表彰他们的功绩，约翰授予了一部分人骑士及以上的爵位，他们也就成为了赫尔德兰建国后的第一批贵族。

　　然而，人一旦获得了新的身份与地位，便难免会与过去的生活进行对比。

　　这部分新晋贵族中，有一小部分因为公务或经商的原因来到温达姆，很容易就会与当地的米特兰贵族相遇。

　　几次接触下来，对比之下的结果让赫尔德兰贵族们愈发不齿。

　　在他们看来，米特兰的贵族简直一无是处！

　　这些人除了顶着贵族头衔，整日游手好闲、胡作非为之外，根本没有任何实际能力，纯粹是依附在国家身上的寄生虫。

　　他们对领地的治理一窍不通，对民生疾苦漠不关心，唯一擅长的便是挥霍财富、欺压平民，与其说是贵族，不如说是一群被宠坏的废物。

　　而米特兰贵族对赫尔德兰贵族也同样充满了鄙夷与不屑。

　　在他们眼中，除了约翰拥有明确的贵族传承谱系，且有法王厅的背书，算得上是正统贵族之外，其他的赫尔德兰贵族根本不配被称为“贵族”。

　　他们的出身太过卑微，大多是昔日的农奴或平民，有些人家的父辈甚至曾是为米特兰贵族种地的佃户。

　　更让米特兰贵族无法忍受的是，这些“暴发户”竟然还敢在温达姆摆起贵族的架子。

　　再加上新一代的米特兰贵族大多品德堪忧，心胸狭隘，一旦在街头或社交场合遇到赫尔德兰贵族，便会忍不住出言嘲讽，用言语羞辱对方的出身。

　　面对米特兰贵族的挑衅，赫尔德兰贵族们自然不会忍气吞声。

　　他们大多是从战场上拼杀出来的，骨子里带着一股韧劲与血性，哪里受得了这种侮辱？

　　往往对方的嘲讽还没说完，一记响亮的耳光便已经扇了过去。

　　随后，冲突便会迅速升级，从单人的斗殴演变成群殴。

　　结局几乎没有悬念，那些娇生惯养、手无缚鸡之力的米特兰贵族，根本不是刚从军队退役、身经百战的赫尔德兰贵族的对手，常常被按在地上打得鼻青脸肿，狼狈不堪。

　　吃了亏的米特兰贵族咽不下这口气，只能跑到米特兰王室告状，希望能讨回公道。

　　但赫尔德兰贵族们行事极有分寸，下手时总能把握好力度，顶多让对方吃点皮肉之苦，绝不会打成重伤，因此每次贵族法庭结束后都不了了之，最终大多是以赫尔德兰贵族赔偿一笔医药费了事。

　　更让米特兰官方头疼的是，有些赫尔德兰贵族脾气十分执拗，宁愿花更多的钱赔偿，也坚决不肯低头道歉，在他们看来，道歉就意味着承认自己的出身卑微，这是他们绝对无法接受的。

　　这种僵持的局面让米特兰官方犯了难，米特兰的掌玺大臣更是为此愁眉不展，多次在外交场合提及此事，希望两国能够互相约束本国的贵族，避免冲突进一步升级。

　　毕竟，几年前大家还是同一个国家的人，如今却因为这些琐事闹得不可开交，实在不利于两国的友好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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