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1章 再见呼延

　　付天离开的清晨，林家院坝里留下了三五个沉重的木箱。箱盖打开时，露出码放整齐的药品、压缩粮和磨得锃亮的工兵铲，最底层还压着半张绘制详尽的周边地图，边角处用朱砂标着几处水源地。

　　林家族长林正雄摸着花白的胡须，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身后，二十多个精壮子弟正将铁斧磨得寒光闪闪，女人们则将草药和伤布仔细打包。祠堂前的老槐树下，几个孩童抱着父辈的腰不肯撒手，却被母亲们红着眼眶拉开。

　　"把那面玄鸟旗带上。"林正雄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却有力。两个青年立刻搬来竹竿，将那面绣着黑色飞鸟的旗帜升起在院墙最高处。晨风吹动旗面，猎猎声里，有老人开始用粗糙的手掌摩挲箱沿的木纹，像是要将这份恩情刻进年轮里。

　　当第一缕阳光越过山头，林正雄将付天留下的地图折成方块塞进怀中。"清点人数，半个时辰后出发。"他转身时，看见最小的孙子正踮脚望着旗尖，手里紧攥着一把比他还高的柴刀。队伍前列，几个背着弓箭的猎手已经将箭囊拍得啪啪作响，箭羽在晨光里泛着幽蓝的光。

　　暮色沉沉，付天离开林家后，便沿着官道一路向西。风卷着枯叶掠过马蹄，他望着远处连绵的山峦，心中思绪万千。

　　走了三日，终于抵达一处山坳。这里远离城镇，四周竹林环绕，隐约可见炊烟袅袅。数十间简易木屋错落有致地建在溪边，孩童嬉闹声夹杂着犬吠，打破了山林的寂静。

　　付天翻身下马，正见白铭赤着上身在劈柴。他比从前清瘦了些，眉宇间添了几分沧桑，但眼神依旧沉静。听到动静，白铭抬头望见付天，手中斧头一顿，随即放下木柴迎了上来。

　　"你来了。"白铭拍了拍身上的木屑，嘴角扬起一抹释然的笑。

　　不远处，几个妇人正在晾晒草药，见到陌生人到来，只是温和地点头致意。溪水边，几个少年正在练习基础拳法，一招一式虽显稚嫩，却虎虎生风。

　　付天望着眼前这幅安宁景象，心中百感交集。他知道，白铭选择在此休养生息，既是为了躲避家族纷争，也是为了给族人一个安稳的家。

　　白铭在青云坊市的街角偶遇付天时，手中刚买的灵药差点脱手。他记得这位付兄三年前与自己同期筑基，此刻对方依旧是一身洗得发白的青衫，面容清俊，嘴角噙着温和笑意，乍看与记忆中并无二致。

　　"付兄？真的是你！"白铭快步上前，惊喜之情溢于言表。他正要伸手拍向对方肩膀，却在指尖即将触及青衫的刹那，一股无形的气墙悄然荡开。

　　那并非刻意的阻拦，更像是山巅古松在清风中自然流露的苍劲。白铭只觉呼吸一滞，仿佛眼前站着的不是昔日同窗，而是一汪深不可测的寒潭。筑基期修士引以为傲的灵识如投石入海，连对方修为的边角都探不到分毫。

　　付天身上没有寻常金丹修士那种凌厉迫人的威压，气息温润平和，却带着一种渊渟岳峙的厚重。白铭眼角余光瞥见街角的青石地砖上，几片被风吹起的落叶在距付天三尺外竟诡异地静止了一瞬，旋即化为齑粉飘落。

　　"白兄，别来无恙？"付天的声音依旧温和，笑意未减。

　　白铭喉结滚动，强行压下心头惊涛骇浪。他此刻终于明白，方才那看似随意的一瞥，对方恐怕早已将自己的修为、心境看得通透。这等举重若轻的境界，绝非筑基修士所能企及。他连忙收敛神色，恭敬地拱手行礼："付前辈……三年不见，您风采更胜往昔。" 话音未落，额角已渗出细密冷汗。方才那句"付兄"，此刻想来竟如惊雷在耳。

　　付天闻言只是淡淡一笑，目光扫过他手中的灵药，随口问道："可是在为炼制聚气丹采买药材？"

　　白铭心中一凛，自己尚未开口，对方竟已洞悉来意。他不敢怠慢，垂首应道："正是。晚辈资质愚钝，卡在筑基中期已逾五年……" 话未说完，便见付天指尖凝出一滴莹白丹液，隔空落在他药囊之中。

　　"此乃凝神液，或能助你一臂之力。"付天语气平淡，仿佛只是递过一杯寻常茶水。

　　白铭只觉药囊内骤然爆发出一股沛然生机，那滴丹液所蕴含的精纯灵力，竟比他辛苦搜集月余的药材总和还要浓郁数倍！他猛地抬头，却见付天已转身融入熙攘人流，青衫背影在夕阳下泛起淡淡金辉，仿佛与天地融为一体。

　　"这……这至少是金丹后期的修为……"白铭喃喃自语，握紧药囊的手指因用力而发白。坊市依旧喧嚣，他却觉得周遭一切都变得不真切起来。方才那短短数息的相遇，已在他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窑洞内的油灯忽明忽暗，将两人的影子投在斑驳的土墙上。付天摩挲着茶碗粗粝的边缘，听白铭用布满老茧的手拍着炕沿："咱这穷山恶水，也就地底的石头能换点嚼谷。"他弯腰从床底拖出个麻布口袋，倒出一堆幽蓝矿石，在灯光下泛着金属光泽。

　　付天捻起一块掂了掂，矿石沉甸甸的，表面嵌着细碎的银星。"星髓铁？"他指尖刮过矿石断面，露出里面细密的结晶纹路，"纯度不错。"

　　"去年冬里新矿洞出的，"白铭往炉膛里添了块柴，火星噼啪炸响，"山里汉子拿命换的。你给个实在价，开春还得买粮种。"

　　付天从褡裢里取出戥子，称了称样品，又用小刀刮下些金属碎屑。"三十文一斤，我要三百斤。"他看着白铭骤然亮起的眼睛，补充道，"现银，不过得你们送到山外的骡马道。"

　　白铭粗黑的眉毛拧了拧，最终重重拍了下大腿："成！三天后晌午，老地方交货。"油灯将两人交握的手映在墙上，像两截枯树桩终于找到了契合的年轮。

　　广塘界的风带着山涧的潮气，吹得付天衣角微扬。他站在一座旧宅院前，门楣上"呼延府"三个字漆皮剥落，露出底下暗沉的木色。心下微沉，抬手叩响门环。

　　"吱呀"一声，门开了半扇。探出一张清瘦的脸庞，眉眼间依稀有呼延忠的影子，只是更显沉静。"呼延？"付天喉头微动，眼前的少女比记忆中拔高不少，粗布衣裙洗得发白，袖口沾着些许尘土，唯有一双眼睛，亮得像淬了星子。

　　呼延显然也没料到会是他，怔了怔才侧身让开："付大哥。"声音比寻常少女低哑些，却带着一股韧劲。院内荒草已除，只余下几株老梅，枝干遒劲。廊下堆着半干的草药，晒得满院清苦香气。

　　"这些年，辛苦你了。"付天看着她手背上的薄茧，想起当年那个总爱跟在呼延忠身后的小丫头。

　　呼延端来粗瓷碗，里头是新沏的山茶，热气氤氲了她的眉眼："爷爷走后，百石门不能散。"她指尖摩挲着碗沿，"弟子走了大半，剩下的都是些老弱，好在后山药田还能收些药材，勉强撑着。"

　　付天望着她沉静的侧脸，忽然想起呼延忠临终前攥着他的手，说"阿延性子烈，却重情义，百石门...就拜托了"。如今看来，这丫头何止是烈，更有一股子压不垮的韧劲。

　　"若有需用，尽管开口。"付天从怀中摸出一个油纸包，"这是些伤药，你留着。"

　　呼延却没接，只是摇头："付大哥的心意我领了。百石门的事，我能撑住。"她抬眸看他，目光清亮，"等明年开春，我想把前山的矿洞重新开了，爷爷说过，那里的铁矿能铸好刀。"

　　付天喉头微哽，终是将纸包放在桌上："好，我等着看百石门重兴的那天。"

　　夕阳西沉时，付天转身离去。身后传来呼延的声音，带着一丝少年人特有的清亮："付大哥，若路过药铺，替我带两斤甘草。"

　　他脚步一顿，回头见她正将晒干的草药归置整齐，身影在暮色里拉得很长。风吹过空荡荡的门庭，却似有新芽破土的轻响。付天笑了笑，转身走入渐浓的暮色中。有些故人，纵然历经风霜，依旧能在绝境里，活出一片天地。

　　喜欢为家族崛起而修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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