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4章 心有余而力不足

　　可能是刘祈偷偷下了什么套，也可能只是单纯地“英雄所见略同”，总之我答应了这次合作。

　　我不愿意、或者说不舍得让庄湘去承受那些，但我也不得不承认，在“方舟计划”和“开拓者”这两件事上，我是同意刘祈那套说辞的。

　　处于低维度的人类、没有能力去解决维度退耦的情况，而我想从高纬空间解决的话，又会被那群来历不明的诡异“眼睛”所阻止、继而将我重新打回低维。

　　所以这边的结局已经注定了，如果“虫洞”的另一端真的存在希望，那么这批“开拓者”就不仅仅只是探路的先锋，也将会是第一批逃离、至少是短暂逃离危险的人。

　　我没有理由拒绝这个“希望”，哪怕它需要我舍弃一些东西，只不过现在还有一个问题。

　　“如果勘测结果不乐观怎么办？”

　　我拉住准备下车的刘祈：“庄湘今天就要被提取意识数据，还有你刚才说的那个计划，好像都已经确定、‘虫洞’的另一端可以满足人类的需要——但如果不行怎么办？”

　　“……凉拌。”

　　刘祈沉默了一下说道，随后掐灭抽完的烟头装进口袋：“联合政府还有‘方舟计划’之外的其他方案，不过就目前的形势来看，‘方舟计划’是最有可能成功的、所以也是最重视的。”

　　“从客观的角度来看，勘测结果不乐观的情况确实存在，但我们时间紧、任务重，只能先假设结果是乐观的，然后用尽一切努力、为那个假设的乐观结果做足准备……”

　　“你没回答我的问题。”

　　我冷声打断刘祈：“庄湘今天就要被提取意识数据了，如果勘测结果不乐观、不再需要‘开拓者’，那些被提取了意识数据的人怎么办？提取过程是可逆的吗？”

　　“是可逆的。”

　　刘祈给出一个让人放心的回答，可是他的表情看起来并不放心，而且他在说完之后没有闭嘴、还继续非常小声的嗫嚅了一句。

　　“你刚说什么？”

　　我立刻把耳朵凑近刘祈：“后面那半句我没听清。”

　　“……”

　　刘祈又沉默起来，足足过了两三秒钟，才心虚似的小声回道：“意识数据提取……理论上是可逆的，不过需要【黑境】的帮助。”

　　“需要……”

　　我一怔，脸色瞬间就垮了下去：“【黑境】都消失了！那不就是不可逆了吗！”

　　“不是完全没有希望。”

　　刘祈指了指天上：“从目前反馈的信息来看，‘虫洞’的另一边，疑似存在和【黑境】类似的生命形式，如果有必要，我们可以尝试争取它们的帮助。”

　　“疑似、如果、尝试。”

　　我念着这三个字，嘴角忍不住的挑了起来：“老刘，刘祈，刘大组长，你自己听听你说的是人话吗？这应该是你嘴里说出来的话吗？”

　　“那你想让我怎么办？”

　　刘祈不知道被戳中了什么地方，脸上也透出恼火的愠色：“我也知道这不稳妥，但现在连活下去都他妈是个问题，还他妈追求什么他妈的稳妥？”

　　“我不是救世主，人类也不是自己的救世主，我们就是一群被洪水冲走的蚂蚁，无论是飘在水里的烂草、还是悬在水面上的树枝，我们想活下去，就只能看见什么抓什么！”

　　说着刘祈又摸出一支烟，但可能是愤怒没控制好力道、把烟丝的部分掰断了一点，结果就是烟头前端已经烧的燃起明火、而他却连一口都吸不进去。

　　“屮！”

　　刘祈怒骂着抓住香烟、一拳砸烂了车窗玻璃，血伴着喘气的声音落在腿上，他的情绪也在这一瞬间里平稳下来。

　　“你知道的，我虽然喜欢随机应变，但不喜欢走一步看一步。”

　　刘祈看着手上的血，自言自语似的喃喃念道：“可是现在的问题，已经远远超出我们的能力，我们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理解一下。”

　　说完刘祈就下车离开了，我本想叫住他再说点什么，可是张嘴之后却没有出声。

　　关于“走一步看一步”的无奈，我并不完全赞同他的想法，再加上庄湘的事、“方舟计划”和“开拓者”的事，我有太多的方面可以去质疑、甚至指责他。

　　可是那有什么意义呢？

　　刘祈只是一个执行者，那些方案不是他的决定、也不是他有权力能决定的，更何况现在的客观环境就是这样，即便是我也不可能做的更好，又有什么资格去指责别人？

　　琐碎的念头疾闪而过，我对刘祈、对现状的愤恨和恼火逐渐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不敢面对现实的深深无力。

　　“走一步看一步吧……”

　　我苦笑着接受了这个新的思维模式，随后拿起拐杖下车，慢慢挪回了我自己的房间。

　　萨米尔不在，应该是在庄湘那边忙着，不过我现在已经不需要他了，坐在床边短暂休息了几分钟，然后就扶着平行杆、开始了今天的康复训练。

　　其实我现在已经很累了。

　　昨天的康复训练结束之后，我先是等刘祈，接着出去喝酒、开车、接庄湘、逛游乐场……几乎折腾了一个对时到现在，我的体力和精力都已经快要撑不住了。

　　所以当我扶着平行杆、一遍一遍来回走着的时候，我也很好奇自己为什么要这么拼命。

　　诚然，我答应了刘祈的、“破坏‘开拓者’计划”的合作，但这次合作并不急着开始。

　　“投石问路”中的70枚核弹还在路上，“虫洞”另一边的情况也不清楚，在概率上、“开拓者”计划甚至可能都不会执行。

　　所以无论是我们，还是那些暗中准备动手脚的人，都要等待三十天后的、刘晓星的详细勘察报告。

　　至于目前这段时间，我基本没有什么事情要做，完全可以放缓节奏慢慢康复，可我现在就是有一种莫名的焦急、迫切的想要尽快恢复体力。

　　这种莫名的焦急困扰着我，但我并没有停止训练，直到我耗尽最后一丝体力、像滩烂泥一样拍在地上的时候，我忽然顿悟了——

　　此刻驱动我的不是焦急和迫切，我甚至都不是为了恢复体力，而是在用一种最原始的方式进行发泄。

　　对所谓的“未雨绸缪”的恼火、对人性中的猜忌和自私的无奈、以及对无力改变现状的自己的愤怒。

　　这些东西驱使着我，以一种近乎自虐的方式来“康复”自己——这不是个好习惯，不过它确实非常有效。

　　一周之后，我已经可以扔掉拐杖，萨米尔又拿出一套新的、轻负重训练的康复方案，于是又过了两周之后，我的身体素质已经比在月球的时候还要好了。

　　在我正式结束康复训练的同一天，70枚核弹也按计划抵达了第五行星轨道，人类历史上、规模最大的一次“投石问路”正式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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