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章 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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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跟他出门收货送货一样会吃苦,这是其次,若再遇到丰乐镇被人抢货的经历,十四五岁,不管鲁康或孟久都没有半点还手之力,那才是真的遭大罪。

  不如就安心待在镇上酒楼,学点迎来送往的本事。

  郑则说出自己的想法:“酒楼做事自有一套说话做事准则,半大的小子,就当他是去见世面、去学规矩了吧。”

  小九性子也合适和人打交道,这是他的优势所在,人在合适的环境反而能成长更快。

  “况且已经熬了一年,逢年过节给严堂头送了不少礼,中途放弃拜师银收不回来,怎么算都亏。”

  “两年过得很快,粥粥。”郑则轻声安慰道。

  “嗯。”

  这无疑是最好的安排,可有鲁康对比,周舟对小九的愧疚很深,他叹了一口气,不知要说什么才好……

  郑则瞧出粥粥的担忧不安,干脆请正主来,“说再多咱们也不是小九,不如喊他来问问,看他怎么想。”

  孟久想法就简单了。

  他顶着一张五颜六色尚未消肿的脸,语气无所谓:“我都不怕的,嫉妒就嫉妒呗,讨厌就讨厌呗,我当这是变相承认我比他们好。”

  “我就是比他厉害啊,这种事就跟憋不住的屁一样,我能怎么办。”

  “……”

  郑则笑了一声,脑子只闪一个想法:妥了。他倒茶间隙看了夫郎一眼。

  周舟扣扣桌沿,有一瞬间觉得,真正挨打的人仿佛是他自己。

  “学徒辛苦,你熬得住吗?”

  “熬得住啊,”孟久自然地点头说道,这似乎对他来说并不算是一个问题。

  除了吃食不比家里,夏天热冬天冷,干活难受。但转念又一想,夏天哪时候不热、冬天哪时候不冷?

  吃得饱穿得暖,有家可回,已是莫大满足。

  孟久想着想着情不自禁露出笑脸,一笑脸就疼,他龇牙咧嘴“嘶嘶”出声,一一向大哥和周舟哥交代道:

  “丁杰哥挺照顾我的,虽然他毛病多,总是懈怠偷懒让我盯梢;董文君也行,爱哭就爱哭吧,人都有点毛病;金师傅人也不错,就是有话不明说,喜欢让人猜心思,不过谁让他有本事呢。”

  “师父骂人凶是凶了点,他只是公事公办并未为难我,有时会私下关心我一两句……”

  堂头的徒弟可多了,别说前头有丁杰哥在,跟他一同进酒楼的学徒都是他徒弟。孟久可不傻,没为他的一两句关心欣喜若狂,他头头是道地分析:“哼,要我说,这都是看在大哥过年过节送的礼上!”

  他啊,不仅对拜师银耿耿于怀,对提去堂头家里的吃食礼品更是十分在意。

  孟久知道自己受伤把人吓着了,他说:“周舟哥,我真能熬得住,我可卯着劲儿偷学呢,得把拜师银和腊肉条学回本……”

  听到这句周舟终于笑出声,可不是嘛!过年那会儿又去送了一条腊肉,他说:“就要这样。”

  周舟问出最后一个问题:“小九,若是留在家跟着大哥去做生意,和继续留在酒楼做学徒,你更喜欢哪一个?”

  孟久没想太久,他说:“我当然是想跟大哥去做生意啊!”顿了一下他继续说,“不过,回家跟着大哥什么时候都可以,离开酒楼,想再返回去再学本事就不能了。”

  “我还是先在酒楼当学徒吧!”

  郑则没说话,神情可谓是无比满意,这小子身子是弱是弱了点,脑子从来好使。

  “小九——鸡蛋煮好了,快来敷你的脑门包!”郑大娘在堂屋喊道。

  “哎!”孟久看向两人,郑则点头说:“去吧。”

  等他跑出房间,郑则眉毛一挑,看向粥粥邀功笑道:“这回可放心了吧?”

  后者呼出一口气,点点头,放松后拉过郑则的手放在胸口,软乎乎说道:“气堵着了,有点闷得慌。”

  他眉头蹙着似是真不舒坦,郑则敛起笑脸:“过来我抱,揉一揉。”

  周舟回想小九五颜六色的那张脸,心头仍不畅快,他仰头说:“宁可不要钱,我也想照样揍那小子一回,让他肿着个猪头去见人才好。”

  郑则“嗯”一声,心里想那岂不是便宜他了?嘴上却轻松说道:“小九爱钱,拿钱他也高兴。”

  次日清晨。

  送完鱼,冬末的天仍旧发灰起雾,街道上的摊贩刚刚摆起炉子做吃食。

  郑则和林淼牵着骡车往一处小巷方向走,两人干完正事,不嫌麻收拾一番,要去做点旁的事。到了街角,林淼倾身耳语一番再次确定门户,两人说话声低不可闻,“……没见过……没事。”

  “若是……机会……回来。”

  身形较为高大的汉子牵着骡子蹲在角落。

  已不算极冷的冬末,劲瘦那位仍头戴一顶厚帽子,飘舞的动物皮毛遮住他的眉眼。

  林淼悄无声息贴墙根站好,侧耳听这户人家起床动静。男主人说话,女娘抱怨,似乎更小的孩子哭了,女娘骂起另外的孩子,喊人起来……

  等了许久没人出来,眼看晨雾渐渐散去,四周居民家里动静清晰,他便轻手轻脚从另一侧路口绕回街角。

  郑则到家卸好骡车,洗了手第一时间去找夫郎。

  在房里缝袜子的周舟听见开门动静回头,高兴道:“回来啦?我刚刚还想呢,今日怎么有些晚,快去吃早饭吧!”

  “有点事耽搁了。”

  笑脸扬起没多久,等汉子靠近,周舟眉头皱起,忍不住将脸扭到一旁,嫌弃道:“臭,你身上都是鱼臭味。”

  郑则无奈道:“捞鱼送鱼呢,免不了沾点。”他半夜忙活到现在,回家就想抱抱夫郎,竟还被嫌弃了。

  “快,换身衣裳再说。”周舟起身找出其他棉衣让他换,“裤子也换。”

  “袜子换不换?”郑则故意问道。

  “臭脚丫子……”

  “是是是,你的脚丫子香,”郑则无奈把一身都换干净,又在脸盆架子的盆里洗了手,这才如愿以偿抱到夫郎。

  “家里三个小孩去哪儿了?”

  “和阿爹去村西看水田,顺便将那里的棚子修一修,听说大雪压塌陷了。”

  郑则下巴搁在夫郎肩头看他熟练地穿针引线,哼笑道:“田里泥巴梆硬,有什么好看的。”

  周舟动动鼻子,若隐若现闻到鱼腥味,他忍了一会儿莫名有点烦躁,“臭,起开起开,快将换下的棉衣拿到外头晾晒,郑则——”

  郑则无奈了,郑则认命了,他气恼地张嘴往脸蛋咬了一口,这才老实出去。

  可他没想到的是,这句“臭”,竟整整贯穿了他捞鱼这半个月。

  且周舟一天比一天烦躁,最后不让抱了。

  “粥粥,哪里不舒服,来和我说说。”

  这日回家,郑则和阿水分完钱,换了身衣裳便去兴冲冲去新房找人,结果他一出现,夫郎紧捂鼻子不让靠近,“没有不舒服,我就是觉得臭。”

  “胡说,明明换了薄棉衣。”

  周舟不理他,拔腿往中庭跑,郑则寸步不离跟出去。坐在观荷亭的孟辛,脑袋随两人转来转去,看不懂……

  大哥硬要人去闻一下的衣服。

  粥粥哥跑去厨房大声说不闻!

  大哥跟进去,好像说了个是不是什么、爱不爱了?

  小孩不懂。

  粥粥哥说什么,爱你个大脑袋!

  哎,这句小孩听懂了,孟辛兀自点头。

  粥粥哥把人推出厨房,气恼地打了一下大哥手臂,气鼓鼓去隔壁了。

  孟辛和大哥遥遥相望,一时无言。

  孟久在家养了两天,明日吃完午饭就得去拦牛车。他享受离家前的这顿美味晚饭,嘴巴也不闲着:“大哥去送鱼,是不是就没空送我了啊?脸都破了也没人送……”

  郑则不吃这一套,他夹菜咬了一大口馒头淡定道:“硬要我送也成,天没亮咱就走呗,刚好酒楼开门了。”

  孟久嘴巴一撇,他才不犯病。

  孟辛盯着他哥看,他眼皮肿肿的。家人为了哄他开心,周舟读话本的时间全家没再像往常一样抢着要听自己喜欢的故事,难得意见统一,说只听《无双判官》,连读两日小孩才恢复神采。

  孟久感受到他的目光,快言快语问道:“瞅啥,我脸上有花啊?”

  “你脸上可不就有花么!”小九脸上五颜六色的痕迹并没有如愿消去,郑大娘语气不高兴,筷子一搁盛了两碗汤,说,“就歇两天能干个啥啊,脑门大包还鼓着呢。”

  “小九,你这样咋跑堂?”郑老爹不懂酒楼规矩,寻思这张花脸也不能见人吧。

  “不跑呗,躲在大堂后头给人传菜递菜,没客人再出去打扫擦桌。”他咽下一口热汤解释道,“活多着呢!”

  鲁康给他夹肉夹菜,碗中堆起尖尖:“那你使劲儿吃,吃饱好干活。”

  孟久暗想这话听起来真像奖励干活前的骡子,然后毫不客气大口吃起来。

  周舟捧着小汤碗迟迟不下口,听家人说话,末了开口道:“麻辣脆爽的腌萝卜,小九要不要带点去酒楼?腌制的,放得久。”

  “我带去了,压根不用想放不放得久!”

  被他这说书一样留悬念的话吸引,上钩的孟辛就问:“为啥啊?”

  “你一筷我一筷,大伙儿分完了呗。”

  周舟第二天将辣萝卜丁的罐子用布巾包好打结,又将两双袜子和一双新鞋交给孟久,耐心劝说:“成天走这么多步路,鞋袜烂得快也正常,别舍不得,你大胆穿,家里给做。”

  “嗯!”孟久当场换上,来回踩踩说特别合适,旧鞋留在家里回来干活穿。

  穿好二十五个铜板交给他,周舟笑道:“买羊油胡饼吃。”

  孟久道谢接过钱串,照常拆开往身上各个地方塞,藏好拍拍说,“大哥怎么还不回来?”

  为了蹲点,加上林磊要留在家陪身子重的月哥儿,捞完鱼,清晨和郑则去送鱼的一直是林淼。

  这日返家,这俩兄弟坐骡车回来时笑得莫名其妙,周舟狐疑道:“是不是挣了很多钱哇?”

  郑则和林淼对视一眼,又笑,说:“一样的,六张渔网的鱼差不了多少。鱼有点大,差点抓不住,我俩去富人住宅叫卖才卖完。”

  林淼不知想到什么,摘下毛绒的皮毛帽,忍笑道:“嗯,鱼是有点大。”

  好吧,笑成这样以为你俩发财了。

  两人坐在草棚子数钱,周舟进去想一起看,没坐了一会儿就起身快步离开了。

  汉子体热,草棚挡风,里头简直跟臭鱼塘一样。

  一直到冬末捞鱼结束,周舟在阿水和郑则脸上瞧见过两次“发财”表情,两人跟犯了怪病似的。

  酒楼的最后一趟鱼是林磊跟着送去的。

  他和鱼桶挤在骡车上,朝前头驾车的人哼哼不满:“敢情我这体格不适合偷袭呗。”

  郑则望向前方大笑:“你?你适合催债哈哈哈哈。”

  林磊拍拍胸脯豪气表示,包在他身上。

  金师傅让小子们将鱼搬回后厨,自己留下来和郑则闲聊两句,他背着双手说道:“你弟弟行啊,顶着一张大花脸来上工,没哭,也不怕别人笑。”

  不能去大堂就留在后院干别的,一点也不扭捏脆弱。

  “他不会哭的,只会恼自己打不过。”郑则笑道,刚说完,孟久就抢着提了两个空桶跑出来放好,对大哥使使眼色又笑嘻嘻快步跑回去。

  金师傅瞧他那猴一样的背影,摇摇头:“这身板子打架能赢才怪呢,吃大亏了。”说着朝人挥挥手,慢悠悠往后门走。

  郑则却想,倒也不是太亏。

  离开醉香楼后,两人再次来孙卓家的小巷,孙家大门敞开,门口探头探脑站了好几个居民。

  里头传来谩骂声:“……你家孙卓本事大,他自己去啊,心眼多本事小!撺掇得我家没算计的栓子做打手,害孩子鼻青脸肿,晚上噩梦早上不敢出门,我找谁讲理去?”

  “误会误会!这也不是孙卓打的,轻声些说吧!”

  孙卓那两个同伴似乎在拉扯自家长辈,嘟嘟囔囔,让爹和小爹不要再说了。

  另一道女娘声音骂道:“不是孙卓打的!但为什么被打你家门儿清!赖你家还冤枉你了,我家陈明自从跟了你们孙卓厮混,无一日安宁,如今出门都胆战心惊!”

  “招了怨,惹来报复,这祸端,根子却在你家!”

  孙卓的娘扬声回骂:“我家没受罪?要赔二吊钱!我可宁他被打一顿,人人都有动手,一个巴掌拍不响,别只管赖我一家!”

  林磊收回大脑袋往回走,“啧啧”称叹,他都怕了郑则哥和阿水了,两人这是把三家搅得鸡犬不宁啊……

  他走近骡车低声喊:“搅家精。”

  郑则是真乐了,管他,反正搅的不是自己家就成。他拍拍石头肩膀:“走吧林打手,看来今日不适合催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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