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3章 分娩（二）

　　禾娘的心里安定了，石稳婆告诉她，等生门全开，她和相公的孩儿就出生了。

　　院子里的冯铭轩终于冷静下来了，他的双手紧紧握成了拳头，他静静的听着产房里的动静，除了外间的热水舀进木桶里，被仆妇提进去，再换一桶带着血色的污水出来，被倒进了角落处的厕屋里，再也没了动静。

　　不是说妇人生孩子会痛得大喊大叫大哭大骂的么？怎的他的禾妹妹这般没有发出丝毫声音来？

　　不会出意外了吧？

　　冯铭轩的身子有些摇晃起来，他慌了，如若在孩子和禾妹妹之间取舍，稳婆会选禾妹妹还是孩子？

　　不，这个决定任何人都没有资格替他冯铭轩作出！

　　冯铭轩朝产房门口紧走两步，大声道：“石婆婆，如若出现了难产，你记得千万给我保住少夫人！”

　　（即将出生的萌宝：他这是有多被爹爹嫌弃啊！是亲生爹爹么？怀疑中……）

　　石稳婆气得“呸呸”两声，忘记洗手，大步出了产房呵斥道：“小兔崽子！你胡咧咧甚？能不能安静一些别砸了我石稳婆的名声？你胡咧咧些什么保少夫人的胡话？

　　你的少夫人比你冯二少乖多了，生门快全开了，你的儿子马上就出来了！你给我老婆子闭嘴吧你！”

　　数落完，石稳婆挥了一下带血的手“咚咚咚”气咻咻的进产房去了！

　　被数落的小兔崽子冯铭轩，没有生气，相反又站稳了身子，他的气儿也喘顺了，他的禾妹妹好好的！

　　背着手踱步的冯老爷，暗中腹诽开了，他的小儿媳得亏品性好，要是像张氏那般胡作非为，不然他的小儿子可就成了指鹿为马的帮凶！

　　冯夫人看着小儿子一声不吭，好气又好笑，她亲自沏了一盏茶送给小儿子道：“轩儿，生门开了真的快了！你别担心哈，禾丫头是个乖孩子，妇人生产时大喊大叫只是耗费了生产时的体力！一声不吭就是节省了体力，等生门全开啊，我的乖孙立即就出生了！”没错，冯夫人早就从石稳婆那里听说了小儿媳怀的是孙子。

　　冯铭轩听着阿娘的安慰和解释，心慢慢的定了，他双手接过茶盏，扬声问正和刘老大夫一起踱步的冯老爷道：“阿爹，还有多久到寅时啊？”

　　手里拿着怀表的冯老爷，打开表盖，凑近琉璃灯边瞧了瞧，温声道：“只差十五分钟就到了！”

　　冯铭轩激动得手里一哆嗦，“哐”的一声，茶盏的盖子掉到地上了，打了几个漩儿后才停下。

　　小桃赶紧上前捡起，还好没有摔坏。不是心疼茶盏摔碎，而是图个好兆头。

　　庵堂里的母子灯，安安静静的燃着，灯芯丝毫不闪。

　　三郎和墨言站在院子门口一动不动，俊脸绷得紧紧的，他没有听见阿姐的呻吟声。

　　一向沉稳冷静的姐夫，今天一次次的失态，在院子里被石婆婆呵斥也是心甘情愿的受着。

　　三郎自是听见了姐夫让石婆婆“保住少夫人”的话，他的心里为阿姐欢喜，姐夫是阿姐最安心的依靠。

　　奶娘自从生了女儿石榴后，下奶的吃食，好吃好喝的供应着，奶水充足有多。

　　她本来就在庄子上长大，身子的底子好，恢复得快。此时她也守在产房里帮忙，只等小主子出生后，她好抱着喂水喂奶。

　　旁人的小小半个时辰，自是转瞬即逝。

　　产床上的禾娘，说是度秒如年都不为过，每每阵痛袭来，她都感觉到了撕裂的痛。她的孩子，正从她的身体里分开，母子连心，从今往后，她的孩子可以天天见面，不再是隔着肚皮去抚摸他。

　　石稳婆站起身，一脸慈爱的看着禾娘道：“二奶奶，你的福气满满。你现在能听清老婆子的话么？”

　　禾娘的手牢牢抓住房梁上垂下的布幔，抬起头，忍住痛看着石稳婆点点头，她的舌根处含着人参片，嘴里咬着布帕不能说话。

　　“很好，二奶奶，再过半盏茶的功夫，你的孩子就出生了。你瞧，接生的用品都是滚水烫过的。一会儿啊阵痛消失了，老婆子让你用力，你就用力，保证你吃不了多少苦头！”石稳婆瞧了一眼禾娘的身下，温柔的打气。

　　沈氏在旁边打开了百宝箱，软软的白色襁褓、软纱布、剪刀、丝线、艾酒、止血散，一字排开，灯下一照，寒光尽敛。

　　禾娘瞧了一眼百宝箱，再一次点头。

　　石稳婆蹲下身子。

　　禾娘感觉阵痛停止了，肚子里的痛意向下蔓延成了胀痛。

　　石稳婆提高了声音道：“二奶奶，你用力！”

　　禾娘咬紧牙关用力，所有的力气都逼到了小腹，突然她感觉身体一轻，疼痛感消失。

　　她的身下传来响亮的娇滴滴的婴儿啼哭声：“哇哦——哇哇哇——”

　　这啼哭声犹如天籁之音透过三重布幔传到了禾娘的耳中，又传到了产房外间，院子里，院门口……

　　石稳婆和沈氏迅速的检查了一下孩子的全身，剪断了脐带，放在戥子上秤了一下，乐呵呵的道：“二奶奶，恭喜你，诞下六斤二两的贵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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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氏把孩子包在软软的襁褓里，再包在冯家准备的包被中，包裹好了，抱着去了禾娘床前，笑嘻嘻的道：“二奶奶瞧瞧，好俊俏的小郎君，和您啊九成像！”

　　禾娘咽了咽口水，眼睛紧紧盯着襁褓中的孩子：孩子真小，小脸才她的巴掌大。他果真有一头浓密的头发，张着小嘴吧，无意识的吸吮着，不时皱着小眉头，想睁开眼睛，又懒懒的睡着了。

　　禾娘压住激动的心，伸出颤抖的手柔声道：“婶子，给我抱一下吧，就一下！”

　　沈氏笑着把孩子递到禾娘的手上道：“二奶奶，你别急，等我母亲把你清洗好，你有的是功夫抱小公子！现在啊，婶子要把小公子抱出去讨赏了！”

　　“赏！重赏！”禾娘深深的嗅了一下孩子，有些血腥味儿，不过真好闻，这是她的孩子！

　　真好啊！她胡禾娘终于做娘亲了！

　　禾娘将孩子还给沈氏，微笑道：“婶子把孩子抱出去给他父亲吧，应当感谢婶子和石婆婆的，辛苦了！”

　　沈氏笑嘻嘻的抱着襁褓出了产房。

　　禾娘的眼睛贪婪的盯着那个红色的襁褓，直到看不到了那抹红，她听到了相公在产房外带着颤音的问话声：“禾儿！禾妹妹！你可安好？”

　　禾娘的眼眶一热，喉头发紧，她哽咽着大声回道：“相公，我没事，我很好！你抱抱我们的孩子！”

　　听到禾娘的回话声，门外的冯铭轩，三魂七魄归了位！

　　从丑时发作到寅时正，他的妻子给他生了一个儿子！

　　从今往后，他们的家圆满了！

　　喜欢禾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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