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4章 心灵鸡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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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这种气氛经过第二轮抽奖的催化,一直伴随着更加劲爆的dJ出场,延续到一等奖的时刻。

  快节奏鼓点的背景乐中,全场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重新出出场的司汤达的手上。

  司汤达这次装模做样的时间长了点,才缓缓抽出一张纸条。

  展开纸条,对着话筒,一字一顿地念道,“一等奖,Vertu手机的获得者是,0,4,1,号!恭喜041号同学!”

  “041?谁是041?”

  “快看看是不是你!”

  “啊,我是042,差了一点儿。”

  “没事儿,我给你买一个。”

  “真的?”

  “还能骗你?”

  “呀,你真好,我要粉色的皮子的。”

  “行,没问题!”

  李乐在角落里,靠着窗台,边抿着杯子里的苏打水,边观察着骚动的人群,而在一根柱子旁,又看到韩远征的脸上带着程序化的微笑,目光扫过全场。

  短暂的等待后,一个身影从人群中走了出来。是罗婵。

  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惊讶和喜悦,步伐轻盈地走上台,从司汤达手中接过了那个看起来就十分精致的盒子。

  没有像之前之前中奖人那样激动,而是落落大方地举起奖品,微笑道,“谢谢学联!谢谢赞助人!真是太意外了,好幸运!也祝大家从今往后,也有和我一样的好运气。”

  宴会厅里,瞬间爆发出比之前更热烈的掌声和口哨声,还夹杂着几声起哄的“哇哦!”。

  李乐观察到,许多人脸上露出了“果然是她”或“理应如此”的表情。

  似乎此刻,罗婵的人缘和她的“文化资本”,与这份顶级奖品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契合。

  伍岳则是鼓着掌,在李乐耳边低声道,“怎么样,有意思吧?”

  李乐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那个白色的 ipod nano 盒子,又抬头看看台上光彩照人的罗婵和她手中那部价值不菲的手机。

  在这个小小的留学生社群场域里,似乎幸运,也遵循着一套看不见微妙。

  而他这个初来乍到的新面孔,获得的这台 ipod,或许正是一个信号。

  “嗯,是。”李乐轻轻摩挲着冰凉的盒面,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玩味笑容。

  看来,这场元宵聚会,提供的“素材”远比他预想的要丰富得多。

  罗婵又说了几句感谢的话,姿态优美,言谈得体,然后才在众人的注视下转身,立刻就有几个人围上去,要看那部最新款的Vertu。

  一等奖的抽出,将聚会的气氛推向了最高潮。

  之后,音乐再次响起,这次,换成了更劲爆的旋律,几乎所有的人都涌向了宴会厅中央。

  李乐看了看时间,对伍岳说,“岳哥,我差不多该撤了。晚上还有篇论文要修改,明天要交的。”

  伍岳点点头,“成,我也准备走了。这地方待久了,吵得脑仁疼。”

  “要不要给司汤达说一声?”

  “不用,再说,他们晚上肯定还有活动,倒是又得拉着你,此时走,正好。”

  两人起身,下楼,去衣帽间取回大衣。

  走出酒店大门,阴冷潮湿的空气扑面而来,瞬间将里面的喧嚣和暖意隔绝开来。伦敦典型的细雨又开始淅淅沥沥地落下,路灯在湿漉漉的街道上折射出朦胧的光晕。

  “怎么走?你住哪儿?”伍岳问。

  “滑铁卢,我打车,前面路口。”李乐系紧大衣扣子。

  听到滑铁卢这几个字,伍岳多瞅了了李乐一眼,随后指了指,“那我往另一个方向。保持联系。今天聊得很痛快。”

  “一样。”李乐伸出手,和伍岳用力握了握,“回头有空再聊。”

  “没问题。”

  伍岳转身,很快消失在细雨和夜色中。

  李乐站在酒店门廊下,深吸了一口清冷的空气,回头看了一眼身后这栋灯火通明的维多利亚建筑,忽然觉得,这里像一个精致的橱窗,展示着里面发生的一切。

  而他自己,刚才既是橱窗外的观察者,又何尝不是短暂进入橱窗的一件展品。

  似乎已经约定俗成,即便大小姐说咱家在伦敦有套后门就是肯辛顿公园的大别野,边上的邻居不是哪个退休的宰相、亡国的公主、就是当红的明星,富豪的原配,但李乐还是喜欢住那间小雅各布家公寓楼的套房。

  一是因为习惯了,二是李乐觉得,这里有伦敦少有的人情味儿。

  当然,钱这东西,我给,你不要,我再给,你还不要,那就只能安心的住着呗。

  从公交车上下来,李乐紧走几步,穿过街道,上了台阶,推开门的时候,老罗宾已经拿着一条白毛巾等在门口。

  接过雨伞,递过毛巾,“李先生,我说什么来着,让司机开车接送您,这下雨天。”

  擦了擦脑袋,顺手抹了抹肩头和身上的雨滴,李乐笑道,“谢谢您,罗宾先生,老查理那年纪,我怕回头是我冒着酒驾的风险,把他送回来。”

  “哈哈哈~~~~又能听到您讲的笑话,真让人开心。”

  “好啊,以后每天都给你讲一个,我们那有句古话,叫 a sle kes you ten years younger,人呢,开心健康最重要。”

  “十年?要真有这事,李先生给我讲五个笑话就好。”老罗宾顺手拿过毛巾。

  “为什么?”

  “因为二十岁的时候,还有一头茂密的头发。”

  “头发?哈哈哈,罗宾,你也爱看Yes, pri nister?”

  “当然,无耻之人必有可爱之处不是么?”

  “嗯,很有道理。哦,对了,那茶叶你尝了没?”

  “尝了,尤其是加了杰奎琳自己做的黑糖和牛奶之后,那味道,棒极了。”

  听到老罗宾这么说,李乐心里叹口气,加糖加奶,真是暴殄天物。

  “喜欢就好,oK,那我上去了。”李乐笑这点点头。

  “您自便。啊,对了,您要去唐人街那边买的鸡和配料,还有那个什么砂锅,已经让人送进房间了。”

  “是么,啊,非常感谢,”

  “不客气。”

  李乐转身,走了两步,忽然又转回来,瞧见老罗宾在等着自己进电梯,“罗宾先生,还有件事儿。”

  “您说。”

  “明天能不能给我辆车,我要去一趟里士满。”

  “是那辆捷豹还是b?不过,我建议您,可以用雅各布少爷去年放在这儿的那辆阿马db5,他上次走的时候,点名要您试一试,感受一下和您的那辆db6什么不一样。”

  “我的那辆?”李乐想起林振明林叔给自己的那辆db6 rk2,笑了笑,“啊,我给他吹牛的,那车在红空,我一次都没开过的。”

  “浪费了啊。”

  “也是。那就这辆吧,”

  “好的,明天一早,我让车库那边准备好。”

  “谢谢。”

  “祝您晚安,李先生。”老罗宾习惯性的两脚后跟一碰,“啪”的一声。

  李乐回到307,洗了澡换了身t恤珊运动裤,先进到厨房。

  瞧见灶台上的大袋子,解开来,里面一只已经处理好的整鸡,一块猪肥膘,一包枸杞,红枣和党参,在旁边,还有一只砂锅。

  李乐将那只沉甸甸的棕色粗陶砂锅捧到水槽边,就着灯光里外细看。

  锅体还带着窑炉的土腥气,内壁粗糙,摸上去有沙沙的质感,一股敦实厚重的劲儿,像是能从里面煨出时光的味道。

  去年在唐人街杂货店角落里看到,老板说是佛山石湾的老窑货,只不过当时不得空,今天倒是拜托老罗宾给买了回来。

  李乐挽起袖子,先是用流动的温水里外细细冲洗,指尖能感觉到新砂锅特有的、略带涩感的火气。

  洗净后,找块软布擦拭,又用面巾纸一点点吸干水分,搁在灶台上。

  之后,拿起那块巴掌大、厚墩墩的猪肥膘,开了中小火,用筷子夹着,像握着一支巨大的油脂画笔,耐心地在砂锅内壁上反复擦拭。

  稍顷,“滋啦啦”的声音响起,肥膘遇热,透明的油脂缓缓渗出,浸润着干燥的陶土毛孔,一股浓郁的、带着点土气的肉香渐渐弥漫开来。

  李乐小心地控制着火候,让油脂均匀地渗透到每一寸内壁,直到整个锅体内侧都泛起油润的光泽。这开锅的法子,还是王老爷子教的,说是能让砂锅耐用,不易开裂。

  而且,最好先用砂锅煮几次米粥,再用猪肥膘才好,可哪有那个时间,只能先这么着。

  过程急不来,做得专注,鼻头甚至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等瞧着差不多,这才熄了火,让砂锅自然冷却。

  趁着这个空当,党参、红枣、枸杞也分别用温水稍稍泡发,又将整鸡再次清洗,斩去头爪屁股,斩成大块。这鸡是唐人街林叔那里的散养玉米鸡,虽比不上国内的两年半的土老母鸡,但好歹胜过超市里那些寡淡的流水线鸡。

  鸡块冷水下锅,放入几片姜,点火煮沸。血沫渐渐浮起,用勺子耐心地撇去,直到汤色变得清亮。这步急不得,是汤头清澈的关键。

  摸到砂锅彻底凉透,撇去了血沫的鸡块捞进砂锅里,倒上足量烧开的清水,再次放入姜片、几颗红枣和一小撮泛着暗红的枸杞。

  党参这东西没放太多,怕药味夺了鸡的鲜甜。盖上锅盖,先开大火。

  不一会儿,锅沿便开始冒出丝丝白气。

  李乐守在旁边,听着锅内由寂静渐渐转为“咕嘟咕嘟”的轻微响动,像大地深处酝酿的暖意。

  待汤水完全沸腾,他立刻将火苗调至最小,小到只剩下中心一簇幽蓝的、几乎无声的火焰,温柔地舔着锅底。

  笑了笑,这砂锅在这种文火慢炖下,只是偶尔从盖子的气孔中逸出一缕极细的白烟,再无剧烈的翻滚。

  点点头,给旁边的计时器设了两个半钟头。

  做完这一切,李乐收拾收拾厨房,洗净手,回到书桌前,打开笔记本电脑,闭眼,心中默念三遍“相安无事”,点开邮箱,瞧见没有标注着Kr?tke字样的邮件,便长舒一口气。

  伸个懒腰,回了几封,李乐打开一个标记着,“访谈&记录”的文档,对着标题里的留学生、身份认同、流动几个字,搓起了下巴。

  看着窗外流过的伦敦夜景,脑海里却还在回放着今晚的片段,那些光鲜的衣着、那些充满算计或渴望的谈话、司汤达的忙碌、韩远征的周旋、伍岳的透彻、罗婵的优雅与“好运”,以及那部象征意义巨大的Vertu手机。

  没一会儿儿,往前一趴,开始噼里啪啦的打起字。

  电脑屏幕上开始闪现出一行行的文字。

  “日期:2006年2月12日。地点:伦敦,菲兹洛伊酒店。事件:学联元宵聚会。参与人群:约100人,主要为留学生,涵盖帝国、LSE、UcL、国王、艺大、牛剑等校,本科至博士后阶段。观察重点:社交互动模式、消费符号展示、隐性阶层区分、组织权力结构......”

  “抽奖—非随机性—社会资本交换—象征性回馈—群体内部筛选。”

  “一种默契的安排,是对贡献的一种认可和回馈,同时也进一步巩固在这个圈子里的地位和形象。”

  “......奖品设置具有显着象征意义,反映了场域内的价值导向和消费主义逻辑。中奖结果及反应差异,体现了与运气的潜在关联.....”

  “中奖变成了特定场域逻辑运行下的一个必然结果,确认了这个游戏规则的隐性存在。”

  “设置这些高价值奖品,本身就有很强的象征意义和导向性。它激发的是人的欲望和侥幸心理,强化了这个场域的消费主义和阶层区隔氛围.....中奖的人,瞬间会成为焦点,这种短暂的高光时刻,也是一种微妙的心理体验和社会认同。”

  “临时场域中的角色分工和权力结构......位置、资本和惯习.....特定的社交环境中中寻找自己的位置,采取相应的策略。”

  “……关键受访者w.Y.(博士后,材料科学),公费,视角敏锐,理性思考特征,提供内部人洞察,对提纯’制分析到位.....”

  “关键受访者L.c.(硕士,艺术史),文化资本丰厚,社交技巧娴熟,是观察文化资本运作的理想个案.....”

  写到这里,李乐起身,拉开阳台的门,看了眼不远处的深夜里泛着条条波光的泰晤士河,再远一点的伦敦眼,

  “文化资本.....社会资本....象征资本.....”默默地念叨着这些术语,感觉它们不再是书本上干巴巴的概念,而是有了温度、有了形状、有了声音。

  这个名为“团元宵”的聚会,让他直观地看到了跨国流动背景下,一个特定群体如何利用各种资本在新的社会空间中寻求定位、建构认同。

  好一会儿,转身,又回到桌前。

  “关键受访者S.t.d(本科,国际关系),润滑剂,或者,信息节点......跟谁都说得上话,哪个圈层都能插一脚,虽然未必能进入最核心的那个小团体,但消息灵通,人面广。在生态中的位置,连接不同层级的桥梁,作用,传递信息.....积累社会资本的一种方式。”

  “观察对象h.Y.Z(硕士,环保),典型的资源整合者,或召集人,自己未必是资源最丰厚的那个,但善于识别和链接不同的资源,组织活动,搭建平台。周旋于不同人群之间,游刃有余......锻炼一种很重要的能力,组织协调和人际运营,,,,,经营的不是简单的吃喝玩乐,而是一个未来可能用得上的关系网络.....”

  夜晚的公寓楼很安静。

  屏幕的光映亮了李乐的脸,面对丰富而复杂的切片,需要时间,去消化,去分析,去书写,在异乡的喧嚣与独处的寂静之间,寻找着意义的轨迹。

  第二天一早,天光未大亮,窗外依旧是伦敦冬日惯有的铅灰色。

  从健身房回来,一早“轻松惬意”的让安东和其他两个安保拍了地垫的小李厨子,带着一头汗,呲牙咧嘴的进了门。

  揉着肩膀,“哎呦呵”的冲个凉水澡,算是做了个冰桶理疗。

  等走进厨房,揭开盖子,砂锅里的鸡汤经过将近一夜的文火慢煨,早已是汤色清亮澄黄,表面结了一层薄薄的、金灿灿的油膜,一股混合着鸡肉醇香与药材清甜的浓郁香气扑面而来,直往鼻子里钻。

  用勺子轻轻一舀,汤汁浓醇,挂在勺边,欲滴未滴。

  小心地撇去多余的浮油,尝了尝咸淡,又点了少许盐,找出一个大的保温桶,用开水烫过,纱布将鸡汤滤去杂质,连汤带肉盛了进去,又特意多捞了几颗饱满的红枣和枸杞铺在上面,盖紧盖子。觉得不妥,又从柜子里摸出一个大塑料袋儿,把保温桶裹了两层,这才点点头。

  背上装了几本书和笔记的双肩包,拎起保温桶,出了门。

  到了地下停车场,老罗宾果然已经等在那里,见到李乐,微笑着迎上来,“早上好,李先生。车已经准备好了,油也加满了。”

  “早上好,罗宾先生,真是麻烦您了。哦,对了,厨房里,您昨天买的砂锅里有炖的鸡汤,一会儿让莉莉丝阿姨打扫房间时候拿下来,中午给你们加个汤。”

  “哈哈哈,又能吃到李先生的手艺了?那我们就不客气了。”

  “嗨,小事儿。”

  车库很大,灯光不算明亮,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机油、皮革和灰尘混合的味道。

  一眼望去,停着不下二三十辆车,大多覆盖着防尘车衣,像一群沉睡的巨兽,只能从轮廓依稀辨认出一些车型。

  老罗宾引着李乐走到最里面一个角落,掀开一块厚重的灰色车衣,一辆阿马db5露了出来。

  经典的银色车漆,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岁月沉淀之后,幽亮的光泽,线条流畅而优雅,却又透着一股隐匿其中的力量感。

  银色的网状进气格栅、圆形大灯、标志性的侧腮通风口,每一个细节都诉说着那个机械年代的英伦风度。

  “就是这辆了,”老罗宾用手卷轻轻擦拭着引擎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雅各布少爷是前年从一个伯明翰的收藏家手里买下的,63年款,匹配了原厂的4.0升直六发动机,保养得极好。他开过几次,说感觉比他那辆新的db7还要纯粹。”

  李乐围着车慢慢转了一圈,手指轻轻划过光滑如镜的车身曲线,感受着那份来自半个多世纪前的工艺质感。

  然后拉开车门,坐进驾驶舱。内饰是深棕色的 connolly 皮革,岁月留下了使用的痕迹,却更添韵味,散发出一种好皮子特有的、混合了保养油和时间的醇厚气味。

  黄杨木的方向盘握感充实,仪表盘像新出厂一样透亮,调整了下座椅,双手握住方向盘,大致找了找感觉,然后冲车外的老罗宾点了点头。

  将保温桶小心地在副驾地垫上放稳,插入钥匙,轻轻一拧。

  “嗡~~~~”引擎发出一阵低沉而有力的轰鸣,随即稳定下来,声音浑厚,却不显暴躁,像一头被唤醒的猎豹,喉咙里发出满意的咕噜声,仪表盘上的指针轻轻跳动。

  “感觉怎么样?”老罗宾俯身,笑问道。

  “声音真好听。”李乐笑了笑,熟悉了一下档位,“成,那我走了。”

  “路上小心,李先生。天气预报说下午可能还有雨。”

  “呃,您是相信考文垂能拿英超冠军,还是相信伦敦的天气预报?”

  “那我宁愿相信考文垂能拿英超冠军。”

  “哈哈哈哈~~~走啦!”

  李乐缓缓将车开出车库,驶上清晨湿漉漉的街道,引擎声浪在相对安静的早晨显得格外悦耳。

  天气依旧阴沉,云层压得很低,好在没有下雨。

  城市渐渐苏醒,早高峰的车流已经开始汇聚。可这辆老车,却带着一种奇妙的从容感穿梭在车流中,仿佛自带一种过滤喧嚣的屏障。

  出了拥挤的城区,视野渐渐开阔。驶上通往里士满的大道,两旁的建筑稀疏起来,取而代之的是大片枯黄的草甸和光秃秃的树丛,再之后,进了公园,更是另一番天地,一股旷野之气便扑面而来。

  晨雾还没有散尽,丝丝缕缕地挂在林间空地、低洼处,给这萧瑟的景致蒙上了一层朦胧的诗意。

  路两旁是高大的橡树,叶子落了,只剩下虬曲的枝干伸向灰蒙蒙的天空,像用焦墨画出的寒林图,瘦硬而有精神。

  树下的草甸,一片赭黄,连着远方的坡地,起伏着,像凝固的波浪。草色枯了,却并不难看,是一种厚实的、暖洋洋的黄,上面挂着亮晶晶的露水。

  空气清冷着,带着泥土和腐殖质的味道,吸进去,还有隐隐的草木清香。

  有鹿群在远处徜徉,安闲地在远处疏林间踱步、觅食。雄鹿顶着嶙峋的角,神态庄重,母鹿和小鹿则显得温顺乖巧。不怕人,也不刻意亲近,就那么自在地活着。

  它们的身影在空旷的草坡上,显得很小,却又给这寂寥的景色添了无限的生机。

  一些不知名的鸟儿,在草丛里跳跳蹦蹦,啄食着草籽,发出清脆的啾鸣。在空旷中传得很远。

  薄纱一样的柔软随风变换的雾气,低低地浮在草地和那个叫彭布罗克的小池塘上,水色幽暗,岸边枯黄的芦苇像被这雾气推搡着,来回轻舞。

  水面倒映着愈明的天光和枯树的枝桠,静谧如镜。

  一看下,有些萧索,可其中,也满是生机。

  有牵着狗散步的老人,穿着荧光色跑步服的中年男女,还有骑着山地自行车呼啸而过的年轻人。

  他们的身影在这片巨大的、略显荒凉的自然背景里移动着,哈出的白气,融进了清晨的雾霭里。

  李乐放慢了车速,摇下车窗,让清冽的空气灌进来。

  引擎低沉的轰鸣声,似乎也融进了这片宁静之中。

  他喜欢这种萧索中的活力,凋零里蕴含的生机。就像那枯黄的草甸,底下定然有绿色的生命在积蓄力量,等待春天。那光秃的树枝,每一条细枝的顶端,都藏着一个小小的、紧裹的芽苞。

  车子沿着蜿蜒的公园道路缓缓前行,穿过一片片林地,越过一个个缓坡。这景象,让他想起麟州老家的冬天,也是这般开阔、硬朗,带着一种洗尽铅华的质朴美感。

  只是这里多了鹿群,多了皇家园林特有的那份精心打理过的野趣。

  在公园里穿行了约莫二十分钟,从另一个出口驶出,周围又渐渐出现了古朴的民居和小店。

  瞧见那个小学,李乐熟门熟路的拐了几个弯,就到了森内特老头,那自成一派,在在墓景园边上的那栋小别墅。

  路边停车熄了火,世界瞬间安静下来,只有引擎熄火后细微的降温声,和听到声音,从墓园围栏里钻出来,喊着口号,朝自己这边跑的查尔斯三世。

  李乐拎起保温桶,背上书包,下了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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