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4章 表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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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的。”

  东皇太一的声音如同冰片碰撞,清脆而寒冷。

  “夏后氏亲手将血脉铸成王冠,却也亲手将它变成了谁都能试戴的帽子。

  少康,这位中兴之主,最伟大的功绩,或许正是完成了对这顶王冠的去神圣化。”

  星雾之中,景象再变。

  少康复国后,并非高踞宝座,独享权柄,而是忙于分封、犒赏。

  大量的土地、人口、权职被慷慨地赐予那些助他复国的诸侯与功臣。

  “禅让制回来了。”

  或者说,那种权力必须得到各方势力认可与背书的古老规则换了一种形式归来。

  不对,他甚至比当初的禅让制更像禅让制。

  因为现在血脉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能力,也就是贤。

  现在当一个人能力不够(不贤)的时候,所有人都会很乐意把你清理出局。

  方圆看着大殿顶上大放光彩的各种星星缓声轻笑道:“联盟需要规则,而非独夫。”

  以前的部落共主时代,靠的是德望与功业编织的自然认同。

  而少康维系的新联盟,靠的则是利益与恐惧锻造的精密契约。

  想要在盘子里吃饭,那就得遵守盘子里的规矩。

  “所以少康的天下之主、夏王之位,远比曾经的共主之位更像是共主。

  更像是幻想传说中的圣王治世。”

  “权力必须建立在共识之上。”

  东皇太一的声音如同宣示一条亘古法则,接上了方圆的话。

  “没错。”

  方圆抚掌,笑声在殿中回荡,却无欢喜之意。

  “经过这一场失国复国的闹剧,什么血脉不血脉,招牌不招牌都不重要了。

  九州刻下了新的一条铁律。

  凡是违反的人,就得面临九州的反扑。

  只不过,所有的铁律都是用来打破的。”

  一个东西没有的时候,你想打破想击穿,都没办法。

  但当一个东西真真切切的出现在你面前,那不论是再怎么坚固的玩意儿。

  在时间的威力下,总有人能想出鬼点子把他捅个对穿。

  面对方圆的强调,东皇太一周身的星雾微微一滞,仿佛因这句话而凝固。

  许久,声音响起。

  “那么,代价呢?”

  “没有代价,或者说代价不过就是他们自己罢了。”

  方圆冷冷的说道:“没有人想要被束缚,没有人想遵从一个所谓狗屁规矩。”

  规矩这种东西,能够束缚的从来都是拥有的人,而不是那些什么都没有的人。

  毕竟别人听你的指示,本质是有所求。

  所以拥有的越多,就越是被勒的紧,勒的疼。

  那些感觉不到的还好,而一旦感觉到了。

  有几个会忍不住开始动心思,想要跨过这道规矩呢?

  “感觉到了束缚,便会行动。”

  东皇太一冰冷地陈述道:“行动的方向,取决于他们拥有的多少,以及他们对失去的恐惧程度。”

  “或者是偷偷摸摸的修改,或者是小心翼翼的触碰,或者是直接掀桌子式的改规改矩。”

  方圆淡定的提供了几种思路。

  “更何况,少康不是提供了最佳的范本吗?

  用禅让制的底子让夏朝的家天下支撑了那么多年。”

  方圆抬手,星雾在他掌心汇聚,化作一顶璀璨却布满裂痕的王冠。

  “你看这东西多美啊。”

  面对方圆递给自己的王冠,东皇太一随手接过说道:“的确美。”

  美得让人不知道怎么拒绝,哪怕它上面遍布了各种裂痕。

  毕竟谁不想当祖国人呢?

  “所以夏桀动了,自比为日,觉得可以把整个九州当劈柴烧。”

  夏桀的能力不差,因此他对于规矩的束缚感受也最深,反抗的欲望也比谁都强烈。,

  方圆的声音平静无波,仿佛在点评一场与己无关的戏剧。

  “结果他这个太阳反而把自己烧死了,成了商汤革故鼎新天命的最好祭品。”

  “革故鼎新?”

  东皇太一指尖轻点星雾王冠上的裂痕,那裂痕竟如活物般蔓延,发出细微的碎裂声。

  “商汤革的是夏桀之‘故’,鼎的是他商族之‘新’。

  可他鼎立的,又何尝不是另一顶‘王冠’?”

  星雾随着他的话音翻涌,景象骤变。

  商汤沐浴祭天,玄鸟图腾遮天蔽日。

  “王曰:“格尔众庶,悉听朕言。

  非台小子敢行称乱!有夏多罪,天命殛之。……

  (大家都听清楚了,不是我非得要犯上作乱。

  而是夏朝干的破事儿太多,上天要我去惩罚他。)

  予畏上帝,不敢不正。……

  (我畏惧上天的命令,不敢不为。

  没办法,上天的安排最大嘛。)

  有众率怠弗协,曰:‘时日曷丧?予及汝皆亡。’

  (你们或许会问我夏朝干了什么破事儿,招致上天的惩罚?

  但都特么让人宁愿跟太阳一起灭亡,也不愿意跟他活在同一片蓝天下,还需要说他的罪行吗?)

  夏德若兹,今朕必往。(这件事儿我一定要干,有条件要上,没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

  尔尚辅予一人,致天之罚、予其大赉汝……

  (你们帮我执行上天的命令,好处大大的。)”

  景亳之盟上面的一通嘴炮,商汤就成了所有人的大家长。

  毕竟作为魔法对轰的产物,商汤的天命可比夏朝用血脉遮遮掩掩的天命进步太多了。

  直接不装了,不演了。

  不是我要揍你,而是老天爷要揍你。

  只不过是借我的手完成这件事。

  今天即使没有我来揍你,也会有其他人来揍你。

  杀你更是如此。

  只因为命数使然,天意如此,合该你今日有此一劫。

  至于老天爷有没有安排这事儿?

  不清楚,不知道,不明白。

  夏家的血脉可以证伪(太康失国),但天命这玩意无影无形,却又无所不在,包罗万有。

  什么轩辕,什么三皇,什么五帝,什么九州,都可以往里面塞。

  这一套无法证伪,而且什么鬼东西都能往里面装的理论,直接亮瞎了当时所有人的眼睛。

  在天命的体系下,真真正正的完成了说你行你就行,说你不行就不行的独夫之心。

  毕竟“不是老天爷让我今日死在此地吗?

  怎么我没死?”

  “那自然是因为,今日非尔天命之日,此地非尔天命之地。”

  方圆盯着星雾里商汤的天命话术,突然笑出声,笑声里满是嘲讽:“夏家血脉好歹有‘失国’这道缝能钻。

  太康失国时,诸侯能说你夏后氏不行了。

  可商汤的天命,连缝都不给你留。

  你说我没违天,他说天意难测,你只是没察觉。

  你说为何我没遭报应,他说时辰未到。

  等你真倒了霉,他又说,看吧,天命终究难违。

  横竖都是他占理。”

  胜利,是天命所归;挫折,是天命考验;灭亡,是天命已改;复兴,是天命再次垂青。

  里外里怎么都能说得通。

  特么的,这还玩个锤子,毕竟这一套比无赖还无赖。

  如同一张巨网,将一切现实的政治博弈、力量消长、人心向背,都吸纳、转化、阐释为天的意志。

  “可天命在哪里呢?

  在王的口中。”

  方圆一问一答之间,东皇太一手中的王冠开始开裂。

  如同正在被灼烧的龟甲一般,无数的裂纹组合成代表着不同意思的图纹。

  这些不同意思的图文又组合成了两个更大的图纹,吉、凶。

  “无赖?

  的确是无赖。”

  东皇太一周身的星雾骤然收缩,仿佛被这个词刺痛,旋即又以一种更冰冷的姿态弥漫开来。

  其中星辰运转的速度陡然加快,如同冷静到极致的愤怒。

  “这才是最高明的权术。

  将一己之私欲,粉饰成煌煌天意。

  将赤裸的暴力,包装成替天行道。”

  星雾王冠骤然被东皇太一捏扁,化作了一块遍布裂痕的薄片。

  裂痕上如同龟甲的纹路越发清晰,越发壮大。

  “天命这东西,怎么解都由他们说了算。

  想做什么都能扯上天命的借口,可凭什么?”

  这还是方圆第一次看到东皇太一如此失态。

  不论是刚刚的聊天,还是之前他借助月神两姊妹在整个阴阳家串来逛去。

  都快把阴阳家的老底给翻完了,东皇太一也是淡然处之。

  “呵呵,自然是因为天命在他们那边了。”

  方圆嗤笑了一声道:“毕竟他们的供奉最虔诚嘛。

  由予一人主持的盛大祭祀,天底下有哪个诸侯能够比得过。”

  懂不懂什么叫做予一人啊。

  予一人,商王自称。

  跟后来的孤、寡人、朕都属于统治者的自称。

  但这个称号,可没有带有任何像孤、寡人(寡德之人)那样自谦的意思。

  相反,表面谦称我只是一个人,实则指的是天下只有我一个人。

  故天下之权,天下之责都在我手上。

  而且予一人更常用于正式场合(如祭天、盟会、誓师),带有庄重感。

  不是什么天天挂在嘴边的自称。

  方圆眼中闪过一丝锐光,盯着东皇太一手上薄片那些开裂的裂纹说道:“为了牢牢抓住解释天命的权力,垄断与上帝沟通的渠道。

  为了能够证实自己仍然受到天命的眷顾。

  为了向世人表明上帝依旧与他们同在。

  作为予一人的商王,祭祀的规模只能越来越大,占卜的频率越来越高,献给上帝和祖先的牺牲越来越丰厚。”

  再怎么虚无缥缈的天命,也要配合着一些东西才能够让世人相信。

  而还有什么能够比得上祭祀,这种繁复至极的表演仪式更能堵住诸侯嘴。

  “毕竟国之大事,在祀与戎。”

  东皇太一的声音接上。

  烈火翻涌,烧的东皇太一手上的薄片裂痕越来越多,就好像正在被灼烧的龟甲。

  “祀与戎。”

  方圆抚掌赞叹,笑声中却无半分暖意。

  “一边用盛大的祭祀沟通上天,证明其统治的合法性。

  一边用强大的武力征讨不臣,维护其统治的权威。

  二者缺一不可,互为表里,共同支撑起了商王天下独我一人的威严。”

  景象之中,商王玄衣纁裳,头戴冠冕,手持玉圭,立于祭坛中央。

  在这里除了那虚无缥缈的天意,没有任何东西,能凌驾于他之上。

  他是“予一人”,是神与人之间唯一的、绝对的桥梁。

  他身后是肃穆的贞人、巫祝,周围是如林的贵族与诸侯。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于他,聚焦于他与“上帝”沟通的那一刻。

  “看,多么的威严,多么的独一无二。”

  方圆指着那不断变换的商王面孔,戏谑的说道:“但这些东西,全靠商王表演天命,或者说表演代表天命而来。

  而众所周知,表演这种东西,是有瘾的。”

  任何东西一旦有了瘾,管你是帝王相相,还是贩夫走卒。

  管你是什么圣贤大德,还是万古明君,都逃不了被这玩意儿给坑的一天。

  星雾中的祭坛景象仿佛被这句话刺穿,微微震颤起来。

  商王那威严无双的姿态,此刻看去,竟隐隐透出一股病态的偏执。

  仿佛祭祀只是为了再次体验那种“予一人”,执掌天人通道的无上快感。

  “这瘾头,比酒池肉林更蚀骨,比炮烙之刑更诛心。”

  东皇太一的声音带着一种无奈。

  “在越来越大的表演欲望推动下,道具、观众、舞台、配角、反角,这些东西都得跟着加码。

  少一个都不行,差一点都觉得不够真,最后把整个天下都拖进这场没底的戏里。”

  方圆摆弄着自己新捏出来的几个人偶、皮影,开始表演起了皮影戏。

  “所以舞台需要越来越宏大,才能配得上‘予一人’的威严。

  道具需要越来越奢华,才能彰显天命的厚重。

  观众需要越来越臣服,才能满足那被仰望的渴求。

  配角需要越来越卑微,才能反衬主角的唯一。

  甚至反角也需要越来越强大,才能让这场‘替天行道’的征伐显得更有价值,更能证明天命的必要。”

  看着转瞬之间,就由几个皮影人偶演绎的家庭小故事,变成了成百上千,乃至由数万人偶、皮影参演的大型舞台剧。

  方圆嘴角扯了扯说道:“越是想要独我一人,结果牵扯的人越多。

  所以越是举行祭祀,商王的权力就会被越分薄。

  而越被分薄,他就越要举行祭祀,加强自身的权力。

  就这么反复来去,直到在这条永无止境的道路上。”

  “舞台不堪重负,自身先行崩塌。

  道具耗尽国力,反成负累。

  观众疲惫不堪,转投他处。

  配角心生怨怼,暗藏祸心。

  反角强大到足以掀翻整个戏台。”

  东皇太一接道。

  每一个词都像是一声丧钟,敲在那已显癫狂的景象之上。

  任何一场戏,你让人天天看都会不耐烦的。

  更何况祭祀这种大戏,得不到足够的收益的话,那就是纯纯的浪费资源。

  毕竟祭祀需要礼器,占卜需要贞人,征战需要贵族。

  每一个环节,都在分薄商王的权力,也在造成巨大的浪费。

  景象流转至商末,经过历代商王的表演,终于迎来了这场表演最好的主演。

  “一个将‘予一人’的表演推向极致,也将其内在虚妄暴露无遗的绝唱。”

  东皇太一的声音如同为一场史诗悲剧落下最后的幕布,冰冷至极。

  星雾不再流转,而是聚焦于纣王(帝辛)一人之身。

  他并非传统的昏聩蠢材,相反,他孔武有力,能言善辩,才智过人。

  正因如此,他的表演,比任何先王都更加“精彩”,也更加致命。

  “他或许比任何人都更相信‘天命在商’。

  信到他想要把这份天命完全抓在自己手上,或者说,完成他就是天命的表演。”

  方圆语气带着一丝复杂的意味。

  “所以当周人表演新的戏剧时,所有人用脚投票的抛弃了商纣。

  哪怕这个戏剧简直就是1:1的复刻了当初商汤干的事儿。”

  同样的替天行道剧本,同样的失德之君指控,同样的诸侯联军。

  可商纣的戏台,连让观众再看一眼的耐心都没了。

  星雾中周武王在牧野誓师的景象与昔日商汤在景亳之盟的身影缓缓重叠。

  此时此刻,恰如彼时彼刻。

  “而且周人更狠。

  他们充分借鉴了商朝几百年来天命大戏的经验,把当年商汤演的戏还特么的优化了一遍。

  充分的把一场大戏变成了回忆杀,还是自带滤镜的白月光回忆杀。”

  星雾骤变,周武王在孟津会盟诸侯,大声宣读纣王的罪状,以及周人新提出的天命论。

  “今商王受,弗敬上天,降灾下民……皇天震怒,命我文考,肃将天威。”

  (现在商纣王不敬上天,给百姓降下灾难…皇天震怒,命令我先父文王,恭敬地执行上天的惩罚。)

  “受有臣亿万,惟亿万心;予有臣三千,惟一心。”

  (纣王有亿兆臣民,却有亿兆条心;

  我只有三千臣民,却同心同德。)

  “同力度德,同德度义。受有臣亿万,乃夷居弗事上帝神只,遗厥先宗庙弗祀……乃惟四方之多罪逋逃,是崇是长,是信是使……”

  (力量相当则衡量德行,德行相当则衡量道义。

  纣王有亿兆臣民,却平居不事上帝鬼神,废弃其先祖宗庙而不祭祀……反而推崇、任用四方逃亡的罪人……)

  那些不期而来的诸侯,看着这似曾相识的一幕有几个人不动容?

  在那个时代,祖先和天命是最大的政治正确,没有之一。

  所以星雾之中,那些原本还带着几分观望,几分算计的诸侯面孔,在周武王掷地有声的控诉中,逐渐变了颜色。

  动容? 何止是动容!

  那是一种被点燃的神情。

  仿佛沉睡在血脉深处的古老记忆被唤醒,不是对商汤具体的功绩,而是对“替天行道”这四个字所蕴含的原始正义性与历史荣光的集体共鸣。

  这种好比大家最崇敬的先祖,跨越了时空。

  亲自拉着你的手,邀请你参与他奠定家族基业的那场伟大战争。

  星雾剧烈沸腾,景象不再仅仅是重叠,而是开始了彻底的融合。

  孟津会盟的诸侯们,仿佛看到眼前的周武王,他的身影与商汤的身影再无分别。

  一样的身披天命,一样的义愤填膺,一样的承诺共享荣光。

  耳边控诉纣王的声音,与记忆中(或口耳相传中)商汤控诉夏桀的声音完美重合。

  “弗事上帝”、“弗祀宗庙”、“暴虐百姓”……

  罪名都像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自己此刻站队的选择,与族谱中、颂歌里那位追随商汤开创伟业的先祖的选择。

  跨越数百年,形成了宿命般的呼应。

  “看。”

  方圆的声音带着赞叹。

  “这不是简单的模仿,这是历史的‘附体’。

  周武王让自己成为了商汤在当下的‘化身’,而你们——”

  他指向星雾中那些激动的诸侯。

  “你们的选择,让你们成为了你们自家先祖伟大事业的‘继承者’”

  “反抗纣王,不再是一场赌博,而是 一次认祖归宗。

  一次对家族荣光的重温与再现。”

  东皇太一冰冷的声音点破了这最致命的吸引力。

  “周人给了他们一个无法拒绝的理由:不是背叛旧主,而是光耀门楣;不是投机取巧,而是继承传统。”

  碰到这种事情还有什么商讨的必要吗?干就完了。

  毕竟这这特么就不是什么利不利益的问题,是能不能对得起祖先,能不能对得起自己的姓氏,能不能对得起自己的血脉的问题。

  更何况,就算是商讨利益,也没有任何商讨的必要。

  特么的,大家都已经被殷商的天命大戏给逼的不请自来了。

  毕竟要是再不让殷商把这场表演大戏停下,所有人都得被这永无止境的表演拖垮,最终为了所谓的予一人陪葬。

  更何况,纣王的能力真的不弱,就像夏桀一样。

  而想要完成我即天命的表演,所需要的资粮。

  不要说未来了,现在就能把他们所有人拖垮。

  “因此,牧野战场上,那些倒戈的矛头,挥向的不仅是纣王。”

  方圆轻声道:“更是挥向了那个想要让他们所有人死的旧时代。”

  所以,孟津的会盟,根本不是什么不期而会,而是一次绝望下的集体自救。

  是一次受够了当耗材的道具和配角们的总罢工。

  周武王,只不过是那个最先举起火把,并且给了他们一个最冠冕堂皇的罢工理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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