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4章 没点将,可兵自己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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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小朵踩着碎玉阶往废墟深处走时,鞋尖踢到块带鳞纹的残瓦。

  那瓦上还沾着半片褪色的金漆,像极了当年齐天大圣棒下崩飞的天宫琉璃。

  她蹲下身,指尖刚要碰那瓦,忽闻东边传来细碎的脚步声——不是仙官的云履声,倒像野狐扒拉草窠子。

  三五个青毛小妖从断柱后钻出来,怀里都抱着个粗陶罐。

  最前头那只尖嘴小猴跑得急,裤脚勾住块突出的石棱,"扑通"摔了个屁股墩,陶罐骨碌碌滚到孙小朵脚边。

  她忙闪进片残云里藏着,就见小猴揉着屁股爬起来,嘴上还嘟囔:"石头爷爷莫恼,小的这就给您填土。"

  填土?

  孙小朵扒着云缝往下瞧。

  又有八九个小妖从四面八方冒出来,有扛着竹篓的山猫精,背着布囊的黄鼠狼,连瘸腿的老獾子都拄着树杈子来了。

  他们围着断墙根蹲下,从罐里、篓里、囊里抓出深褐色的土,仔细撒进石缝里。

  "昨夜我梦见南天门的石头在哭。"那尖嘴小猴蹲在块裂成三瓣的础石前,用爪子把土拍实,"眼泪顺着缝儿往下淌,把我新摘的野桃都泡烂了。"

  "我也梦着了!"山猫精抖了抖耳朵,"凌霄殿的蟠龙柱说,当年被砸断时,有个穿金甲的小猴子蹲在它跟前,用金箍棒蘸着血在石上画小猴儿玩。"

  老獾子把最后半袋土倒进最大的石缝,浑浊的眼睛亮起来:"那小猴子定是齐天大圣!

  我爷爷说过,大圣砸天殿时,石头崩飞都要转三个圈,怕砸着底下的小妖崽子。"

  孙小朵躲在云里,喉结动了动。

  她想起父亲常说的"当年砸得痛快,如今倒嫌瓦块硌脚",想起花果山老猴儿翻出的旧话本,说齐天大圣闹天宫时,连砸坏的门槛都要用法术托着,怕砸伤地上讨食的野耗子。

  风卷着桃枝扫过她发梢,她鬼使神差摘了片桃叶。

  指尖刚碰到叶片,地脉突然在脚下轻轻震颤——那是只有妖仙能感知的,大地呼吸的频率。

  她手一松,桃叶打着旋儿落向废墟。

  次日破晓,孙小朵站在新长的桃林里发怔。

  昨夜撒土的石缝里,野桃树像被谁抽了筋似的疯长,枝干交错竟天然凝成个"山"字,像块立在废墟中的巨碑。

  晨露顺着叶尖滴落,打在"山"字中央,溅起的水珠里竟映出齐天大圣的影子。

  "不是我在聚兵。"她摸着粗糙的桃树皮喃喃,"是石头记得谁曾为它流血。"

  话音未落,东边天际浮起道若有若无的波纹。

  那是萧逸的"无形之引"在震荡——她太熟悉这股子若有似无的劲儿了,像春风掀门帘,看着软,能把整座山的雪都掀化。

  萧逸这会儿正蹲在虚空裂谷边,草叶还叼在嘴角。

  他望着远处腾起的尘烟,外族铁骑的马嘶声已经撞进耳朵里。

  那些人要在草原建"镇序塔",说是"教化",实则要把草原人的脚印全埋进塔底。

  他把草叶往唇上一送,吹了缕比蚊子放屁还轻的气。

  这气儿没声儿没影儿,却顺着风钻进每个骑兵的梦里。

  "将军!"副将踹开帐篷帘,"马队全疯了!"

  主将抹了把脸坐起来,就见帐外战马全跪在沙地上,前蹄抠着土,眼泪吧嗒吧嗒砸出小坑。

  有个小兵哆哆嗦嗦递来块带血的沙——马脖子上的血溅在地上,竟凝成几个歪歪扭扭的字:"你打的不是人,是心。"

  主将摸了摸马鬃,那马突然抬起头,湿漉漉的眼睛里映着他小时候的模样——他蹲在草原边,有个扎羊角辫的小丫头递给他块奶豆腐,说:"哥哥,别跟我爹打架,草会疼。"

  "收兵。"他扯下铠甲扔在地上,"把马具都卸了,咱们跟着草原人走路去。"

  萧逸望着那队人加入行人流,草叶在嘴里转了个圈。

  最硬的阵不是刀枪,是让刀自己弯了——他想起孙小朵昨天说的"石头记得",突然笑了。

  与此同时,千里外的韦阳村正上演着更热闹的戏码。

  流寇头子王二麻子扒着村口老槐树,看着村里忽明忽暗的光纹直吞口水。

  他听手下说这村人人掌心发光,定有宝贝,可眼前老树根须盘成网,光纹顺着根脉流动,活像传说中的"地脉阵"。

  "老大,撤吧?"小喽啰拽他衣角,"这阵儿看着邪乎。"

  王二麻子刚要应,就听"啪嗒"一声——盲童阿福摸着黑出来撒尿,一脚踩在光纹节点上。

  整村的地脉突然轻震!

  百户人家的窗纸同时亮起光,接着"吱呀"声此起彼伏——张三爷拄着拐棍出门,李婶子抱着娃出门,连最贪睡的狗蛋都揉着眼睛站到了村口,掌心通通朝天。

  月光下,千只发光的手掌像片佛林。

  王二麻子腿一软,"扑通"跪地上:"大仙饶命!

  小的有眼无珠!"

  等村民醒过来,老村长蹲在槐树下笑:"啥阵不阵的?

  这地底下的根脉,早认了咱们当主人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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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二麻子后来真留在村里,跟着人种地修房。

  三年后的春天,他掌心也冒出了光纹,成了护路队的头儿。

  现在他带人巡路,从不带刀,只举着发光的手——邪祟见了,比见阎王爷跑得还快。

  再说二郎神的窑前。

  铁砧形的野草这夜突然齐刷刷转向北方,像群听话的兵丁。

  他把旧铁锤往窑顶一放,"当、当、当"敲了三下。

  这锤声没传多远,却钻进了所有铁匠的梦里。

  张师傅梦见自己打铁时,火星没落地,凝成了副铁甲。

  甲面上的裂纹竟像极了猴儿的脸——圆眼睛,尖下巴,活脱脱孙小朵的模样。

  李铁匠也梦见了,连补锅的赵老汉都梦见了。

  次日,所有铁匠铺的风箱都拉得山响。

  废铁化成水,水凝成甲,甲上没刻名没编号,只留着天然的裂纹。

  更奇的是,谁心里装着"守护"二字,这甲就自己贴上身,轻得像片云;要是心术不正的,碰都碰不得,扎得满手血。

  二郎神蹲在窑前啃馍,望着远处挂在村口的铁甲笑:"以前兵靠令,现在兵靠心。"

  月上中天时,孙小朵站在星空下。

  她望着北方天际,那儿有团越来越清晰的雾气——不是云,是万千行人心念聚成的军。

  没旗没甲,可她看得见,那是花果山老猴儿的酒坛,东海渔夫的网,南荒娃娃的布老虎,是萧逸嘴里的草叶,是韦阳村的光纹,是二郎神的铁锤。

  "小朵姐姐!"

  她低头,就见盲童阿福牵着娘的手从雾里走出来。

  阿福仰着脸笑:"娘,今天走路像带着千军万马!"

  风掠过草尖,草叶沙沙应:"没人点,没人喊,没人封——可你一念守护,兵就自己来了。"

  孙小朵望着东方,那里有座山的轮廓在夜色里泛着微光。

  她知道,那是花果山的方向。

  议事石前的年轮纹路,怕是又往山体深处爬了一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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