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2章 霜语低语

　　凛冽的寒风如同无数把冰冷的锉刀，刮过锈铁丘陵北部边缘嶙峋的岩石，带来霜语山脉万年冰雪的气息。

　　天空是一种压抑的、铅灰色的穹顶，阳光艰难地穿透云层，在地上投下苍白无力的光斑。

　　脚下的土地从暗红色逐渐过渡到灰白色，稀疏的植被彻底消失，只剩下裸露的冻土和碎岩。

　　米勒拉紧了御寒的斗篷兜帽，呼出的白气瞬间凝结成冰晶。

　　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红帽隘口，那座巨大的钢铁要塞在灰蒙蒙的天色下如同一头蛰伏的巨兽，隘口城墙上的灯火如同警惕的眼睛，依旧遥望着北方——那片被永恒冰封的山脉。

　　艾莉亚的伤势在猪人医官和隘口相对稳定的环境下稳定了下来，但仍需要时间恢复，无法同行。

　　告别时，格伦伍德只是沉声说了一句“小心山里的‘寂静’”，

　　现在，只剩下他们三个了。

　　布莱泽高大的身躯在寒风中微微缩了缩，狼族本能让他对这种极端环境格外敏感，但他只是默默检查了一下背着的霰弹枪和腰间的冰铁手斧，确保它们在低温下依旧能正常运作。

　　他的鼻子不断抽动，过滤着风中复杂的气味信息：“风里有雪、石头……还有很淡的，像是金属和……腐烂东西混合的味道。很远，但从山那边飘来的。”

　　卡拉巴斯优雅地蹲在米勒的肩头——他拒绝在这么冷的地面上行走——毛皮似乎完全不受严寒影响，但那双绿宝石般的眼睛却比平时更加锐利，警惕地扫视着前方每一处岩石阴影和冰裂缝。

　　“这地方让我感觉……很不舒服喵，”他的尾巴尖轻轻扫过米勒的脖颈，“不是冷，是某种……更深层的东西。死寂得太彻底了，连风的声音都像是被什么东西吃掉了。”

　　米勒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他也能感觉到。

　　这片土地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压抑感，不仅仅是物理上的寒冷，更是一种精神层面的沉重。

　　这与锈铁丘陵那种充满侵略性、试图同化一切的疯狂截然不同，这是一种……冰冷的、渗透性的绝望。

　　他想起了格伦伍德的警告和艾莉亚身上那诡异的、仿佛从内部撕裂的伤口。

　　“保持警惕。”米勒简短地命令道，迈步踏上了真正属于霜语山脉地界的冻土。

　　最初的行程相对平稳，只是沿着逐渐陡峭的冰谷向上跋涉。除了呼啸的风声和脚下冰雪被踩碎的嘎吱声，几乎听不到任何其他声响。

　　没有鸟兽，没有虫鸣，仿佛生命在这里已经被彻底遗忘。

　　布莱泽则凭借未曾被削弱的敏锐，多次提前发现了隐藏在雪堆下的深坑或被薄冰覆盖的裂隙，避免了不必要的麻烦。他的耳朵时刻竖立，捕捉着风中任何一丝不寻常的动静。

　　随着海拔升高，环境越发恶劣。暴风雪毫无征兆地袭来，能见度骤降至不足数米，冰冷的雪花如同砂砾般抽打在脸上。他们不得不寻找背风的岩壁暂避。布莱泽用强壮的身体挡住风口，米勒则尝试用微弱的龙裔体魄抵抗严寒，卡拉巴斯则蜷缩在米勒怀里，只有那双绿瞳在黑暗中熠熠生辉，依旧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这鬼天气……”布莱泽嘟囔着，声音被风雪吞没大半。

　　“不是自然的风雪，”卡拉巴斯突然低声说，“里面有东西……在‘引导’它。很微弱，但确实存在。”

　　米勒心中一凛。他集中精神，试图感知周围能量的流动，但除了狂暴的自然风雪之力，他只能隐约捕捉到一丝极其隐晦、如同蛛丝般纤细的、带着恶意的引导痕迹。

　　这痕迹与艾莉亚伤口残留的气息有几分相似，但更加分散，更加融入环境。

　　风雪稍歇，他们继续前进。眼前的景象逐渐变得诡异起来。

　　他们开始看到一些被冰封的事物。

　　不是自然的冰川，而是明显属于精灵造物的残骸——半截断裂的、雕刻着精美花纹的冰晶廊桥桥墩；一座完全被透明坚冰包裹的哨塔，塔内隐约可见保持着警戒姿态的精灵冰雕，他们的表情凝固在惊愕或愤怒的一刻；甚至还有一些奇特的、像是魔法构造体的碎片，也被冻结在冰层中，表面覆盖着厚厚的冰霜。

　　所有这些被冰封的事物，都散发着一种相同的、令人不适的气息——那种冰冷的、绝望的“低语”感，虽然极其微弱，但确实存在，仿佛这些冰并非死物，而是承载着某种凝固的哀嚎。

　　“我们接近了……”米勒喃喃道。他握紧了手中的杖剑，体内的各种齿轮能力悄然运转，处于随时可以激发的状态。

　　卡拉巴斯从米勒肩头跳下，落在一块巨大的、覆盖着冰层的岩石上，用爪子小心地刮擦着冰面。

　　冰层下，隐约透出一些暗淡的、扭曲的符文痕迹。

　　布莱泽突然发出低沉的警告吼声，指向不远处的一个冰谷入口。那里散落着更多战斗的痕迹，冰面上有巨大的爪痕和灼烧的凹坑，与艾莉亚遇袭的地方非常相似。而在谷口，几具庞大的、覆盖着白色毛皮的怪物尸体半埋在雪中。它们形似巨熊，但头颅更加狰狞，爪牙如同冰锥，身上布满了可怕的撕裂伤和某种能量灼烧的痕迹。这些怪物也已经死亡多时，血液冻结成了黑色的冰。

　　“是它们袭击了艾莉亚？”布莱泽上前检查尸体，用斧头拨动了一下，“这种爪印……没错。但是什么杀了它们？这些伤口……不像是精灵的武器造成的。”

　　米勒蹲下身，仔细观察那些怪物尸体上的伤口。撕裂伤巨大而狂暴，像是被更强大的力量硬生生撕碎，而能量灼烧的痕迹则非常诡异，并非火焰或雷电。

　　“不止一方在这里战斗过。”米勒站起身，目光投向幽深的冰谷深处，“袭击艾莉亚的怪物，和杀死这些怪物的东西……可能都不是精灵。”

　　风从冰谷中吹出，带着刺骨的寒意和那股若有若无的、混合着金属锈蚀和腐烂的诡异气味。

　　米勒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感受着其中蕴含的不祥预兆。霜语山脉的秘密，远比他们想象的更加复杂和危险。精灵的冰封要塞近在咫尺，但通往那里的道路，显然布满了未知的凶险。

　　“继续前进，”米勒的声音在寒风中显得异常坚定，“答案就在前面。”

　　三人调整了一下状态，布莱泽握紧了霰弹枪，卡拉巴斯抽出刺剑，米勒则好自己的状态状态，一步步踏入了那片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冰谷。

　　风雪似乎在这一刻变小了，但那种无形的、渗透灵魂的压迫感，却陡然增强。寂静的霜语山脉，正在用它的方式，迎接这不请自来的访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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