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心焰不灭·情劫破障

　　晨光熹微，云深不知处的晨钟刚刚响过三巡。

　　魏无羡蹲在弟子居所的屋顶上，嘴里叼着一根草茎，眯着眼观察下方独坐廊下的蓝景仪。

　　\"这小机灵鬼平时叽叽喳喳的，现在倒安静得反常。\"

　　他吐出草茎，转头看向身旁的蓝忘机，\"蓝湛，你确定引魂入梦不会伤到他？\"

　　蓝忘机指尖夹着一张泛着蓝光的符咒，神色凝重：\"神识牵引，需慎之又慎。\"

　　他顿了顿，从袖中取出一根红绳，\"系上。\"

　　魏无羡眼睛一亮，笑嘻嘻地接过红绳：\"哟，含光君这是要和我'千里姻缘一线牵'？\"

　　他故意将红绳在自己手腕上绕了三圈，又去捉蓝忘机的手腕，\"来，我给你系个同心结...\"

　　蓝忘机耳尖微红，却任由他动作：\"胡闹。\"

　　\"这怎么是胡闹？\"

　　魏无羡系好绳结，还故意拽了拽，\"待会儿进了景仪的梦境，万一走散了怎么办？这绳子可是能...\"

　　他突然压低声音，凑到蓝忘机耳边，\"感应彼此心意的。\"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耳畔，蓝忘机喉结微动：\"...专心。\"

　　魏无羡大笑，正要再逗他几句，怀中的心源之玉突然微微发烫。

　　他连忙取出，只见玉中的小狐狸正用爪子拍打玉璧，琉璃般的眼珠里满是焦急。

　　\"玄昭等不及了。\"魏无羡收起玩笑的神色，\"开始吧。\"

　　蓝忘机颔首，指尖的引魂符无风自动，飘向下方呆坐的蓝景仪。

　　符纸触及少年眉心红痕的瞬间，骤然燃起幽蓝火焰，化作一缕青烟钻入他的七窍。

　　魏无羡立刻闭目凝神，只觉一股强大的吸力传来，再睁眼时，已置身于一片白茫茫的雾气中。

　　\"蓝湛？\"他下意识寻找，发现手腕上的红绳延伸进浓雾深处，另一端隐约可见一道修长的身影。

　　\"我在这里。\"

　　清冷的声音从身侧传来，蓝忘机的手指轻轻覆上他的手背，\"跟紧。\"

　　两人沿着红绳指引的方向前进，四周的雾气渐渐散去，眼前出现一座熟悉的院落——云深不知处的兰室。

　　屋内传来少年压抑的抽泣声，间或夹杂着几句哽咽的自语。

　　\"...都是我的错...要是当时...\"

　　魏无羡与蓝忘机对视一眼，轻轻推开门。

　　只见年幼的蓝景仪蜷缩在角落，怀里紧紧抱着一只雪白的兔子。

　　兔子的后腿血迹斑斑，洁白的毛发被染红了一大片。

　　\"这是...\"魏无羡瞳孔微缩。

　　蓝忘机轻声道：\"他少时曾把我们从寒潭洞带出来的兔子，偷偷抱了一只回家饲养了。\"

　　话音未落，门外传来严厉的呵斥：\"孽障！家规明令禁止私养宠物，你竟敢明知故犯！\"

　　一名面容肃穆的蓝氏长老手持戒尺闯入，身后跟着几个面带讥笑的年长弟子。

　　小景仪浑身发抖，却仍死死护着怀中的兔子：\"它、它受伤了...我只是想救它...\"

　　\"冥顽不灵！\"

　　长老一把夺过兔子，枯瘦的手指掐住它纤细的脖颈，\"今日便让你明白，违背家规的下场！\"

　　\"不要！\"小景仪扑上去抢夺，却被狠狠推倒在地。

　　他挣扎着爬起来时，只听\"咔嚓\"一声脆响——

　　魏无羡猛地冲上前：\"住手！\"

　　却直接从长老身体里穿了过去。

　　他愣在原地，这才意识到他们只是幻境中的旁观者。

　　\"蓝湛，这...\"

　　\"是景仪的心魔。\"蓝忘机眸色沉冷，\"噬魂狐放大了这段记忆。\"

　　场景突然扭曲变换，小景仪跪在祠堂冰冷的地板上，面前摆着那只已经僵硬的兔子。

　　烛火摇曳中，一个阴冷的声音在他耳边回荡：

　　\"他们根本不在乎你...规矩比性命更重要...恨吗？\"

　　少年的眼神逐渐变得空洞：\"恨...\"

　　\"不好！\"魏无羡再次冲上前，这次竟实打实地撞上了小景仪。

　　两人一起摔在地上，幻境剧烈震动起来！

　　\"魏前辈？\"少年迷茫地看着突然出现的两人，\"你们怎么会...\"

　　\"景仪，听我说！\"魏无羡抓住他的肩膀，\"那不是你的错！\"

　　\"可是兔子死了...\"少年眼泪大颗大颗落下，\"因为我没用...\"

　　蓝忘机走到他们身旁，缓缓蹲下：\"你当时几岁？\"

　　\"七、七岁...\"

　　\"七岁孩童，如何抗衡长老权威？\"

　　蓝忘机声音平静，却字字诛心，\"真正该羞愧的，是以强权欺凌弱小之人。\"

　　小景仪呆呆地看着他：\"含光君...\"

　　魏无羡趁机揉乱他的头发：\"再说了，那只兔子后来不是被你埋在后山了吗？每年春天，坟头都长满蒲公英，多好看！\"

　　\"您怎么知道？\"少年瞪大眼睛。

　　\"因为我偷看过啊！\"

　　魏无羡咧嘴一笑，\"还顺手插了根胡萝卜当墓碑，结果被某只馋嘴的野兔叼走了，气得你在那儿跳脚...\"

　　小景仪\"噗嗤\"笑出声，眼泪却流得更凶。

　　四周的雾气开始剧烈翻涌，那个阴冷的声音尖叫起来：\"不！你明明恨他们！恨这个冷冰冰的家！\"

　　\"我是怨过...\"

　　少年擦干眼泪，挺直腰板，\"但我更记得泽芜君替我挨的板子，含光君偷偷送的伤药...\"

　　他看向魏无羡，露出一个带泪的笑容，\"还有魏前辈插的胡萝卜墓碑。\"

　　\"咔嚓\"一声，整个幻境如镜面般破碎！

　　现实世界中，蓝景仪猛地睁开眼，\"哇\"地吐出一口黑血，眉心的红痕随之消散。

　　他茫然地环顾四周，看到蹲在面前的魏无羡和站在一旁的蓝忘机时，吓得差点从廊椅上跌下来。

　　\"含光君？魏前辈？你们怎么在我房里？\"

　　他慌张地擦了擦嘴角的血迹，突然意识到什么，\"等等，这是...院子？我怎么会在外面？\"

　　魏无羡笑嘻嘻地勾住他脖子：\"来看看某个小机灵鬼有没有偷偷藏天子笑啊！\"

　　\"我才没有！\"蓝景仪涨红了脸，突然按住太阳穴，\"奇怪，我好像做了个很长的梦...梦见...\"

　　\"一只青铜狐面人？\"魏无羡挑眉。

　　蓝景仪倒吸一口冷气：\"您怎么知道？！\"

　　蓝忘机取出一张清心符贴在他额间：\"近日勿近寒潭。\"

　　看着少年仍有些迷茫的神情，魏无羡拍拍他的肩：\"去厨房讨碗热汤喝，好好休息。\"

　　他凑近些，压低声音，\"顺便告诉你，西厢房第三块地砖下面...\"

　　\"魏婴。\"蓝忘机警告地唤道。

　　\"好好好，我不教坏小朋友。\"魏无羡举手投降，拉着蓝忘机离开，\"走，下一个是谁？\"

　　\"思追。\"蓝忘机看向远处的药庐，\"他今晨去给兄长送药，一直未归。\"

　　魏无羡笑容一僵：\"糟了！\"

　　两人赶到药庐时，蓝思追正站在药架前发呆，手中捧着的药碗早已凉透。

　　眉心那道红痕比景仪的更加鲜艳，几乎要渗出血来，眼神空洞得可怕。

　　\"这次我来当引子。\"蓝忘机取出新的红绳。

　　魏无羡却按住他的手：\"等等，思追的心魔恐怕...\"

　　他声音低了下去，\"他小时候的经历...\"

　　蓝忘机眸光一暗：\"温氏。\"

　　引魂符燃起幽蓝火焰，二人再次进入幻境。

　　这次出现在眼前的，赫然是血流成河的乱葬岗！

　　\"这是...当年的围剿？\"魏无羡声音发紧。

　　遍地尸骸中，一个瘦小的身影正在艰难爬行。

　　年幼的蓝思追——那时还叫温苑，浑身是血地趴在尸堆里，小手死死抓着一名温氏修士的衣角：\"叔叔...阿苑疼...\"

　　那修士冷漠地掰开他的手指：\"温氏余孽，死不足惜。\"

　　魏无羡双目赤红，陈情已握在手中：\"这群畜生！\"

　　他想要冲上前，却被蓝忘机牢牢拉住。

　　\"是幻象。\"

　　场景突然变换，小小的阿苑被关在一个狭小的狗笼里，外面传来阵阵狞笑：\"这小崽子倒是命硬，不如拿去喂药兽？\"

　　\"蓝湛...\"魏无羡声音发颤，手指深深掐入掌心，\"我当年若是...\"

　　蓝忘机紧紧握住他的手：\"非你之过。\"

　　第三个场景展开，已是少年的蓝思追跪在冥室前，额头顶着冰冷的石板：\"弟子...身上流着温氏的血...不配姓蓝...\"

　　\"思追！\"魏无羡冲过去，却被一道无形的屏障阻隔。

　　阴冷的声音在少年耳边回荡：\"看啊，他们收养你只是出于怜悯...若知道你是温氏余孽，定会弃你如敝履...\"

　　\"不是的！\"魏无羡用力捶打屏障，\"思追！看着我！\"

　　少年恍若未闻，眼神越来越空洞。

　　蓝忘机突然拔出避尘，一剑劈向屏障——

　　\"咔嚓！\"

　　屏障碎裂的瞬间，魏无羡扑过去将少年搂进怀里：\"阿苑！\"

　　这个久违的称呼让少年浑身一震：\"羡、羡哥哥...？\"

　　\"是我，是我！\"魏无羡捧着他的脸，声音哽咽，\"听着，温氏作恶与你无关！你从来都是我们的骄傲，是蓝思追，是——\"

　　\"是我与魏婴视如己出的孩子。\"蓝忘机站在他们身后，声音沉稳有力。

　　少年呆滞地望着他们，眼泪决堤而下：\"含光君...魏前辈...\"

　　阴冷的声音气急败坏：\"愚蠢！他们只是在可怜你！\"

　　\"不。\"蓝思追擦干眼泪，挺直脊背，\"怜悯是一时的，而他们给了我十六年的家。\"

　　他看向魏无羡，露出一个含泪的微笑，\"还有满院子的兔子。\"

　　幻境轰然崩塌！

　　药庐内，蓝思追猛地惊醒，一口黑血喷在衣襟上。

　　魏无羡连忙扶住他摇晃的身躯：\"没事了，都过去了。\"

　　少年茫然四顾，额间的红痕渐渐淡去：\"魏前辈，我刚才梦见...\"

　　\"温氏的事。\"魏无羡揉揉他的头，声音温柔得不可思议，\"别怕，有我们在。\"

　　蓝忘机将清心符贴在他眉心：\"今日之事，勿对外人言。\"

　　离开药庐，魏无羡长舒一口气，脸上的笑容却有些勉强：\"两个了，还有三个被控制的弟子。\"

　　怀中的心源之玉突然发烫，玄昭的虚影浮现出来：\"魏公子...时间不多了...寒潭下的封印...\"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整个云深不知处剧烈摇晃，后山方向冲天而起一道血光！

　　\"糟了！\"魏无羡拔腿就跑，\"他们开始破封印了！\"

　　蓝忘机御剑追上，一把将他捞到剑上：\"抱紧。\"

　　避尘剑如流星划破长空，转眼来到寒潭边。

　　眼前的景象让二人倒吸冷气——

　　原本清澈的潭水已经完全变成血红色，五名被控制的蓝氏弟子跪在潭边，双手插入血水中，口中念念有词。

　　青铜门上的九道锁链已经断了七根，剩余两根也岌岌可危！

　　\"阻止他们！\"魏无羡吹响陈情，却发现怨气刚出笛就被血潭吞噬。

　　蓝忘机挥剑斩向那五人，却被突然窜出的血狐挡住。

　　血潭中央浮现出一张巨大的青铜狐面，发出震耳欲聋的笑声：\"晚了！\"

　　最后两根锁链应声而断！

　　青铜门缓缓开启，一股浓郁的黑雾喷涌而出。

　　黑雾中，隐约可见九条巨大的狐尾摆动，每一条尾巴末端都连着一根血色锁链，锁链另一端——

　　竟捆着数十只奄奄一息的赤狐！

　　\"族人！\"玄昭的虚影从玉中冲出，却被一道血箭射穿，瞬间黯淡下去。

　　魏无羡接住坠落的小狐狸，双目赤红：\"王八蛋！\"

　　黑雾渐渐凝聚成一个高大的男子身形，九条狐尾在身后舒展。

　　他伸手摘下青铜面具，露出一张与蓝忘机有七分相似的脸——

　　\"蓝昱？\"魏无羡震惊地看向蓝忘机。

　　男子轻笑：\"不，我是他斩下的恶念——蓝刹。\"

　　蓝忘机剑尖直指对方：\"放出狐族。\"

　　\"凭什么？\"蓝刹慵懒地抚摸着一条狐尾上的锁链，\"这些可是上好的灵力源泉。\"

　　他忽然看向魏无羡怀中的小狐狸，眼中闪过贪婪，\"尤其是这只...玄昭，我亲爱的侄孙。\"

　　魏无羡立刻将小狐狸护在胸前：\"你敢动他试试！\"

　　蓝刹大笑：\"有趣！那就用你来换吧！\"

　　他猛地挥手，五条狐尾如利箭射来！蓝忘机挥剑格挡，却听\"咔嚓\"一声，避尘剑竟被生生震飞！

　　\"蓝湛！\"魏无羡目眦欲裂。

　　千钧一发之际，怀中的心源之玉突然爆发出耀眼的蓝光！玄昭的虚影彻底脱离玉石，化作一只巨大的九尾赤狐，挡在二人面前！

　　\"玄昭！不要！\"魏无羡伸手去抓，却只抓住几缕赤色灵光。

　　赤狐回头看了他一眼，金眸中满是温柔与决绝：\"魏公子...这次...换我保护你...\"

　　它仰天长啸，浑身燃起赤金色的火焰，义无反顾地扑向蓝刹！

　　\"不——！！！\"

　　惊天动地的爆炸声中，整个寒潭被火海吞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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