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1章 怪人

　　礼毕，王免伸手扶起了徐栀。

　　杨思齐见状，急忙收回了伸出一半的胳膊。

　　杨慕贞没有看见这一幕，起身后蹦跶着来到窗边看向底下的祭台。

　　“你没事吧？”

　　风萧白用肩膀撞了撞他。

　　杨思齐怔愣片刻后，急忙摇头，“我能有什么事！”

　　“你没事？你没事朝她伸什么手？”

　　风萧白直接戳破了刚才的所见。

　　“你瞎说什么呢，我那是想扶我妹妹。”

　　杨思齐白了他一眼，忙从房里走了出去。

　　“我那是想扶我妹妹~~”

　　风萧白看着他的背影，阴阳怪气道。

　　他刚刚可是看得清清楚楚。

　　杨思齐一开始确实是想扶杨慕贞起身。

　　但她的动作实在是太快，一蹦就跳了起来，根本就不需要他扶。

　　他这才伸手去扶的徐栀。

　　只是没想到，王免会比他先出手。

　　风萧白耸耸肩，摇了摇脑袋。

　　“哎呦呦，某人将来不会还要哭鼻子吧。”

　　殊不知。

　　这一幕恰好被一旁的徐栀尽收眼底，她僵住的嘴角猛得抽搐起来。

　　“风萧白的转世，不会就是月鬼吧……”

　　“不是哦。”

　　卡俄斯的声音骤然出现，吓了徐栀一跳。

　　“抱歉，我没想到会吓着你。”

　　徐栀稳了稳心神，按住了那颗狂跳不止的心。

　　“卡俄斯阁下，您能不能不要神出鬼没的，要知道人吓人是会吓死人的！”

　　卡俄斯略带歉意的声音在徐栀耳畔出现。

　　“其实，我一直在你身边，只是隐去了自己的气息。

　　我原以为，你的那句话是在问我。”

　　徐栀怔了一下，“原来您一直都在。”

　　楼下的吆喝声猛得响起，截断了徐栀的声音。

　　“酬神夜很精彩。好好享受这个，独属于你的假期吧。”

　　话落，卡俄斯的气息再次消失。

　　徐栀跟着杨慕贞一起，从窗户处探出了脑袋。

　　祭祀的猪、牛、羊头被人依次抬了起来，绕着祭祀台转起了圈。

　　百姓们兴奋地朝它们撒起了手中稻谷，以此祈求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他们脸上的喜悦在火把的照耀下，更显生动、张扬。

　　徐栀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们。

　　脸上流转着王免看不懂的神色。

　　不知为何，她的鼻间猛得传来一阵酸涩，双眸也瞬间被泪水浸染。

　　“徐栀姐姐，你哭什么？”

　　杨慕贞挽上了她的胳膊，一脸不解。

　　“没事，我只是从来都没有见过这样的场景，觉得很是震撼。”

　　徐栀伸手抹去了眼中流动的泪滴。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王免暗暗记下了她的话。

　　突然，一声鼓响敲断了徐栀鼻间的酸涩。

　　她回身看去，百姓们瞬间噤声。

　　他们让出了祭坛前的位置。

　　空地上，火把与篝火将逐渐黑沉的夜色撕开了一道口子。

　　火光跳跃，如同另一个世界的入口。

　　“我们下去吧。”

　　王免倏得开口。

　　杨思齐蹙了蹙眉。

　　往年他都不愿意掺和这样的热闹，怎么今年变得这样奇怪。

　　其实徐栀早就想下去看看了，王免这样的提议正好如了她的意。

　　徐栀拽着杨慕贞一步三跳地挤进了人群。

　　她现在算是切身体会到了孙冉断腿重生后那激动、兴奋的情感了。

　　现在的徐栀没有反噬的痛苦加身，她做什么都觉得快乐，兴奋！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场地中央。

　　咚——

　　又是一道鼓声。

　　那声音仿佛来自于远古洪荒，带着难以描述的沉闷，就像是大地的心跳。

　　咚咚——

　　紧接着又是重重的两声鼓点。

　　随后，编钟、磬、铙钹的声响齐齐应和。

　　在这些古老的乐器的齐奏下，一首庄重而诡异的乐章悠悠传出。

　　众人都紧张地望着一旁，每个人的脸上都还带有一丝隐隐的期待。

　　“这就是傩舞……”

　　“嘘！”

　　杨慕贞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旁的百姓噤声。

　　烟雾缭绕中，十二名戴着巨大木绘面具的舞者率先跳了进来。

　　他们脸上戴着的面具并非是人脸，而是以万物为本绘制的图画。

　　虎、熊、龙等神兽也皆在其上。

　　它们无一例外的獠牙外翻，双目圆瞪，带着威严、肃杀之气出现。

　　舞者们身着玄色朱裳，动作狂放不羁，虽然姿态豪迈，但下盘极稳。

　　徐栀一时间看入了迷，心中感受到的震撼已经不能用一点来形容。

　　火光在她眼中流转成了别样的光芒。

　　忽然，乐声一滞。

　　一道比其他人还要高大的身形，自烟雾深处猛得闯入了众人视野。

　　“这是方相氏。”

　　王免俯身在徐栀耳边轻声说道。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徐栀的耳畔，让她忍不住红了耳朵。

　　徐栀转身，略带疑惑。

　　“祂是驱疫避邪的神。”

　　见她还是一副不解的模样，王免再次开口为她解释。

　　徐栀了然地点点头。

　　只见方相氏头戴着黄金四目面具，一手执起长矛，一手托举盾牌。

　　不动则已，一动则如雷霆。

　　他的动作并不优雅，纯粹是力量的宣泄，是驱赶与威慑。

　　傩舞的高潮，众人围着方相氏齐声高喊。

　　“魑魅魍魉，莫能逢之。

　　邪祟远遁，百疫退散。

　　诛邪显正，诸鬼退去！”

　　篝火炸燃。

　　方相氏与十二神兽越舞越激烈。

　　最终，乐声在一声惊天动地的锣响声中戛然而止。

　　方相氏也维持着朝天挥戈的姿势巍然不动。

　　足足三息时间。

　　陈晟高声道。

　　“礼成！神佑吾民！”

　　瞬间，徐栀在身后百姓的推搡下犹如脱弦利箭一般飞了出去。

　　大家绕着篝火欢呼。

　　就在徐栀以为自己会重重摔倒在地时，一个熟悉的怀抱再次稳稳的接住了她。

　　“这可是我第二次救你。”

　　王免侧身，露出了身后燃烧正旺的篝火。

　　徐栀看着那烈焰，心里直犯怵。

　　“谢谢。”

　　“就这样谢我？”

　　这也是徐栀第二次听到这句话。

　　“那不然呢，我给你磕一个？”

　　她推了推王免，有些不悦地哼唧了一声。

　　“那倒不用。”

　　王免神色温柔。

　　周围环境嘈杂，但他的耳中却只能听见徐栀一人的声音。

　　“那你要我怎么谢？”徐栀底气不足。

　　总不能想让我学话本子里的那样，救命之恩以身相许吧。

　　“等我想到了，我再告诉你。”

　　王免说着，突然俯身。

　　“放心，我绝不是那种以恩挟报的卑鄙小人，不会让你做违背意愿的事。”

　　看着在眼前突然放大的俊容。

　　徐栀的脸嗖得一下红了，幸好现在是黑夜，旁人看不见。

　　“徐栀姐姐，那边在放河灯！我们也来放一个去去晦气吧！”

　　杨慕贞穿过人群挤到了徐栀身旁，也不等她答复，拉着她就走。

　　“你看！这整片河上都是河灯！”

　　杨慕贞将材料推进了徐栀怀里，自己低头开始捣鼓起莲花灯。

　　徐栀找了处安静的地方坐了下来。

　　“莲花灯也太难做了，我还是折个小船吧！”

　　身旁陡然传来了一声轻嗤。

　　“这世上，怎么可能会有神？

　　那不过是懦弱之人找来推脱的借口罢了！

　　如果向神祈愿便可愿望成真，那我的付出又算什么！”

　　徐栀也不想听人墙角。

　　但奈何，他说得实在是太大声了，她忍不住回眸看了他一眼。

　　是个年约二十的年轻男子。

　　“怎么，你觉得我说的不对？”

　　保命守则第一条。

　　遇见像精神病一样的人，一定不能刺激他。

　　徐栀摇摇头。

　　“没有，我没觉得你说的没什么问题。”

　　他自嘲似的笑了笑。

　　“如果祈愿有用，这世上就不会再有争斗了。

　　可事实是。

　　强者只会用强硬的手段夺取自己想要的。

　　而不是将心愿寄托在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上！”

　　这后半句徐栀倒是颇为认同。

　　等她再次看向一旁时，男人早已消失不见。

　　只留下了一支渐渐沉底的纸船。

　　“徐栀姐姐，你好了吗？”

　　杨慕贞捧着一盏莲花灯，笑意盈盈地看向她。

　　“嗯！我们一起去放灯吧！”

　　两人看着河灯随着水流越飘越远，直到在尽头消失。

　　“你们两个，放完了河灯就回府吧。”

　　杨思齐站在石台上，望向底下的两人。

　　“哥！怎么就你一人，那个铃铛小子呢？”

　　杨慕贞摇摆着身子看向他的身后，却始终没有瞧见风萧白的身影。

　　“什么铃铛小子，萧白可是苍山的嫡传弟子。

　　他的占卜术不输咱爹，你少在他面前得瑟！”

　　杨慕贞俏皮地吐了吐舌头，“我又不知道。”

　　“那王免呢？”

　　徐栀犹豫许久，还是问了出来。

　　杨思齐推开折扇露出了一双桃花眼，“他呀，他跟萧白出城了。”

　　“这么晚出城？”徐栀惊讶道。

　　驾——

　　“你确定是在黄山岭？”

　　王免手持缰绳，一改温润的神色，满脸肃杀之气。

　　“当然！阿免哥，我的占卜术什么时候出过错？”

　　风萧白身上的铃铛声在寂静的山谷里更显清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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