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17章 暗巷追影

　　指腹擦过木盒上凹凸的刻痕，那是小时候被他用石子划下的歪扭笑脸，此刻竟洇上了温热的湿痕。他低着头笑出声，喉间却像卡着团棉花，笑声里混着哽咽——原来当年总在巷口“堵”他的疯婆子，塞给他的不是发霉的饼，是裹着芝麻的糖；总追得他翻墙逃跑的瘸腿老头，手里晃的不是拐杖，是替他娘捎来的药包。

　　“呵，找到你了。”

　　冷硬的声音从头顶砸下来，他猛地抬头，看见前后巷口都堵上了穿黑衫的人，腰间的弯刀在暮色里闪着冷光。方才还觉得温暖的木盒，此刻像块烙铁烫在怀里。

　　“把东西交出来，饶你不死。”为首的刀疤脸踢开脚边的石子，声音里裹着戾气。

　　他下意识将木盒往衣襟里按得更紧，后背抵着斑驳的砖墙，退无可退。左手悄悄摸向砖缝里藏着的短匕——那是老头教他磨的，说“防人之心要有，但别总想着伤人才好”。

　　“交不交？”刀疤脸往前逼近一步，刀鞘撞在腿上发出闷响。

　　他突然笑了，抹了把脸，眼泪混着灰尘在脸颊上划出两道痕：“你们要的是这个？”抬手将木盒举过头顶，指节因为用力泛白。

　　黑衣人眼中闪过贪婪，刚要伸手去夺，他却猛地将木盒砸向旁边的水缸！

　　“哗啦”一声，瓷片四溅，水流混着里面的铜钱、布条、半块干糖饼淌了一地——哪有什么金银密信，只有些被时光泡软的零碎。

　　刀疤脸的脸色瞬间铁青：“耍我们？！”

　　刀锋劈来的瞬间，他侧身滚进水缸后的窄巷，短匕划破了最靠近的黑衣人手腕。身后传来气急败坏的咒骂，脚步声像雨点般砸过来，可他跑起来却比任何时候都轻快。

　　怀里是空了，可心里那点被时光捂热的东西，却沉甸甸的，比任何兵器都能壮胆。他知道，这次不用再逃了——那些藏在脚步声里的牵挂，早把他的骨头淬成了钢。

　　（接上文）石板路上的脚步声追得紧，他却忽然停下脚步，转过身来。阳光透过巷口的老槐树，在他肩头织出细碎的光斑，手里还攥着刚才从地上抄起的半截木棍。

　　“你们看。”他举起木棍，声音不大却格外清亮，“这巷子里的青石板，每块都被我摸过——第三块有个凹坑，是小时候摔破膝盖磕出来的；第七块刻着歪歪扭扭的‘勇’字，是阿爷教我写的。”

　　追上来的黑衣人愣在原地，手里的刀悬在半空。

　　“你们要的东西，早在三年前就被我埋进了阿爷的坟头。”他笑了笑，木棍在掌心转了个圈，“那里面啊，是他给我编的草蚱蜢，是娘纳鞋底剩下的碎布，还有我第一次得的学堂奖状。”

　　脚步声渐渐停了。有人低声骂了句“疯子”，却没人再往前迈一步。

　　他往巷口退了两步，后背抵住那棵老槐树，树皮的纹路硌着脊背，像阿爷生前粗糙的手掌。“你们不懂，”他轻轻摩挲着木棍上的毛刺，“这世上最硬的不是刀，是阿爷临终前说的‘别怕’，是娘塞在我书包里的热鸡蛋，是巷尾婆婆总留着的那盏灯。”

　　风卷着槐树叶沙沙响，像无数双眼睛在看着。黑衣人面面相觑，最终有人啐了一口，挥挥手带着人走了。

　　巷子里只剩他一个人，木棍“当啷”落在地上。他摸了摸胸口，那里空荡荡的，却又好像被什么东西填得满满当当。阳光透过叶隙落在脸上，暖烘烘的，像极了阿爷晒过的棉被。

　　原来被时光捂热的从来不是物件，是那些藏在日子缝里的牵挂。它们不像刀枪那样寒光闪闪，却能在最冷的夜里，把骨头缝里都烘得暖暖的，让你敢站在风里，说一句“我不逃了”。

　　（破庙的木门被“吱呀”一声推开，几个黑衣人逆着月光站在门口，为首的人手里把玩着一把短刀，刀刃映着冷光）

　　“交出还魂草，饶你们不死。”黑衣人声音像淬了冰，目光扫过缩在火堆旁的少年们，最终落在少年怀里那只发烫的粗瓷碗上，“别装傻，我们跟着你们从山坳追到这儿，那株能续命的还魂草，除了你们还能在谁手里？”

　　少年把碗往怀里又塞了塞，碗底的温度透过衣襟烙在胸口，像阿婆的手按在他后背。他抬头迎上黑衣人的视线，声音虽轻却稳：“草在我这儿，但它不是你们能碰的。”

　　（旁边的伙伴拽了拽他的袖子，急得压低声音）“别硬扛！他们人多……”

　　“阿婆用最后一口气把草塞给我时说，这草要救的是快冻死的猎户，不是拿着刀抢的恶狼。”少年慢慢站起身，火堆的光在他脸上跳动，“你们要抢，就得先踏过我。”

　　黑衣人嗤笑一声，挥了挥手：“敬酒不吃吃罚酒。”（话音未落，两个黑衣人已经扑了上来，短刀直刺少年面门）

　　少年侧身躲开，怀里的碗却没撒手。他突然想起阿婆教他的法子，猛地将滚烫的粗瓷碗朝其中一人脸上扣去——“滋啦”一声，那人痛呼着捂脸后退，碗沿的豁口在他脸上划开一道血痕。

　　（另一人见状挥刀砍来，少年就地一滚，火堆被劈散，火星溅了满地。他趁机抓起一根燃着的柴禾，朝黑衣人眼睛戳去，同时喊道）“还魂草在神像后面的砖缝里！要抢就去抢，看看你们有没有命拿！”

　　（黑衣人果然分神去看神像，少年趁机拽起伙伴往庙后跑。跑出老远，还听见身后传来争吵声——他们在为谁先去挖草打了起来。）

　　伙伴喘着气问：“草……真在那儿？”

　　少年摸了摸怀里的碗，余温仍在，他笑了笑：“阿婆说过，心术不正的人，抢到手的也是假的。真草早被我埋在阿婆坟前了，给她当肥料。”

　　夜风穿过树林，吹得人发冷，少年却把碗递到伙伴手里“你摸摸，还热着呢。阿婆说，日子再难，心里揣着点暖乎的东西，就不怕站在风里。”

　　远处的破庙传来器物碎裂的声响，少年望着那个方向，轻声说：“你看，刀枪再利，也劈不开心里的牵挂。”

　　月光落在他脸上，怀里的碗像块暖玉，把寒意都挡在了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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