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5章 象王：今日我以本命精血起誓断绝因果

　　那顿饭，终究是没吃成。

　　诛八界那个不合时宜的提议，像一颗扔进冰湖的石子，只激起一圈尴尬的涟漪，便迅速沉寂。

　　大殿里的气氛，比狮驼城外的万年冻土还要僵硬。

　　青毛狮王抱着酒坛，一口接一口地灌着，眼神里的愧疚与痛苦几乎要化为实质。

　　白象王低着头，巨大的身躯缩在角落，像一尊沉默的石雕，周身散发着拒绝一切的气息。

　　金翅大鹏靠着柱子，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臂甲，目光在众人身上游移，玩味，且冰冷。

　　孙刑者挠着腮帮子，看看这个，又瞅瞅那个，嘴巴张了几次，最终还是被牛魔王一个凶狠的眼神给瞪了回去。

　　玄奘最是平静。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眼前的闹剧，仿佛在看一出与自己毫不相干的戏。

　　只有云逍，心里跟明镜似的。

　　他强行压下对杀生的惊惧，开始冷静地分析眼前的局面。

　　这是一场家庭伦理剧，没错。

　　但也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一个将这三个实力恐怖的妖王，彻底绑上自己战车的机会。

　　白象王的秘密，就是突破口。

　　但这个口子，不能由他来撕。

　　得让他们自己撕。

　　还得是，心甘情愿地撕。

　　他刚想开口，用他那套现代企业管理的套路，来一场“团队破冰与信任重建”的动员会。

　　“呜——”

　　一声悠长、凄厉、仿佛来自九幽之下的号角声，毫无征兆地划破了狮驼城的死寂。

　　大地，开始震颤。

　　不是轻微的抖动，而是如同筛糠般的剧烈摇晃。

　　大殿顶上的灰尘簌簌落下，梁柱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怎么回事！”

　　孙刑者一蹦三尺高，抄起了刚修复好的金箍棒。

　　金翅大鹏的脸色，第一次变了。

　　他霍然起身，身形一闪，已经出现在大殿门口，望向城外。

　　只一眼，他那双一向平静无波的金色眸子里，便掀起了惊涛骇浪。

　　“魔潮！”

　　他吐出两个字，声音干涩。

　　“又来了？这么快？”

　　牛魔王也冲了过去，高大的身躯几乎堵住了整个殿门。

　　当他看清外面的景象时，这位平天大圣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他娘的……这哪里是魔潮，这是要把整个狮驼岭都给淹了！”

　　云逍等人紧随其后。

　　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都感到了窒息。

　　城外的地平线上，不再是零散的魔物，而是一道由纯粹的黑与红构成的“海啸”。

　　那是由亿万只魔物汇聚而成的洪流，蠕动着，咆哮着，遮天蔽日，从四面八方涌来。

　　魔气汇聚成云，在天空翻滚，将残阳彻底吞噬。

　　整个世界，只剩下那片令人绝望的黑暗，以及黑暗中无数双闪烁着疯狂与饥饿的猩红眼眸。

　　数量，是上一次的十倍，百倍！

　　“不好！”

　　云逍的心猛地一沉，他发动【通感】，空气中那股“腐烂香火”的味道浓烈到几乎要让他当场呕吐。

　　更可怕的是，在这股味道之中，他“尝”到了一丝极其微弱，却无比清晰的……引导。

　　就像有人在用一根看不见的线，牵引着这支恐怖的大军。

　　“所有人都听着！”

　　金翅大鹏的声音如同一道金色的闪电，劈开了所有人的惊骇。

　　“大哥，坐镇中枢，维持大阵！”

　　“二哥，守东门！”

　　“牛魔王，西门！”

　　“孙刑者，南门！”

　　“诛八界，北门！”

　　他的命令简洁而清晰，不带一丝感情，却有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玄奘大师，还有你，”他看了一眼云逍，“请坐镇城楼，以防万一。”

　　“好！”

　　玄奘言简意赅，一步跨出，已经出现在百丈高的城楼之上，红色袈裟在魔风中猎猎作响。

　　众人各就各位，大战一触即发。

　　青毛狮王深吸一口气，将酒坛狠狠摔在地上，大吼一声，冲向城防中枢。

　　他眼中的愧疚与痛苦，此刻已尽数化为滔天的战意。

　　只有白象王，在奔赴东门之前，深深地看了云逍一眼。

　　那眼神复杂无比，有决绝，有痛苦，还有一丝……托付？

　　云逍皱起了眉。

　　他总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轰！”

　　魔潮终于撞上了狮驼城的护城大阵。

　　金色的光幕剧烈摇晃，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

　　无数魔物在撞击的瞬间被净化为飞灰，但更多的魔物悍不畏死地扑上，用自己的身体消耗着大阵的能量。

　　“吼！”

　　牛魔王显出万丈魔牛真身，一蹄踏下，便将城下一片魔物踩成肉泥。

　　孙刑者手中的金箍棒化作擎天之柱，每一次挥舞，都在魔潮中清出一条巨大的通道。

　　诛八界手中的九齿钉耙挥洒出森森寒光，天河水影落下，将大片魔物冻结成冰雕，再一耙打碎。

　　金翅大鹏的身影则化作一道金色的流光，在战场上空盘旋。

　　他每一次俯冲，都像一道无坚不摧的天刀，将魔潮最密集之处撕开一道巨大的裂口。

　　战况，惨烈到了极点。

　　狮驼城的守军与西行团队，就像是礁石，顽强地抵御着黑色海洋的每一次冲击。

　　但所有人都知道，这只是时间问题。

　　大阵的能量，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耗着。

　　云逍站在城楼上，玄奘的身影如山岳般立于他身前，为他挡下了大部分的魔气侵袭。

　　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城墙之上那七个不起眼的节点。

　　来了！

　　就在魔潮的攻势达到顶点的瞬间，那七个节点，再次亮了起来。

　　光芒比上一次更加耀眼，不再是单纯的监视，而是一种……拉扯！

　　云逍的【通感】清晰地“尝”到，一股冰冷、刻板、充满“规则”与“束缚”意味的力量，正从那七个节点中疯狂涌出，如同七只无形的大手，死死地拽住护城大阵的光幕，试图将它从城墙上硬生生撕扯下来！

　　它们在为魔潮，打开城门！

　　“不好！这些节点要反噬了！”

　　云逍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

　　他的声音，穿透了震天的厮杀声，清晰地传到了每一个人的耳中。

　　正在东门浴血奋战的白象王，身体猛地一僵。

　　他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块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惨白与绝望。

　　他知道，瞒不住了。

　　再也瞒不住了。

　　“老二！”

　　坐镇中枢的青毛狮王发出一声悲愤的咆哮，他亲眼看到大阵的能量流正在被那七个节点疯狂吞噬，整个防御体系濒临崩溃。

　　金翅大鹏也停下了俯冲，金色的眸子死死地锁定在白象王身上，那目光，仿佛要将他洞穿。

　　“为什么！”孙刑者一棒砸飞一只扑上城头的魔佛，回头怒吼，“你这头蠢象，到底在搞什么鬼！”

　　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了白象王身上。

　　有愤怒，有不解，有失望。

　　白象王沉默着，他手中的长枪将一头巨大的魔猿钉死在城下，动作却显得如此沉重。

　　他缓缓地抬起头，环视了一圈自己的兄弟，又看了看远处城楼上那道红色的身影。

　　最终，他的目光落在了云逍身上。

　　他仿佛在说：你赢了。

　　下一刻，他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举动。

　　他扔掉了手中的长枪，冲到了城墙的中心。

　　在所有人惊骇的目光中，他举起了那本一直随身的厚重金属法典。

　　“咔嚓！”

　　他用尽全身力气，竟将那坚不可摧的法典封面，硬生生撕开了一道口子！

　　封面之下，并非书页，而是一个暗格。

　　暗格之中，密密麻麻地刻画着无数古老而繁复的符文，其风格，与那七个正在反噬的节点，一模一样！

　　这，才是真正的控制核心！

　　“老二，这是……”青毛狮王的声音都在颤抖。

　　白象王没有回答。

　　他脸上带着一种惨烈的决绝，猛地咬破舌尖。

　　一口本命精血，如同一颗璀璨的红宝石，喷洒在那片符文之上。

　　与此同时，一个蕴含着无尽痛苦与解脱的誓言，响彻整个狮驼城。

　　“今日我象‘普贤’，以本命精血起誓！”

　　“从此断绝与灵山一切因果！”

　　“若有违背，愿神魂俱灭，永不超生！”

　　他的声音，仿佛引动了天地的共鸣。

　　一道无形的惊雷，在所有人的神魂深处炸响。

　　那殷红的精血，如同拥有生命一般，瞬间覆盖了所有的符文。

　　“滋啦——”

　　仿佛烧红的烙铁浸入冰水，一股黑气从符文核心中疯狂涌出，发出一声不甘的尖啸，最终彻底消散。

　　城墙之上，那七个疯狂拉扯着大阵的节点，光芒瞬间熄灭，黯淡下去。

　　护城大阵的压力骤减，重新稳定了下来。

　　“噗——”

　　白象王喷出一大口鲜血，巨大的身躯再也支撑不住，轰然瘫倒在地。

　　他的气息，萎靡到了极点。

　　断绝因果，尤其是在这种被契约束缚的情况下强行断绝，对他本源的伤害，是毁灭性的。

　　“二哥！”

　　“老二！”

　　金翅大鹏与青毛狮王同时发出一声惊呼，瞬间出现在他身边。

　　魔潮依旧在疯狂攻城，但此刻，所有人的心神，都被这惊天巨变所吸引。

　　白象王虚弱地靠在墙边，惨然一笑，断断续续地说道：

　　“城中……守着一卷由人皇与一位古佛，联手封印的禁忌之书……”

　　“《混沌初记》。”

　　“书记载了……那些魔物的真正来历。”

　　“当年……第一次魔潮时，灵山的人找上我，提出交换……用这卷书，换一场护城佛光，保全城中百万生灵。”

　　“我……拒绝了。”

　　“但为了保住那些难民……我被迫……在阵法上，留下了这七个‘因果节点’，让他们能随时监控城中动向。”

　　“这是……我当年……犯下的错。”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终昏死了过去。

　　全场，一片死寂。

　　只有魔物疯狂的嘶吼，在城外回荡。

　　青毛狮王愣住了，他看着昏迷的二弟，这个背负了万年秘密的弟弟，眼眶瞬间红了。

　　“傻子……你这个傻子……”

　　他伸出手，想去触摸白象王的脸，却又颤抖着收了回来。

　　“哈哈……哈哈哈哈！”

　　金翅大鹏突然仰天大笑，笑声中充满了释然与心疼。

　　“好！好一个老二！你总算是肯说出来了！”

　　他也笑了，青毛狮王也笑了。

　　那笑容，比哭还难看。

　　“傻弟弟，你要是早说，大哥就算拼了这条命，也会帮你把那狗屁灵山给掀了！何苦自己背负万年！”

　　青毛狮王一拳捶在城墙上，坚硬的城砖瞬间化为齑粉。

　　兄弟之间的隔阂，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我就说嘛！”

　　诛八界一耙将一头魔将拍成肉酱，狠狠地拍了一下大腿。

　　“人皇那位老大人，绝不会无缘无故地跑路！他把书塞在你们这里，又让牛大哥去看守火焰山，这哪是布局，这他娘的是在三界各地插钉子啊！”

　　孙刑者也一棒扫开一片魔物，哼哼道：“当年俺老孙闹得天庭鸡飞狗 m?o 狗跳，人皇非但没一巴掌拍死我，还语重心长地劝我‘好好活着，将来有用得着你的时候’。怕不是早就把今天这点破事，都算进去了！”

　　牛魔王挠了挠巨大的牛头，瓮声瓮气地说道：“这么说来，咱几个守着破烂的，全是他老人家棋盘上的粗胚子？”

　　云逍站在城楼上，看着下方热血上头的众人，默默地在心里补了一刀。

　　“粗归粗，但关键时候顶用。坑归坑，但总能坑到点子上。这就是人皇的用人之道，服不服？”

　　一股前所未有的豪情，从每一个人的胸中升腾而起。

　　他们不再是孤立的个体，不再是背负着各自秘密的可怜虫。

　　他们是棋子，是人皇昊万年前布下的、对抗那终极黑暗的棋子！

　　他们的命运，在这一刻，被一条无形的线，紧紧地串联在了一起。

　　“杀！”

　　玄奘动了。

　　他没有多余的话，只是向前踏出一步。

　　一步，便跨越了百丈城墙，直接落入了魔潮的中心。

　　他甚至没有显化法天象地，只是平平无奇地挥出了一拳。

　　“理。”

　　一个字，从他口中吐出。

　　那一拳所过之处，空间仿佛被擦除。

　　没有爆炸，没有光芒。

　　数以万计的魔物，连同它们脚下的大地，一同凭空消失，留下一个深不见底的、光滑如镜的圆形空洞。

　　一拳之威，竟至于斯！

　　这霸道绝伦的一幕，彻底点燃了所有人心中的火焰。

　　“好一个秃驴！杀得痛快！”

　　青毛狮王大吼一声，将昏迷的二弟交给亲卫，自己化作一头青色巨狮，扑入战团。

　　“今日，便让那灵山的秃子们看看，我狮驼岭的规矩，到底有多硬！”

　　“还有俺老孙！”

　　孙刑者战意冲霄，将金箍棒舞得虎虎生风。

　　一股名为“宿命”与“使命”的东西，让他们不再迷茫，不再退缩。

　　云逍看着这群战意沸腾的“疯子”，感受着那股足以撼动天地的气势，也被深深地感染了。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这个临时拼凑起来的草台班子，才真正拥有了灵魂。

　　他咬了咬牙，用尽全身力气，以武夫最纯粹的方式立下誓言，声音响彻云霄。

　　“若背此誓，天人共戮！”

　　玄奘、孙刑者、牛魔王、诛八界……

　　狮驼岭三王……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这一刻交汇。

　　一时间，狮驼大殿杀气冲天，却又热血沸腾。

　　一个足以颠覆三界的联盟，在此刻，正式成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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