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0章 力量的欲望

　　青铜巨门在顾十七身后缓缓合拢，沉闷的声响如同远古神只的叹息，将外界的风沙与同伴们担忧的目光彻底隔绝。

　　他抬手按在腰间的佩剑“守拙”上，指尖触到剑鞘上雕刻的缠枝纹——

　　那是临行前师妹林晚星亲手刻的，她说“守拙”取“守得住本心，方得始终”之意，此刻纹路的凹凸感透过指尖传来，竟成了这幽暗神殿里唯一的暖意。

　　神殿穹顶极高，仅靠四壁嵌着的萤石微光照明，光线穿过悬浮的尘埃，在地面投下细碎的光斑。

　　顾十七循着微光往前走，靴底踏在青石板上的声响被空旷的殿宇放大，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自己的心跳上。

　　走了约莫半柱香的光景，前方忽然传来温润的光晕，他加快脚步，一座通体由白玉雕琢而成的雕像赫然出现在眼前。

　　那是太阳神拉的雕像，高逾三丈，卷发上戴着象征王权的阿提夫冠，双手交叠放在腹前，眼眸由黑曜石镶嵌而成，明明是静止的石像，却透着一股俯瞰众生的威严。

　　顾十七停下脚步，按捺住心中的悸动——

　　按照古籍记载，这便是“信仰考验”的核心，而他要找的“道之碎片”，就藏在这座雕像之中。

　　就在他准备上前探查时，雕像的眼眸忽然闪过一丝赤红。

　　顾十七心头一紧，下意识地握住剑柄，只见两道赤色火焰从雕像眼底射出，在空中交织成一道火幕。

　　火幕没有温度，却像一面镜子，清晰地映照出他的身影——

　　不，那不是此刻的他。

　　火幕中的少年穿着破旧的布衣，跪在一片焦土上，面前是倒在血泊中的村民。

　　那是十年前的青峰山，山匪洗劫了山下的村落，他握着一把生锈的柴刀，却连靠近山匪的勇气都没有，只能眼睁睁看着平日里待他和善的张婶、送他糖葫芦的李伯倒在面前。

　　“若你有力量，若你能一剑斩尽这些恶人，他们就不会死。”一个冰冷的声音从火幕中传来，少年的身影渐渐清晰，变成了十五岁的顾十七。

　　那时他刚拜入清虚门，师父说他根骨奇佳，却心性太软。

　　一次宗门大比，他对阵同门师兄，明明能一剑破掉对方的防御，却因担心伤了师兄而犹豫，最终被打下擂台。

　　师父叹气说：“你若连保护自己的力量都握不住，日后如何保护想保护的人？”火幕中的他攥紧了拳头，指节泛白，眼底满是不甘——

　　是啊，若他再强一点，就不会输，就不会让师父失望。

　　画面又一转，变成了三个月前的黑石城。

　　他和林晚星、师兄赵山河一起追查魔族踪迹，却遭遇了魔将突袭。

　　魔将的利爪擦过林晚星的肩膀，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赵山河为了护他们撤退，被魔气重伤，至今还躺在宗门的丹房里。

　　火幕中的顾十七抱着昏迷的林晚星，看着魔将嚣张的背影，浑身颤抖，却只能狼狈逃窜。

　　“若你有碾压一切的力量，魔将何敢伤你同伴？若你能执掌乾坤，何惧这世间妖魔？”

　　那声音再次响起，带着蛊惑的力量，火幕中的顾十七缓缓抬起头，眼眸中竟染上了与魔将相似的戾气。

　　顾十七的呼吸骤然急促起来，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连带着指尖都开始发麻。

　　火幕中的画面太过真实，那些他刻意遗忘的不甘、悔恨、对力量的渴望，此刻全都被“幻象之火”翻搅出来，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他仿佛又回到了黑石城的那条小巷，耳边是林晚星微弱的呻吟，鼻尖是赵山河伤口的血腥味，而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魔将离去，无能为力。

　　“力量……我需要力量……”一个念头在他脑海中滋生，越来越清晰。

　　若是有足够的力量，他就能护住村民，就能在宗门大比中夺冠，就能斩了那魔将，就能让同伴不再受伤。

　　这个念头像是一颗种子，在“幻象之火”的滋养下迅速生根发芽，缠绕着他的理智。

　　他的目光落在火幕中那个眼神戾气的自己身上，竟觉得那样的“强大”，似乎也不错。

　　就在这时，腰间的“守拙”忽然传来一阵冰凉的触感，打断了他的思绪。顾十七猛地回神，低头看向剑鞘——

　　缠枝纹的缝隙里，似乎还残留着林晚星刻纹时的温度。

　　他想起出发前，林晚星把剑递给他时说的话：“十七哥，我知道你想变强，但你要记得，你练剑不是为了打败谁，是为了护着我们，护着那些需要保护的人。”

　　赵山河躺在丹房里时，也拉着他的手说：“小十七，别太自责。咱们修道之人，力量是用来守护的，不是用来执念的。若是为了变强丢了本心，那力量再强，也只是伤人伤己的利器。”

　　师父曾说：“本心者，如明灯，纵使身处暗夜，亦能指引方向。力量如舟，本心为舵，无舵之舟，终会触礁沉没。”

　　这些话语像是一道道清泉，浇灭了心中因欲望滋生的火焰。

　　顾十七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底的迷茫已经散去。

　　他看向火幕中那个被欲望裹挟的自己，缓缓摇了摇头：“我想要力量，但不是为了沉溺于变强的执念，而是为了守护。若因追求力量而迷失本心，即便能斩尽妖魔，也终究会变成自己曾经最厌恶的样子——那样的力量，我不要。”

　　话音落下的瞬间，火幕中的画面开始扭曲。

　　那个眼神戾气的顾十七渐渐淡化，取而代之的是他此刻的模样——

　　眼神坚定，握着剑柄的手沉稳有力。雕像眼底的赤红也随之褪去，恢复了黑曜石原本的温润光泽。

　　紧接着，雕像的胸口处传来一阵微光，一道莹白色的碎片从雕像中飘出，缓缓落在顾十七的掌心。

　　碎片入手温热，像是有生命一般，在他掌心轻轻跳动。

　　顾十七能感受到碎片中蕴含的纯净道力，那股力量顺着掌心传入体内，不仅驱散了“幻象之火”带来的疲惫，更让他对“道”的理解多了几分通透——

　　原来真正的强大，从不是力量的碾压，而是即便身处欲望的漩涡，也能守住本心，以守护之念驾驭力量。

　　他握紧掌心的“道之碎片”，转身看向紧闭的青铜巨门。

　　此刻他知道，同伴们一定在门外等着他。而他也终于明白，这场“信仰考验”，考验的从不是对力量的掌控，而是对本心的坚守——

　　唯有守住守护的信念，才能在道途上走得更远，才能真正成为想成为的人。

　　顾十七抬手，指尖凝聚起一道温和的道力，轻轻按在青铜巨门上。

　　巨门发出轻微的声响，缓缓开启，门外的阳光透过缝隙照进来，落在他的身上，也照亮了门外林晚星和赵山河惊喜的脸庞。

　　“十七哥！你没事吧？”林晚星快步上前，眼神里满是关切。

　　赵山河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我就知道你能通过考验，没给咱们清虚门丢脸。”

　　顾十七看着身边的同伴，嘴角扬起一抹温暖的笑容，举起握着“道之碎片”的手：“幸不辱命，我们可以继续往前走了。”

　　阳光洒在三人身上，将他们的身影拉得很长。神殿外的风沙依旧，但顾十七的脚步却比来时更加坚定——

　　因为他知道，只要守住本心，守住守护同伴的信念，无论前方有多少艰难险阻，他都能一一跨过。

　　而掌心的“道之碎片”，不仅是这场考验的见证，更是他道途上最珍贵的指引，提醒着他永远不要忘记，自己为何踏上这条追寻力量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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