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3章 心墙

　　“刚刚，我没有说实话。”她含着眼泪一笑，“在服下‘冰心’之前，他其实告诉过我如何剥离质体，只要剥离了质体我和我的族人就不必再受其侵蚀之苦，自然也没必要去太阳城。

　　可那时候的我太贪心了，我想要姐姐活过来，我想永远和姐姐、和我们的族人一起生活下去，没有黑暗和离别，于是我选择了隐瞒，这才有了后面的一切。可笑的是，我的孤注一掷，换来的却是姐姐的生而复死，还有族人不断地离去。”

　　如果我可以开口，我真的很想安慰她，她看似有的选，实际上不过是对方玩弄人心的手段罢了，我就不信如果当时她选择剥离质体，星垣会就此改变他的计划，他要真这么有人性，很多事情就不会发生了。

　　她像是知道我在想什么，苦涩摇头：“就算第一次我没的选，可后来……那是我犯的第二个错误。为了保证我这个统管全族的首领能够对抗玉化，他曾不止一次给予我质体，虽然不能和他复活姐姐时比，但我拥有的质体规模远超其他族人。”

　　她抬头看向头顶，泪水再次顺着脸颊涟涟涌下，联系到她刚刚的反应，我隐约猜到了事情的真相。

　　“‘墙’塌的时候，母亲曾命令我和姐姐一起补‘墙’，她那句话就是在那个时候对我说的。本来以我们两个携带质体的规模是可以将它完全修复的，可我害怕了，对剥离质体本能地产生了抗拒，而如果不是出于自愿，它是无法被强行剥离的。

　　我的退缩不仅让姐姐还有其他拥有他部分质体的族人全部玉化，‘墙’也没能修补完成，留下了这个缺口，我们无法阻止刹梭和疒气的外涌，为此母亲他们不得不滞留太阳城……还有穆宁他们，他们后来会困守倒泉村也全是我害的，如果她临死时知道这件事，一定会更加憎恨我吧。”

　　她收回目光，自嘲地笑了笑。

　　“不，不是如果，她和穆平一样肯定早就有所耳闻，在他们的眼里、在所有人眼里，我根本不是什么高高在上的嬛君，而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胆小鬼……对，我就是个胆小鬼，就像刚刚，因为怕你知道真相瞧不起我，我甚至连实话都不敢对你说。”

　　她深深看了我一眼，缓缓松开手，迈开脚步朝玉台走去。

　　“不过他们的担心是多余的，你绝不会和我一样临阵脱逃，因为这一切本就和你无关。当年因为我的退缩，‘墙’有了缺口，我心里何尝不是，现在我要将它们全都补上。”

　　我背对着她，自然看不到她此时的神情，但我想她眼里必然充满了绝然，因为她的脚步声是如此迅速有力，它很快就踏上了玉台。

　　“嬛……”穆平反应过来，将将开口，声音却戛然而止，显而易见，为了防止他们出言干扰，她重新加强了对他们的控制。

　　这一噤声，我的耳边只剩下头顶的轰鸣，但很快它们也矮了下去，四周渐渐归于平静。

　　我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拼了命想挣脱这无形的束缚，却始终没有办法，直到身后再次传来穆平的暴喝：“嬛君！”

　　我身体跟着一松，终于重获自由，但我心里却没有松上一口气反而沉了沉，赶紧掉转头往回赶，可是已经晚了，头顶的黑雾瀑布已然恢复平静，便如之前一样悄无声息地涌下。

　　她也静静地伫立在玉台上，听到脚步声轻轻回转头朝我一笑，神情之中一半是眷念，一半是释然，下一秒它们就这么定格在了她脸上，恰如那日我揭开汝君脸上的幎目所见到的眸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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