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2章 各怀鬼胎

　　水榭之内，香炉青烟袅袅，却驱不散那无声弥漫的紧张气氛。

　　苏吕那句意有所指的“节目”，让柳夫人脸上的柔媚笑容微微一僵，虽然瞬间恢复自然，那眼底一闪而逝的冷芒逃不过苏吕和云清瑶的眼睛。

　　“苏真君真是快人快语。”

　　柳夫人掩口轻笑，眼波流转，风情万种，

　　“节目自然是有的。瀚儿，还不上前向苏真君赔罪？”

　　她话音落下，坐在下首的李瀚身体一颤，脸色白了白，咬着牙，极其不情愿地站起身，走到苏吕面前，躬身行礼，声音干涩：

　　“昨日……昨日是李瀚有眼无珠，冲撞了苏真君，还请……真君大人有大量，勿要怪罪。”

　　他几乎是咬着牙说完这番话，屈辱感让他额头青筋暴起。

　　苏吕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并未立刻让他起身，而是拿起桌上的灵茶，轻轻吹了吹，抿了一口，这才缓缓道：

　　“李公子年纪轻，火气盛，可以理解。只是这北冥城，并非李家一言堂，行事还需有些分寸才好。”

　　“今日看在你姑姑的面子上，此事作罢。若再有下次……”

　　他没有说完，那股无形的威压让李瀚身体发软，差点跪下去，连忙道：“不敢！绝不敢再有下次！”

　　“嗯，去吧。”苏吕这才挥了挥手，如同打发一只苍蝇。

　　李瀚如蒙大赦，灰溜溜地退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低着头，再不敢看苏吕一眼，只是那攥紧的拳头，暴露了他内心的怨恨并未消除。

　　柳夫人仿佛没看到侄子的窘态，笑容依旧：

　　“多谢苏真君海涵。这孩子被他父亲宠坏了，是该受些教训。”

　　她轻轻击掌，立刻有侍女端着一个玉盘上前，盘中放着一个锦盒。

　　“听闻苏真君需要赤阳果救治林家老祖，妾身已命人从秘库中取出。”

　　“此果虽珍贵，但能交好苏真君这般少年英杰，也是值得。”

　　柳夫人亲自打开锦盒，只见里面躺着一枚鸽卵大小、通体赤红、散发着灼热阳气的灵果，正是赤阳果。

　　苏吕虚空剑瞳微扫，确认果实无误，且并未被动什么手脚，便点头道：

　　“柳夫人有心了。苏某代林家谢过夫人。”

　　他示意了一下，云清瑶便上前，从容地收起了锦盒。

　　“区区薄礼，不成敬意。”柳夫人笑道，话锋随即一转，

　　“其实今日请苏真君前来，除却赔罪与赠果之外，妾身确有一事，想与真君商议。”

　　“哦？夫人请讲。”苏吕心中暗道，正戏来了。

　　柳夫人轻叹一声，脸上露出忧色：

　　“想必真君也听闻了，近来寒渊深处异动频频，空间不稳，甚至有不明阴寒生物出没，伤了不少修士。”

　　“我北冥城毗邻寒渊，首当其冲。夫君他……唉，闭关至今未出，城中事务皆由妾身一介女流勉力支撑，实在是心力交瘁。”

　　她看向苏吕，美眸中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柔弱与期待：

　　“苏真君年纪轻轻便已是元婴大能，更是丹道圣手，实乃不世出的奇才。”

　　妾身想以城主府之名，聘请真君为我北冥城客卿长老，地位与副城主等同。

　　无需真君处理俗务，只望在寒渊异动、北冥城危难之际，真君能出手相助。

　　“城主府愿以每年五千上品灵石，外加库藏灵药、典籍无限量供应作为酬谢。”

　　条件可谓丰厚至极！五千上品灵石，足以让许多元婴修士心动，更别提无限量供应的灵药和典籍了。

　　云清瑶闻言，美眸微闪，看向苏吕。

　　这柳夫人果然打得好算盘，既想将苏吕绑在北冥城的战车上，或许更想将他置于眼皮底下，方便监控，甚至……图谋他身上的东西。

　　苏吕脸上露出沉吟之色，并未立刻拒绝，而是问道：“寒渊异动，竟如此严重？连城主府都感到棘手？夫人可知具体缘由？”

　　柳夫人摇摇头，愁容更甚：“具体缘由尚未查明，只知与空间裂缝有关。”

　　前去探查的高手伤亡惨重，传回的信息极少。

　　只知那裂缝中偶尔喷薄出的阴寒之气极其恐怖，能侵蚀修士真元神魂，更伴有强大的未知生物。

　　“妾身怀疑……可能与一些上古邪教有关。”

　　她说到“上古邪教”时，目光若有深意地看了苏吕一眼。

　　苏吕心中冷笑，这柳夫人倒会演戏，将自己摘得干净，反而将幽冥教的行为推给所谓的“上古邪教”。

　　“此事关乎重大。”苏吕沉吟道，“苏某需要时间考虑。”

　　“况且，苏某乃玄玉宫弟子，是否担任外城客卿，还需禀明师门方可决定。”

　　他抬出玄玉宫，既是事实，也是一种试探和婉拒的借口。

　　柳夫人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但很快笑道：

　　“这是自然，理当如此。妾身静候真君佳音。”她似乎并不急于一时。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站在柳夫人身后的那位黑袍元婴中期老者，忽然沙哑地开口了，声音如同砂纸摩擦：

　　“听闻苏真君昨日突破元婴，天劫声势浩大，更一举斩杀了三名来袭的宵小，其中似乎还有一位元婴同道？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他的目光锐利如鹰隼，紧紧盯着苏吕，带着审视和一丝压迫感：

　　“不知是何方势力，如此大胆，竟敢在北冥城袭击一位新晋元婴和四品丹师？苏真君可知对方来历？”

　　来了！直接的试探！

　　云清瑶神色一冷，正要开口，苏吕却轻轻抬手阻止了她。

　　苏吕迎上那老者的目光，神色坦然，甚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疑惑与愤怒：

　　“阁下不提此事，苏某也要向柳夫人请教！北冥城的治安何时变得如此之差？竟有元婴修士公然在城内行凶！至于来历……”

　　他顿了顿，冷哼一声：“那几人功法阴邪诡异，擅长隐匿袭杀，所使用的法宝丹药皆带有浓烈死气，倒像是某些见不得光的邪教手段！”

　　“可惜，为首那人见事不可为，竟直接自爆元婴，未能留下活口细查，实在可惜！”

　　他将对方元婴修士的死因推给自爆，完美掩盖了自己一拳将其秒杀的事实，也避免了对方深究他如何能以初入元婴的修为反杀中期的细节，同时再次点出“邪教”二字。

　　那黑袍老者闻言，瞳孔微不可察地缩了一下，深深看了苏吕一眼，不再说话。

　　柳夫人连忙打圆场：“竟有此事？！真是无法无天！苏真君放心，此事城主府定会严查，给真君一个交代！”

　　她语气愤慨，仿佛真的毫不知情。

　　又虚伪地客套了一番后，苏吕便起身告辞：

　　“多谢夫人款待，赤阳果既已到手，苏某还需尽快为林家老祖炼丹，便不久留了。”

　　柳夫人也未强留，亲自将二人送至水榭外，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化为一片冰寒。

　　回到水榭，屏退左右，只剩下那黑袍老者。

　　“你怎么看？”柳夫人冷声问道，声音再无之前的柔媚。 黑袍老者沉吟道：

　　“此子……深不可测。言语滴水不漏，且他身上有一股令我都感到心悸的气息。他说那人自爆元婴，恐怕未必是实话。”

　　柳夫人眼神阴沉：“冥老那边催得紧，‘钥匙’必须尽快拿到手，或者……拿到他那件能替代的空间宝物！既然不能为我所用，那就只好……”

　　她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美艳的脸上掠过一丝狠毒。

　　“在城内动手，风险太大，尤其是他现在住在丹师公会。”黑袍老者皱眉。

　　“那就引他出城！”柳夫人寒声道，

　　“寒渊……不是现成的葬身之地吗？通知下去，计划提前，‘饵’可以放出去了。” “是，夫人。”

　　另一边，苏吕和云清瑶走出城主府。

　　“师弟，你觉得他们信了吗？”云清瑶传音问道。

　　“信不信不重要。”苏吕目光深邃，

　　“他们只是在确认我的态度和实力。那位黑袍老者，元婴中期修为，气息阴冷，与昨夜那人体内的力量同源，应是幽冥教安插在柳夫人身边的强者。”

　　“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回去，为林家老祖炼丹。然后……”

　　苏吕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等。”

　　“等？” “等他们先沉不住气，等他们出招。或者……等我们去寒渊‘探查’的消息传出去。”

　　苏吕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主动权，未必一直在他们手里。”

　　两人回到丹师公会，将赤阳果交给翘首以盼的林家父子，并告知三日后可来取丹。

　　随后，苏吕便闭关开始炼制“赤阳丹”。

　　此丹虽只是四品，但主药赤阳果性烈，炼制时对火候要求极高。

　　不过这对苏吕而言并非难事，混沌真火操控由心，轻易便炼制成功，而且一炉九丹，皆是极品。

　　炼丹结束后，他并未立刻出关，而是继续巩固修为，熟悉元婴期的力量，同时分心多用，继续以混沌真元温养丹田内的虚空镜。

　　期间，古墨副会长前来拜访了一次，告知总会已收到消息，高度重视，已派人前来调查，并联络了附近几个大宗门。

　　北冥城内，他也暗中接触了几家与李家不对付的势力，对方都对幽冥教的消息感到震惊，表示会警惕城主府和李家。

　　一切，都在暗中有序地进行着。

　　第三日，林家父子取走丹药，千恩万谢地离去。 又过了两日，一则消息悄然在北冥城中传开：

　　新晋的元婴真君、四品炼丹大师苏吕，有感于寒渊异动威胁北冥城，决定不日将亲自前往寒渊外围探查，以期找到异动根源！

　　消息传出，各方反应不一。

　　普通修士赞叹苏吕高义，而某些隐藏在暗处的人，则露出了冰冷的笑容。

　　鱼儿，似乎要主动游向布置好的网了。

　　是夜，苏吕正在静室中打坐，窗外忽然传来极轻微的叩击声。

　　他睁开眼，只见窗棂上，不知何时被人用真元刻下了一个小小的、复杂的印记。

　　那印记的形状，与他从元婴黑衣人储物戒中得到的、标注着城主府秘道的地图上的标记，一模一样！

　　苏吕目光一凝。 暗子，终于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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