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6章 蝼蚁撼天

　　滨海市第一人民医院，急诊室的灯光惨白得有些刺眼。

　　林慧紧紧抱着怀里的玥玥，仿佛一松手，这失而复得的珍宝就会化作泡影。医生和护士们围着她们，脸上是无法掩饰的震惊与困惑。

　　“林女士，我必须再说一遍，这简直是医学上的奇迹。”一位经验丰富的主治医师扶了扶眼镜，反复翻看着检查报告，“ct、x光、血液检测……所有指标都显示你们母女二人健康得不能再健康了，除了衣物上的破损和血迹，你们身上连一丝擦伤都找不到。”

　　另一位年轻的护士忍不住插嘴：“我们接到急救电话，调度中心说现场惨不忍睹，金属都穿透身体了……怎么会……”

　　林慧抚摸着玥玥柔软的头发，女儿在她怀里安然无恙，甚至还带着一丝刚睡醒的懵懂。她脑海中反复回放着那个白衣胜雪、银发如瀑的身影，那个只是轻描淡写一指，便将她们从死亡深渊拉回来的男人。她知道，这世上没有任何科学能够解释发生的一切。

　　“医生，谢谢你们，我们真的没事。”林慧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沙哑，但语气却无比坚定。

　　这时，两名交警走了进来，神情严肃。

　　“林慧女士，我们是市交警队的，”为首的交警出示了证件，目光在她们完好无损的身体上扫过，同样充满了不可思议，“关于滨江路口的严重交通事故，我们需要向您了解一下情况。您能回忆起事故发生前后的细节吗？”

　　林慧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心绪。她不能说出那个人的存在，那样的真相说出来，只会被当成精神失常。

　　她摇了摇头，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迷茫与后怕：“警官，对不起……我……我真的记不清了。当时一切发生得太快了，我只记得车子好像突然不受控制了，然后就是一阵天旋地转的撞击……再后面的事情，我就完全没有印象了，直到在救护车上醒来。”

　　“一点细节都想不起来吗？比如有没有看到可疑的车辆，或者有没有听到什么异常的声音？”交警追问道。

　　“没有，真的没有。”林慧抱着女儿，身体微微颤抖，像一个受惊过度的普通市民，“当时太混乱了，我的脑子一片空白，只想着要保护我的女儿……对不起，警官，我帮不上什么忙。”

　　交警看着她惊魂未定的样子，又看了看旁边一脸天真的玥玥，最终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现场勘查的结果也显示，那辆白色SUV是自身机械故障导致失控，并未发现外力干预的痕迹。他们也只能将这起诡异的事件，归档为一场“万幸的意外”。

　　“好的，林女士，您好好休息。后续有需要，我们会再联系您。”

　　交警离开后，林慧办了出院手续。她没有回家，也没有去公司，而是拉着玥玥的手，叫了一辆出租车。

　　“妈妈，我们去哪里呀？我有点饿了。”玥玥仰着小脸，不解地问。

　　“我们去找一位恩人。”林慧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

　　出租车停在了滨江路口的警戒线外。事故现场已经被清理干净，地面上只剩下水冲刷过的痕迹和一些淡淡的粉笔印记，仿佛那场惨烈的车祸从未发生过。

　　夜风吹过，带着一丝凉意。林慧下了车，让玥玥在路边等她，自己则像疯了一样在空旷的十字路口和人行道上四处寻找。她一遍又一遍地张望，希望能再次看到那个超凡脱俗的身影。

　　但是，没有。

　　除了来往的车辆和偶尔经过的行人，这里空无一人。那个白衣银发的男人，就像从未出现过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妈妈，你怎么了？你在找什么呀？”玥玥跑了过来，拉着她的衣角，大眼睛里充满了担忧。

　　林慧停下脚步，蹲下身，将女儿紧紧地、紧紧地拥入怀中，脸颊贴着女儿温热的小脸，泪水无声地滑落。她找不到了，那个给了她们第二次生命的神明，她甚至连一句“谢谢”都来不及说。

　　“没什么，宝贝。”林慧吸了吸鼻子，用手背擦去眼泪，脸上勉强挤出一个微笑，“妈妈在找一位恩人，一位……给了我们第二次生命的叔叔。”

　　“是谁呀？”玥玥好奇地问。

　　林慧摇了摇头，抱紧了女儿，轻声说道：“妈妈也不知道他是谁。但是没关系，玥玥没事就好，我们玥玥平平安安的，比什么都重要。”

　　她知道，有些遇见，一生只有一次。那个人，或许是路过人间的神只，只是随手拂去了她们母女身上的尘埃。这份恩情，她将用一生去铭记。

　　***

　　夜色更深，城市的另一端，一条灯火璀璨的商业街上。

　　剑无尘缓步而行，周遭的喧嚣与他格格不入。上一杯无糖珍珠奶茶的余味似乎还萦绕在心头，那份凡俗的甜与涩，对他而言是一种新奇的体验。他决定再试一次。

　　他走进了一家名为“甜蜜邂逅”的奶茶店。店内的装修是粉色系的，充满了少女心，墙上贴满了各种网红打卡的照片。

　　柜台后，一个扎着双马尾、戴着兔耳朵发箍的女孩正低头玩着手机，听到门上风铃的响声，她懒洋洋地抬起头：“欢迎光临，请问要喝点什……”

　　剩下的话，卡在了她的喉咙里。

　　眼前的男人，白衣胜雪，银发如月光流泻。他的五官仿佛是神明最完美的杰作，找不出一丝瑕疵。那双淡漠的眼眸，明明没有任何情绪，却像深邃的星空，让人看一眼就忍不住沉沦。

　　女孩名叫唐琪，自诩阅帅哥无数，但在剑无尘面前，她感觉自己以前见过的所有校草、明星、网红，都瞬间变成了土鸡瓦狗。她的心跳如小鹿乱撞，脸颊瞬间涨得通红，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请问……有波霸奶茶吗？”剑无尘的声音清冽如山间清泉，在这夏夜里带来一丝凉意。

　　“有……有的！”唐琪猛地回过神，手忙脚乱地在点单机上操作着，“请问您要几分甜？”

　　“不加糖。”

　　“好……好的，不加糖。”唐琪结结巴巴地应着，感觉自己的大脑已经停止了运转。她一边操作机器，一边忍不住偷偷用眼角的余光去瞥剑无尘。太好看了，怎么会有人长得这么好看？简直不像是真人！

　　一个念头猛地窜进她的脑海：一定要拍张照片！不，要拍合照！这么极品的帅哥，必须发到朋友圈和闺蜜群里炫耀一下！

　　“那个……帅哥，你的奶茶马上就好。”唐琪一边封口，一边鼓起生平最大的勇气，故作镇定地拿出手机，“我们店里现在有活动，和帅哥顾客合影可以打八折哦，你看……方便吗？”

　　剑无尘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淡漠如水，仿佛在看一粒微尘，未置可否。

　　唐琪将他的沉默当成了默许，心中一阵狂喜。她飞快地打开美颜相机，调整到一个自认为最完美的角度，将手机高高举起，让自己依偎在剑无尘的“身旁”，镜头里，她的笑容甜美又带着一丝娇羞，而他则依旧是那副清冷淡漠的模样。这构图，简直就是言情小说里高冷男神和他的小娇妻！

　　“咔嚓！”

　　照片定格。唐琪激动地喊道：“好啦！谢谢帅哥！”

　　她迫不及待地低头查看照片，准备立刻发给好友炫耀——【姐妹们快看！我新交的男朋友，神颜！！！】

　　然而，当她看清手机屏幕的那一刻，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照片里，只有她一个人。

　　那个粉色的背景墙、可爱的吧台、琳琅满目的菜单都在，她自己也摆着甜美的姿势，笑得像个花痴。但她身旁，本该站着那个白衣银发男人的位置，却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咦？怎么回事？”唐琪愣住了，她不死心地又对着剑无尘的方向拍了好几张，结果无一例外，照片里都只有奶茶店的景物，根本拍不到他的人影。

　　她猛地抬头，剑无尘依然静静地站在那里，仿佛亘古不变的雕塑。

　　“那个……你的奶茶好了，一共十八块。”唐琪的声音开始发颤，她将奶茶递过去，手指不经意间碰到了剑无尘的手。

　　冰凉，没有一丝活人的温度。

　　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唐琪的脑子里瞬间闪过无数恐怖片的片段。拍……拍不到照片……身体……是冷的……

　　剑无尘接过奶茶，浅尝一口，眉头微不可查地蹙了一下。这家的味道，不如以前喝过的。他转身便要离开。

　　“等……等等！”唐琪鼓起最后的勇气叫住他，声音抖得像筛糠，“你……你还没给钱！”

　　剑无尘脚步一顿，这才想起凡尘的规则。他依旧是从袖中取出一枚晶莹剔透、流光溢彩的灵石，轻轻放在吧台上。

　　“此物，可抵万金。”

　　说完，他便转身，一步踏出，身形便如水墨般融入了夜色人潮，再也寻不见踪迹。

　　唐琪呆呆地看着吧台上那块比顶级钻石还要璀璨的石头，又看了看剑无尘消失的方向，脑子里那根紧绷的弦终于“啪”地一声断了。

　　她颤抖着手，再次拿起手机，点开了刚刚那张精心拍摄的“情侣合照”。照片上，依然只有她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那里，笑得像个傻子。

　　“啊——鬼啊！！”

　　一声凄厉的尖叫响彻奶茶店，唐琪两眼一翻，直挺挺地向后倒去，当场吓晕了过去。

　　太平洋上空，万米高处。

　　湾流G700私人飞机的机舱内，气氛凝重得如同风暴前的海面。

　　烈焰、幻蝶、寒月，这三位在暗世界中令人闻风丧胆的“冰山”组织顶尖异能者，此刻正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困境。

　　“不行！”幻蝶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娃娃脸上满是焦急与挫败，“西境周边所有的能量监测网络都没有任何反应！就好像……就好像他从未使用过任何形式的异能，可视频里的一切又该怎么解释？”

　　红发的烈焰烦躁地一拳砸在全息投影桌上，火焰能量瞬间将投影的边缘烧灼出一丝涟漪。“绝对领域？抽干生命力？这些见鬼的能力，听都没听说过！情报部门都是一群废物吗？连‘天灾’剑无尘的异能体系都分析不出来！”

　　一向清冷的寒月也蹙起了眉头，声音里带着一丝凝重：“我们不能再用常规的异能等级来衡量他了。他可能是一种全新的、我们完全未知的存在。而且，我总有一种被窥视的感觉，从我们开始讨论他的时候就有了。”

　　“被窥视？”烈焰冷笑一声，战意愈发高昂，“这不正合我意吗？让他看着我们是如何一步步把他从那虚无缥缈的神坛上拽下来的！幻蝶，继续扩大监控范围，把滨海市也列为重点区域，任何一丝异常能量波动都不要放过！寒月，‘冰狱’准备得怎么样了？”

　　寒月眼中闪过一抹自信：“随时可以启动。只要他敢出现，我的‘绝对零度’领域会瞬间将他冻结在原子层面，无论他的能力多诡异，在无法动弹的情况下也无计可施。”

　　“很好！”烈焰站起身，火红的长发在灯光下像燃烧的火焰，“等到了滨海，我们就……”

　　她的话音戛然而止。

　　因为就在这一瞬间，一种无法言喻的、来自更高维度的意志降临了。

　　并非威压，并非杀气，而是一种纯粹的、不容置喙的“定义”。

　　“飞机？”烈焰愣住了。

　　“什么飞机？”幻蝶茫然地抬头。

　　“我们……在什么上面？”寒月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她惊恐地发现，自己脚下坚实的机舱地板，正在变得虚无、透明。

　　下一秒，她们身下的湾流G700私人飞机，连同她们身上昂贵的作战服、通讯设备、武器，甚至贴身的内衣……所有的一切人造物品，都在一瞬间被从“存在”的概念中抹去。

　　它们不是消失了，不是被摧毁了，而是仿佛在时间线上，从未被制造出来过。

　　三位强大的女异能者，就在万米高空之上，突然发现自己赤身裸体地暴露在冰冷稀薄的空气中。

　　“啊——！！！”

　　失重感和刺骨的寒风瞬间夺走了她们的思考能力。幻蝶发出惊恐的尖叫，烈焰下意识地想催动火焰包裹身体，却发现异能在极度缺氧和低温下运转得无比艰难。寒月情况稍好，她勉强在体表凝聚出一层薄冰抵御寒风，但急速下坠带来的恐惧，是任何异能都无法消除的。

　　飞机呢？她们的衣服呢？刚才还在进行的作战会议呢？

　　一切都像一场荒诞的梦。

　　她们的大脑一片空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下方的地面在视野中不断放大。城市璀璨的灯火，此刻在她们眼中，却像是地狱的召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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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滨海市，最高的摩天大楼顶端。

　　剑无尘立于避雷针的尖顶之上，夜风吹拂着他的银发与白衣，衣袂飘飘，宛若谪仙。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无尽的空间，清晰地“看”到了那三道狼狈不堪的光溜溜的身影，正以自由落体的方式砸向一片灯火通明、人声鼎沸的海滩。

　　他收回目光，声音淡漠得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

　　“井底之蛙，不知天高地厚。”

　　他微微摇头，轻声自语。

　　“欲将我拉下神坛？那便……先试试从天上掉下来的滋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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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噗通！噗通！噗通！”

　　三声巨大的落水声，在滨海市最热闹的月光沙滩旁响起，激起了巨大的浪花，吓得正在海边散步的情侣和游客们纷纷尖叫着后退。

　　“怎么回事？有人跳海？”

　　“天上掉下来的？我没看错吧？”

　　在众人惊疑不定的目光中，三个女人狼狈不堪地从浅水区挣扎着站了起来。

　　烈焰、幻蝶、寒月，三人浑身湿透，发丝凌乱地贴在脸上，身体上不着寸缕。海水的冰凉和周围数百道惊愕、好奇、鄙夷的目光，像无数根钢针，狠狠刺在她们的自尊上。

　　她们是谁？她们是“冰山”组织最顶尖的王牌，是行走在黑暗世界里的女王，是无数人恐惧和敬畏的存在！何曾受过如此奇耻大辱！

　　“看什么看！不许看！”幻蝶又羞又怒，下意识地想用精神力屏蔽周围人的视线，却发现异能因为刚才的高空坠落和惊吓，变得紊乱不堪，根本无法有效施展。她只能徒劳地用双臂环抱住自己，试图遮挡那暴露在无数手机摄像头下的身体。

　　烈焰的脸涨成了猪肝色，羞愤的怒火在她胸中燃烧，几乎要将她自己点燃。她咬牙切齿地环顾四周，试图找出罪魁祸首：“是谁！到底是谁干的！”

　　寒月则强迫自己保持冷静，但身体无法抑制的颤抖还是出卖了她内心的恐惧和屈辱。她的大脑在飞速运转，飞机……衣服……一切都在瞬间消失，这绝不是任何已知的异能可以做到的！这已经超出了物理和能量的范畴，更像是……神罚！

　　周围的议论声越来越大。

　　“哇，这身材也太好了吧？”

　　“行为艺术吗？还是在拍什么电影？”

　　“我看是喝多了吧，大半夜玩裸奔？”

　　这些污言秽语传入三位天之骄女的耳中，让她们羞愤欲死。她们宁愿面对千军万马，也不愿像此刻这样，像动物园里的猴子一样，赤身裸体地被无数凡人围观、拍照、议论。

　　“飞机呢？我们的飞机呢？”烈焰还在徒劳地质问着，声音里带着一丝崩溃的哭腔。

　　没有人能回答她。

　　她们从始至终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更不知道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此刻正立于云端之上，用看戏般的淡漠眼神，俯瞰着她们的狼狈。

　　这场从万米高空开始的坠落，不仅摔碎了她们的骄傲，更在她们坚信不疑的异能世界观里，砸出了一道深不见底的、名为“未知”的恐惧裂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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