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机缘

　　8月1日，杭州迎来一场久违的雨水。

　　这场雨下了半晌停了。下午一点，开了太阳，不出一个小时，中山中路上的积水挥发殆尽，再也看不到半点儿下过雨的痕迹。

　　“开干！”一个粗犷的声音响起，等候在一旁的西泠印社的员工们兴奋地开始搭展架，他们要在两个小时内完成“杭州市第一届幽默书画展”的场地布置工作。

　　一场由杭州书画社组织筹办，由西泠印社、浙图、浙江美院联合举办的文化盛宴，在一场雨后热火朝天地开始了。

　　展出的作品有名画大家的新老作品，有美院学生们的优秀练习作品，有“待价而沽”的匿名作家作品。

　　除了画作外，还有西泠印社的印章、印泥、碑帖，另有一名有地位的老社员“出借”展出的紫砂壶，名曰“合欢壶”。

　　许多名画家，多多少少有收藏的好爱。品茶、吟诗、作画，这三样似乎相依相伴，成为新老画家及收藏家们孜孜追求的东西，一代代传承了下去。

　　收藏名人字画及杂件成为最常见的好爱，紫砂壶算杂件中的一大分类。

　　合欢壶被单独锁在一只高脚玻璃展柜中，展柜里有灯光照耀，很快吸引了看展人的目光。

　　只见壶身刻铭——“试阳羡茶，煮合江水，破仙之徒，皆大欢喜”，壶底有“阿曼陀室”四字底款。

　　古朴的造型与滋润的包浆，合欢壶的深紫颜色，薄的胚胎，规整的造型，时代久远的色香之韵，让懂行的人马上看出来，它是一把真正的“曼生壶”，不仅价值不菲，且可遇不可求！

　　“至少值四根金条！”江路遥趴在玻璃展柜前看了又看，对叶远征说：“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也能收藏一只这样的紫砂壶！”

　　“这个壶不能吃不能喝的，收藏它做什么？”

　　“你啊，只知道撅腚画画！置身这个行业，不懂点行业里面的文化，以后哪里吃得开？没有好的人脉资源，谁认识你？谁会买你的画？总不能一辈子在苏堤摆摊吧？再说了，哪一天，能收藏一个这样的壶，说明什么？说明哥们儿发达了啊！再也不是穷鬼了！”

　　“你不要被人甩了，就跟迷了心智似的！现在眼睛里只剩下钱了！你叫什么？江路遥！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这点分别的挫折都禁不起的话，以后别跟人说我认识你！丢人！”

　　“哼！我今天当着这个合欢壶发誓，我日后一定会让我的子女出国留学！哪里都不去，就去英国！就去上那个皇家艺术学院！我砸锅卖铁，也要让那个狗眼看人低的杨老头看看，他眼睛有多瞎！”

　　“行～我看你的骨气能走多远！”

　　这个紫砂壶吸引着所有来看画展的人，庄小雨也不例外。

　　她静静地站在离紫砂壶两米多远的地方。她知道，曼生壶不超过十只，散落在世界的各个角落，她手里已有五只，看到玻璃展柜中的那一只，仿佛能感受到无限的情意。

　　她朝身边的许愿吩咐说：“去打听一下，这只壶的主人愿不愿意出让，价格好商量！”

　　“是，小姐！”许愿朝玻璃展柜那里看去，眼中闪耀着势在必得。

　　小雨不再逗留，往画展区域走去。

　　她想开书画社，但光靠她一个人，不足以支撑做这件事情。

　　她想来看看，有没有合眼缘的画作，有的话，她不介意跟其他画家合作。

　　名家的作品丝毫勾不起她的兴趣，她从小就知道，她跟别人不一样，她不喜欢临摹经典的东西，无法产生共鸣。

　　她佩服前辈们，却不想学习他们。

　　至于为什么，她也不清楚！

　　毫无收获的结果，在她的预料之内。她感到失望，抬脚准备走了，突然，一幅潦草的画作跃入眼帘。

　　在一个小角落里，一幅独特的画作孤零零地立在那里。

　　很独特，整幅画只有一个颜色，黑色！乍一看，只有一个人物，手拿黑玫瑰靠在白墙上的女子。

　　这幅画，要完成，很难！单色系，又是黑色！黑色的头发、黑色的眉毛、睫毛、唇线、黑色的玫瑰，每种黑都不一样！

　　嗯？等等…

　　“给我找一个紫外线手电筒！”小雨着急地朝许愿下着指令。

　　“是！”

　　不出十分钟，许愿就取来了他的主人需要的东西。

　　小雨蹲下身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打开手电筒，朝画作最下方照去。

　　在紫外线的照耀下，画作显示了它真正的奥义。

　　在女子的脚边，躺着各式各样的男子，每人拿着一片金叶子，贪婪地看向女子，似乎要以此换取女子手中的玫瑰。

　　“许愿，去问一下，这幅画多少钱？作者是谁？方便的话，我想在一个礼拜内跟这个女子见一面！”

　　“哦，是！”女子？许愿不知道小姐从哪里看出来画家是一个女子，他也不敢问，只是牢牢地记住了要办的事情。

　　晚上9点，画展暂时结束，第二天9点继续，连续展示一个礼拜。

　　西泠印社、浙图各安排了五人守夜，守着一南一北两个口子，保证展示品的安全。

　　到了凌晨两点，人类熟睡的时刻，几个人打起了盹。

　　一个黑色的人影出现在放置着“合欢壶”的玻璃柜台前。不到一分钟，“合欢壶”就被他取出，包好、放进身前的小包里，同时，放进了一只一模一样的紫砂壶，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跟原来的区别。

　　在这个紫砂壶里，装着8只小黄鱼，刚好是合欢壶主人当初购进这只壶价格的两倍。

　　许愿心想，这应该算谈过价格了吧！没让他亏！

　　顾不了这么多，他只知道，当初他老板给他取“许愿”这个名字，就是让他对主人的命令，有愿必达！

　　天亮的时候，画展又开始了新的一天。热闹非凡，给盛夏添了一份火热。

　　那只已经被替换了的紫砂壶，依然成为众人赞赏的珍品。毕竟，是西泠印社提供的呢！

　　三天后，一个女子走进了“雨霖霖”。

　　让小玲印象深刻的是，这个女子，腹部微微隆起，不知道是肚子上的赘肉还是…怀孕了？

　　小雨也颇感惊诧。

　　“是你买了我的画？”女子大大方方，开门见山问道：“你找我，是要跟我建立长期合作关系吗？”

　　“那要看你接下来的打算了！”小雨很诚实。

　　“我对画什么东西没有打算。我只想确定一件事情，你是不是会跟我建立长期合作关系？这个对我接下来的决定很重要！”

　　“什么决定？”小雨把眼光投向来人的肚子上，“决定要还是不要？”

　　“是的！我的孩子在成年前必须有不愁吃穿的保障，我才会让'它'来到人间！因为，我不打算让'它'拥有父亲！我要单独抚养’它’长大！”

　　小雨看着女画家坚定的目光，内心踌躇着，思考着。

　　她的脑子里有一个理性的声音告诉她，被“活着”压着的人，是画不出什么有灵气的东西的。

　　或许，她买下的那幅画，就是这个女画家最后一幅有灵气的作品了。

　　“三个月！三个月内，只要你画出一幅让我满意的作品，我可以跟你签长期合同！多长时间由你决定！”

　　女画家算着时间，三个月后，肚子就六个月大了，还来得及吗？

　　“不用三个月，一个月内，我会送我的画作来！我等不了三个月！”

　　“好！一言为定！”

　　女画家走了，小雨看着她单薄的后背，感受到了她的果断。

　　“小雨，下次她再来，不论她画了什么，你都答应她吧。我感觉，她很想把孩子生下来。”

　　“嗯，看她会不会来吧！”小雨拿起许愿提供的女画手的个人档案信息又看了好几遍，努力记下她的名字：肖雨笙。

　　名字里也有一个雨，看来，跟她们的“雨霖霖”很有缘。

　　有缘千里一线牵，看这根线牢不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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