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7章 五味会谈

　　首尔龙山洞，夜色如墨。

　　一家隐匿在巷尾、无招牌的怀石料理店内，江予辰缓缓推开纸门，玄关处铺着浅色榻榻米，烛火温柔地映在木格窗上。

　　“不好意思，晚了几分钟。”

　　崔圭植笑着抬头，已经坐在靠近中庭的位置，身边摆着五副餐具。

　　“我把车停远了点。”江予辰脱下风衣，一边应声，一边扫了一眼屋内其他人。

　　——朴度勋，财务室出身，一身藏青色西装，眼神稳重，沉默寡言；

　　——崔仁泽，法务组长，眼镜后的目光锐利，面无表情，却对任何“利益”反应极快；

　　——金素英，今天穿了低调却极合身的灰色连身裙，略施粉黛，眉眼清清淡淡地一扫，仿佛谁都不陌生。

　　这桌，是今晚他们第一次在台面上“合体”。

　　也是一场无声投名状的交付。

　　料理开始，先是一碟淡口的冷汤，再是鲷鱼刺身、炙烤和牛和清酒茶碗蒸，气氛却迟迟没有破题。

　　直到甜品前的握寿司上桌，崔圭植终于放下筷子，看了一眼江予辰，轻声道：“今晚，既不是公司会餐，也不是朋友聚旧。”

　　“我们每个人，都知道CUBE的问题——表面是艺人资源紊乱，实则是控股结构崩塌、资金调度失衡、内部话语权分散。”

　　“现在，是个机会。有人吃进了25%的股权，但还没坐上董事会的席位。也就是说——”

　　“整个公司，仍处在‘谁先开口，谁能引爆’的前夜。”

　　话音落下，朴度勋第一个低头，把一份名单推向江予辰：“资金调度组的实际出资人我做过排查，二级流通的股东名单在这。今晚来，是给你一张牌，不是下注，是站队。”

　　崔仁泽也轻轻一笑，语气温和却意味深长：“资料我看过了。这个计划虽然规避了直接收购责任，但一旦被证监会盯上，法务链是脆弱的。我可以做遮掩，但你知道我的条件——”

　　“合理利润分成，股份进可退，但是信息需对我透明。”

　　江予辰没说话，只是把两人递来的文件逐页翻开，又看向金素英。

　　后者没说什么，只拿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我来，是看你有没有资格让我继续帮你。”

　　一句话，把气氛从资本语言，瞬间拉回人性博弈。

　　中盘酒过三巡，料理转入热食阶段，温润的炖物香气在空气中升腾。

　　朴度勋忽然看向崔圭植，像是随意提了一句：“对了，听说最近有个釜山文娱公司动作挺频繁，你们法务线有没有接到风声？”

　　“我听我们财务那边说，他们最近悄悄吃了不少CUBE的小股东股份，搞得我们都有点紧张——这行情、这节奏，像是准备控盘的节奏了。”

　　“你们知道是哪个大财团在后面吗？”

　　崔仁泽也来了兴趣：“我也听说了，名字好像是‘海岸线文娱’？看架势不像传统艺能公司，更像是外资投行下来的打法。”

　　“而且据说第一批的吃股资金，就接近一千万美元。这么干脆，得是某种早期基金主导，不然就是哪家老财团换了个马甲在收集筹码。”

　　金素英没出声，只抿了口茶，眼角余光却飘向了江予辰。

　　江予辰用筷子夹了一块酱烧鳗鱼，仿佛没听见他们的讨论，神色淡定如常。

　　“真是大手笔啊。”朴度勋摇头晃脑的说道，“我们这边做资金调度都得走好几层审批，那边倒好，像买菜一样。”

　　“听说那个公司法人挂的是个姓崔的中年人——”

　　话没说完，崔圭植笑着接了一句：“怎么，觉得眼熟？”

　　众人一愣，纷纷望向他。

　　江予辰终于抬起头，嘴角挂着一点懒散的笑意：“我听过这家公司，釜山注册的，对吧？”

　　“他们的控股路径……还挺有意思。”

　　他放下筷子，轻轻一敲杯沿，语气不急不缓：

　　“海东银行的文化专项账户、Delaware控股转向BVI信托、最后落到釜山本地艺文批件下的一家名叫‘海岸线’的小公司。”

　　“法人是姓崔的，身份证号还是釜山早年注册的老码头。”

　　空气一下子安静了。

　　朴度勋脸色微变：“你怎么知道这么细？”

　　“我猜的。”江予辰淡淡地说，“不过……我觉得这招挺漂亮的。”

　　“尤其是最后那笔钱——”他顿了顿，语气不重，却仿佛一锤敲在桌上，“走的海外钱包路径，再用国外公司名义挂B轮科技项目投资作为对冲掩体，最后拿近千万美元现金，直击CUBE弱口的股东结构。”

　　他目光扫过众人，嘴角微翘：

　　“如果我有这笔钱，我也会这么做。”

　　一瞬间，众人目光齐刷刷落在他身上。

　　金素英率先反应过来，轻轻“噗哧”一声笑了：“你别告诉我……那家公司的大老板，其实就坐在这桌上？”

　　空气陷入短暂的沉寂。

　　众人还在消化江予辰那一段精准得近乎“内部视角”的分析时，崔圭植忽然轻咳一声，伸手摸了摸鼻梁。

　　然后——他慢悠悠地开口，语气一本正经，眼神却闪着促狭：

　　“其实那家公司——”

　　他故意顿了顿，像要吊人胃口。

　　“那位姓崔的法人，确实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

　　他目光在几人脸上划过，最后落回酒杯里，语气一转，笑意灿烂：“正是不才区区在下。”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几人一愣，先是朴度勋“噗”的一声笑了出来：“不是吧，哥你什么时候转行做这种剧本杀风格的了？”

　　崔仁泽推了推眼镜，像是在迅速复盘每一笔资金路径：“原来你早就挂了个壳公司在釜山，还用文化投资的名义……藏得挺深啊。”

　　崔圭植假装谦虚地摆手：“低调低调，我们这种本地企业家，没事就喜欢搞点文艺复兴计划，顺便买点股份，调节一下生活节奏。”

　　说着，他还不忘冲着江予辰抬抬眉，似有意帮他挡刀。

　　江予辰只是静静听着，脸上带着一点懒散的笑，既没否认，也没附和，只低头替金素英续了杯酒。

　　“这世界上最难藏的，”他说，“不是钱，不是计划。”

　　“是名字。”

　　“而最好的伪装——就是让人以为你根本不值得被提名。”

　　崔仁泽轻轻挑眉：“意思是你确实知道背后是你们这边在操作？”

　　江予辰笑而不语，只是举杯：“今晚的酒，好喝。”

　　话题就此岔开。

　　但在座的人都心照不宣——这场棋局，真正的执子者，也许早就坐在了他们最熟悉的位置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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